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室静坐。
知晓今夜有客人会来, 陆御极特意置温壶备以薄酒, 紫府四季不同,山巅有雪, 下了许久,殿外才传来一身喟叹。
“凭虚君, 久违。”
陆御极循声抬眸,来人一身黑衣白袖清韵雅致,手持一柄太乙拂尘, 正在将身上的落雪轻轻扫去。
“陆门主。”陆御极起身向他相迎, 递去一杯薄酒,那人盘膝坐下,一饮而尽,一粒雪子化成雪水自高束的莲冠滑下, 最终落在那道浓密的眼睫上。
陆却识看他许久, 眉目如碧玉含珠, 泛着一抹翠色,他放下酒盏道:“步云微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凭虚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想请门主帮我推波助澜一把。”陆御极眉目恬静地将余下的话说完,陆却识不无意外的轻笑出声,“你做人做事总是那么绝,事情若是真闹大了, 你就不怕……”
“我若是怕, 又何来今日?”
“二弟这话说笑了。”陆却识抹了抹眉尖, “事情过去这么些年……”
“陆门主, 我脱籍于陆家多年,后辈所奉之先祖是你,而不是我,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你何必旧事重提,故意埋汰我?”
陆御极眸眼黑亮,似沉潭冷石,“何况,比之我做事做绝,陆门主过完河就拆桥可真是够心狠手辣的。”
他话及此,见陆却识神色微变,心下的猜测终于落实了几分,只是可惜他自己当年气运不好,没能抢先一步骗得陆禅机结契,最后倒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条性命。
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比陆却识总是还要善良几分的,不至于把好好的一只上古神兽利用完了,转眼间就弃之如敝履。
“看看,你这不还是在怪我么?”陆却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指节敲了敲桌面,“我已吩咐景千提早在密江城设下了埋伏,余下的事情顺其自然。”
“我要的是他死。”
“你那么恨他是为什么?”
见陆御极不肯说,陆却识想了一会儿,突然道:“莫不是因为殷落堂吧?”
陆御极:“你的废话未免有些多了。”
说罢他抽袖掏出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墨匣,打开后可见两只颗粒圆润饱满的黑色珠串,那珠串上绘有密密麻麻的咒文,其下拴着道红色的流苏,做工看起来倒是十分的精巧。
陆却识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拿起其中一串道:“你做的?”
“这珠串乃雷击木所制,用于驱邪避恶,不过这串上有了相生相克的符咒,你用于旁人身上,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你……”顿了顿,他又道:“另外,我劝陆门主做事别太过分,陆禅机虽然与不均已经决裂,可龙族向来排外,即便内部再水火不容,也决不允许外人以下犯上,你对陆禅机做的那些事若是让不均知道了……就不怕他剥皮抽筋拿你泄恨?”
他说话是真,可惜陆却识听话向来只愿听自己爱听的,眉头一挑,微笑道:“二弟是在关心我?”
陆御极懒得看他,他做事素来只谈两不相欠,不谈人情纠葛,于此不过是对陆却识此次肯出手相助的代价罢了,毕竟陆却识如今是陆家人人敬仰的先祖之辈,若是不明不白的曝尸于荒野,连他也会替陆家老祖宗感到脸上无光。
事情到此为止,陆御极收起所有情绪,拂袖一挥,“慕时,送客。”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个弟子,躬身行了一礼便将陆却识请了出去,他起身立在窗前不久,那弟子又去而复返,行了一礼,“师尊,门外有人求见。”
须臾,眼底漫上一抹笑意,他明知故问道:“是何人?”
慕时低头,“是……孟师兄。”
天时不过蒙蒙亮,酒馆里便多了些人气。
几个仙门弟子聚集在一块儿,很快喋喋不休的讨论起了昨日刚发生过的事情。
“哎,听说那魔宫被水淹了是真的?”
“可不是,你没发现最近周边的魔道弟子都少了许多?估计都被喊回去支援了。”
“谁干的啊这是,简直太快人心,若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给他立个牌位……”
“再磕两个响头,白白给人当孝子贤孙?”
那几个弟子说的正得劲儿,中途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说要立牌位的那弟子愣了愣,转而看向一旁的蓝衣少年道:“你谁啊?”
“过路人。”顾西征看他一笑,“我只是好奇阁下此言是真是假,你若是真敢立牌位,又把你家祖宗置于何地?”
“你……有病吧?”
“哎哎几位大哥不好意思,我家少爷年纪轻不懂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顾临见状,上前连忙将顾西征连推带拽的拉开了这里,有些欲哭无泪道:“少爷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这还要回去交差呢……”
“交什么差?”顾西征瞥了他一眼,下一刻眼里寒光一闪,瞬间挣脱顾临转身便要朝着大门口夺路而逃。
只是半条腿还没跨出门槛,眨眼间一道灵流蓦地弹上他小腿,顾西征眉头一皱,直接整个人摔了出去。
“你跑什么,不知道外面有人抓你么?”
客房内,元棠棣替屈指一弹,将那道捆在顾西征身上的绳索又打了一个结,接着直接无视他的目光,朝着一旁的晏伐北嘱咐道:“把人看严实了,不要让他有可趁之机逃跑,知道么?”
“嗯嗯。”晏伐北闻言听话地点了点头,“师尊,那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元棠棣看他一眼,压下满腹的火气,“当然是替你把仇报回来。”
“报回来?”晏伐北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之前意外遇见师尊太过于惊喜,他素来又不是那种过于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暂时没有想到这一茬。
“你身上的火符纹是怎么回事?”
“火符纹?”
东南一角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晏伐北闻言看向那临窗而坐的一道身影,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先前他被邢氏抓走时,那个邢家大公子曾经用烙铁烫过他后背,想来这些伤应该是师尊替他上药时被师爹一并注意到了。
赵画琸蹙眉,“那是邢氏的家纹。”
元棠棣咬牙,“……岂有此理!”
顾西征在旁倒是风凉一笑,“难怪之前那群货色紧追着你不放,堂堂紫府弟子居然被旁人烙上家纹还当做宠物,可……”
他话没说完,顾临额头已经汗如雨下地一把捂着他嘴,对着元棠棣赔笑道:“那个,仙君啊,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年纪不小了,做事说话可是要对自己负责的。”元棠棣轻轻一笑,朝着顾西征走去,“小少爷,我原本想带你回紫府跟你妹妹团聚,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只能……”
“等等!”顾西征突然神情古怪地看向他,“你答应带我去紫府?”
元棠棣:“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把你卖了不成?”
见顾西征好半晌没有回应,他忍不住挑眉道:“你还真信了?那倒是可惜了,你几次三番欺侮我徒弟于此,性子嚣张冥顽不灵,我紫府又怎么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前辈,我……”
见元棠棣隐有反悔之意,顾西征心中一紧,眉头突然皱成一团死结,连说话也磕巴了起来,下一刻,元棠棣朝着他走近道:“那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
顾西征眸中一亮,“你说!”
“过来。”他勾了勾手指解开了顾西征身上的绳索,又伸手把晏伐北拉了过来,接着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把晏伐北的手交在了顾西征手中。
元棠棣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肩膀,“接下来我另有事情要处理,你们年纪小不便跟着,所以我需要你照顾好我徒弟,他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就……”
顾西征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一时有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就,就怎样?”
话及此,元棠棣眸眼一寒,果断出声威胁道:“我就把你卖到城南的窑子里去做长工!”
顾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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