屋外火光朝天, 街衢巷陌传来混杂的脚步声。
顾临看了几眼又放下了厚重的布帘, 屋内顾西征坐在阴影当中,神色阴沉, “何事?”
“城中不怎么太平,而且我们先前打跑的那些人似乎正在满城追查我们……”
顾临说完这句话, 就看见顾西征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朝着离得最近的床榻走去,那上面靠着角落坐着一人,上半身被绳索捆得结实, 顾西征这人从来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少年人,动作粗鲁地一把揪住那人衣襟,恶狠狠道:“这话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若是不说, 我……”
“我说了, 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晏伐北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半张脸上血污几成斑驳,唇角却紧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十分的固执。
“你说你是紫府的人?”顾西征低头看他,“你有什么证据?”
他确实没证据,那日去密江之时虽然百般警惕,可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些人中, 岂知他从一开始进城之时就惹了人注意。
那渔夫是邢氏的人, 那小二也是, 他费尽力气逃出来时, 身上空无一物,仅有的佩剑和紫府配饰全部被人缴去了。
顾西征见他不肯说话,一时火气上涌,顾临又怕他失手伤人,连忙插了句嘴道:“少爷,我看这位公子他八成也是受害者,您不如暂且相信他一回,二小姐说不准就是在紫府呢……”
“那现在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顾西征压着火气道:“我说,现在摊上事儿了怎么!”
“您也知道啊……”见顾西征瞥了过来,顾临连忙改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办法离开这里才是……而且听说今日正好是十五,城里有个什么会,我们可以借着人多……”
“不行。”
晏伐北这时突然脱口而出,“现在不能出去。”
“什么意思?”顾西征皱眉看他,下一刻门扉忽然被人敲响,他使了个眼色,顾临只得上前道:“谁啊?”
“客官是我,您先前是不是点了两瓶热酒和一叠羊乳酥啊?”
顾临一边看着顾西征的脸色行事一边道:“不是我,我没点这东西。”
门外的小二依旧道:“那就是了,这是给您房中的那位客人点的。”
“客人?”顾西征眼中疑云丛生,他一手抽出折扇抵在晏伐北后背,一手将他整个人拖下来挟持着他靠墙站立。
晏伐北身上有伤他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哪里有伤,这人没说,他自然也就没问,于是,手下的力气刚重了些,他便感觉到靠在身前的那具身体微微发着抖。
“别跟他废话……快走。”
晏伐北低头喘着气,然而他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一声大笑,紧接着门扉猛地被人一脚踹开,顾临抽出双刀瞬间挺身挡在他们两人身前,一阵夜风裹挟着莫名的滚热吹入屋中。
“我的意思是,劳累这么些天,总不能饿着我的小宠物。”
这句话刚说完,一道人影忽然摇着把折扇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其余几个护手,手中俱持着长剑在那人身后一字排开。
“邢宝宝?”
顾西征眯着眼一字一句地指出那为首之人的名字,顾临一听这名字却差点儿没直接跪下去。
“放肆!姓顾的,谁让你他妈喊老子小名了?”
那名叫邢宝宝的人其实是密江邢氏的大公子邢霁秋,当年顾孟两家与邢氏交好时,顾西征曾和他有过交集,不过那都是无知小儿过家家玩玩罢了,现如今两家早就掰扯分离,邢氏为了前途不惜跟魔族中人为伍,顾西征也没必要再给这种人好脸色。
“不,应该是魔族走狗。”
他勾着唇冷笑了一声,“小狗受了委屈回家寻大狗来报仇,这岂非再正常不过。”
“你他妈……”邢霁秋恶狠狠看了他一眼,随后啪的收起折扇冲着顾西征三人指道:“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一个都不准给老子放过!”
话音方落,头顶上方的横梁和瓦片蓦地断裂砸落下来,那几个一早就埋伏在屋檐上的人手突然齐齐摔落进屋内,一大片尘烟在空中旋舞。
下一刻,一道剑芒划破夜空,邢霁秋连是谁都还没看清直接被震飞了出去,晏伐北的神情却微微动摇起来,眼中唯有那一道雪白清冽的身影。
“师尊……”
元棠棣利落的收剑归鞘,唇角习惯性地带上抹笑意,没再去理会身后的残兵败将,只是目光落在晏伐北一身狼狈不堪的样子时,终于微微变了颜色,“怎么弄的……”
他甫一伸手要去拉人,顾西征却挟持着晏伐北后退了三步,眉眼有些谨慎地紧盯着那清颜如画的人道:“你也是紫府的人?”
晏伐北终于急促了些,“他是我师尊……”
见顾西征动作没了轻重,元棠棣不免蹙了眉心道:“小朋友,你看清楚,你若是伤了不该伤的人,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朋友?”顾西征冷哼了一声,“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前辈嘴下留情了?”
“少爷小心!”
话音刚落,一旁持刀对立的顾临却是脸色一变,然而他胳膊还未抬起来,一道身影却俨然如鬼魅般提膝朝着他膝窝踹去,顾临一时没站稳,几步蹒跚下直接跌了出去,那身影却是连半分犹豫的机会也不给,一阵潮水翻卷的冷涩气息抹过眉眼,顾西征便感觉胳膊一疼,一抹紫衣盈袖滑过,他转眼间已经被人反剪住胳膊压在了桌上。
赵画琸另一只手直接把晏伐北拽着扔进了元棠棣怀里,后者将人连忙接住解开了身上的绳索,眉梢雀跃看向他时,染上了抹喜色,“师兄。”
“小朋友,你跟你妹妹相比,倒差的远了。”
听赵画琸提及顾妤,顾西征瞬息之间变了脸色,只是甫一抬头,很快又被赵画琸抬手压了下去。
“说说,怎么回事?”
他眉眼戾气未消,显然还残留着抹杀气,元棠棣怕他心神不稳之下被人分神,赵画琸朝他抬了抬眉梢,“我无事,现下尚且压制得住。”
晏伐北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几个眉来眼去之下已经确定了赵画琸的身份,他先是站稳了脚步,自上而下打量了赵画琸一番,确认这个虽然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却长相俊美的人是师尊放在心尖上的人无误后,才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道:“师爹好。”
“……”
屋中诡异的静了一瞬,赵画琸才像是没听清一样挑了挑眉头看他,“你说什么?”
“咳咳……”元棠棣连忙站起身将晏伐北按回了座位上,“师兄,稚子之言不必当真。”
晏伐北却皱了眉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师尊,他……”
“你别说话。”见晏伐北神色郁结,元棠棣知晓他心直口快的性子,怕他多说多错惹师兄不高兴,只得极快地贴近他耳畔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嗯。”晏伐北虽然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又慎重的多看了赵画琸几眼,才接着他方才的问题道:“弟子愚钝,本想着下山寻师尊和师……的踪迹,未曾想受了奸人之计,不过……”
虽然对顾西征感官不怎么好,晏伐北还是平静道:“多亏顾公子出手搭救,我这才幸免于难。”
傻孩子,你这分明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你看这位小朋友像是要搭救你的样子吗?
看着他额角的伤口,元棠棣忍着满腹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神情难得温柔道:“你下山之前……有没有人来找过你,说过什么话?”
“我来之前曾遇见师弟带着顾姑娘回了紫府,他那时以为师……”晏伐北眨了眨眼,很艰难地把那个爹字咽回去后道:“和师尊你是魔道中人假扮的,钓他离山之后欲行不轨,所以急急忙忙赶回紫府,不过事情缘由我已与他理明说清,师弟现在想必还好好守在紫府。”
赵画琸闻言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元棠棣一眼,半晌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在紫府这么多年,是怎么让你徒弟觉得紫府离了他们就要塌了的?”
元棠棣知晓他是怪自己不作为,偏是让几个孩子觉得他这个师尊不靠谱,在心中抢先担了挑梁大任,仅是无奈压了压嘴角,没再出声。
晏伐北看在眼里,怕元棠棣被压了一头气势,日后过于被动立不了夫纲,连忙替他辩解道:“其实没有师尊我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师弟小小年纪能如此敢于担责,也多亏了师尊教导有方,不过,先前凭虚师叔确实来找过我……”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完后,元棠棣和他心下早已明了了几分,他们这位师叔倒是实在可疑的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现如今独留孟弋江一人在紫府,反倒才是大大的不妙。
下一刻,晏伐北不知想起了什么,蹙了眉心看着元棠棣道:“师尊,你们这些时日都在哪儿?那些魔道中人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元棠棣闻言有些无奈地看了赵画琸一眼。
他们从蜃镜里冲破北荒出来后不久,早就事先在魔族和步云微交手了一番,不过现在的魔族……怕是自顾不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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