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栽赃嫁祸

    昏暗的石室里隐隐传来衣料淅飒的声响, 赵画琸躺在原地未曾动弹, 任由眼前那人趴在他身上,温热的手指一寸寸游移过他的胸口和腰腹, 眼眸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元棠棣的反应, 而后者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就见他脸色一变,一张俊脸忽青忽白的, 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画琸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居然难得起了打趣的心思,“手感如何,还满意么?”

    “师兄现在学坏了,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憋了半天, 元棠棣才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耳根微红,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拉开衣襟看向位于心俞穴的地方。

    被开天斧伤及的地方过于狰狞,又因为失血过多整个胸口都十分的惨不忍睹,若是论常人来讲,赵画琸现在怕是已经命归九泉了。

    只是他本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好像这么要命的伤口对他而言只是皮肉伤,微不足道而已。

    “还不下去么?”赵画琸朝着他微微抬眉, “再耽搁下去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元棠棣回过神来, 才发觉自己差不多整个人都跨坐在他腰上, 往日清冷出尘的道君如今好像早已把破格和戒.欲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前突然一暗, 眨眼间赵画琸便觉得有什么湿.软的事物舔.上他侧脸,将那里的鲜血一点点卷入唇下咽入腹中。

    他本来就失血过多,灵脉滞涩,反应程度比平时都要慢了一圈,近在咫尺的吞咽声一点点被卷进耳廓之中,喉结忽然不由自主地一滚,赵画琸连忙抬手握住他胳膊,声音哑然道:“够了,有人来了。”

    话落,他猛地翻身将元棠棣搂住,迅速找了个地方隐匿了起来。

    两人藏起来不久,石室外果然传来一番走动声,萧景千披着一身氅衣面色阴翳地走了进来,余光触及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脸色一沉,却什么也没说,他先是自四壁环顾了一圈,之后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眼里带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前辈若是清衍之徒,又何须忌惮我一个个小小的后生?”

    见无人应答,他一步步抬脚朝着石室内走去,“前辈,你我皆是道门中人,本该和衷共济、亲密友好,可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相信并非你我所愿,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为何?”

    他眉眼带了一抹忧郁,一步步朝着角落走去,“其实事到如今虽已无可挽回,但我还是想说,您若是愿意现身与我好好相谈,我会考虑放你离开,毕竟紫府与五岳门若是敌对,这整个修真界可就乱了一半,更何况这密江城早已被我布下天罗地网,如今是生易进,死难出,我相信你不惧身死,可你的那些徒弟……”

    “我怎么不知道你废话这么多?”

    余光里一道人影一晃而过,萧景千侧目望去,就看见元棠棣不知何时一把拽住了邢霁秋的后领,眨眼间已经将人挟持在了身前,本来还晕死过去的邢大公子被这样一闹,彻底醒了,待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更是吓得大叫出声,“救,救命啊!!”

    “闭嘴!”喉骨上的手指猛地一紧,元棠棣瞬息之间阴沉了脸色,贴在他耳边威胁道:“不想我捏断你的脖子,你请继续。”

    邢霁秋本身就是个内里败絮外表镶金的草包,被元棠棣一顿威胁之下,瞬间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唯独目光求救似的看向了萧景千,然而后者并不为之动容,甚至率先朝着元棠棣出了手!

    “姓萧的!你他妈当我死了?!”

    萧景千迎面一道掌风猛地削上他头颅,他后颈又接着被元棠棣一把捞住折腰躲过,待到抬头时,只见一旁的石壁瞬间被炸裂成了无数块碎石。

    眼看即将出口的谩骂声也直接变成了哭泣声,元棠棣被他吵的头疼,掐着他脖子的手也没了轻重,两人一来一回的切磋着,丝毫未再管顾邢霁秋是死是活。

    就在那邢大公子即将死于乱刀之下,萧景千的神色终于漫上一抹寒意,掌心一握,一把斧头瞬间凝形朝着元棠棣劈去,然而后者却突然转变了态度,慢条斯理地朝后一退,妥协道:“我认输。”

    凌厉的锋刃在离他仅有一寸的距离猛地顿住,萧景千挑了挑眉头,“真的?”

    元棠棣叹了口气,“傻孩子,当然是假的。”

    话落,后颈忽然传来一阵风声,萧景千神色一凝,瞬间将开天斧往身后狠狠斫去!

    “师兄,小心!”

    元棠棣脸色紧跟着一变,接着猛地伸手把邢霁秋推向了萧景千,后者到底还是个少年的身形,邢霁秋吃的胖又死沉,未能分神顾及之时被这么一压,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手中的开天斧也随之脱手甩出去好远。

    萧景千眼中瞬息漫上一抹血色,可待要再抢之时早已来不及,赵画琸也收手的极快,见机顺势捞走了开天斧,旋即带着元棠棣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夜凉如水。

    堂中灯火阑珊,风吹烛倒,最终堙没为一片死寂。

    一道雪白的身影正立在堂中,手捧两截竹鞭,腰杆笔直地跪在原地,直到身前的两扇门扉无风自动地朝两旁敞开,萧景千紧闭的眼睫才微微一颤,毫无血色的唇瓣吐出一口浊气,“弟子拜见师尊。”

    迎面走来一人,一身黑衣白袖,面相极俊,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语气温柔道:“景千这是做什么,你我师徒许久未见,何故这般生疏。”

    “弟子无能,未能完成任务,让他们给跑了。”

    一滴冷汗滑过脊背,虽然身边之人话语极尽温柔之意,可萧景千不仅丝毫没感到分毫的安慰,反而更像是一个濒死之人一样认命道:“弟子请师尊责罚。”

    “开天斧呢?”

    陆却识俯身看他,似乎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仅仅打趣道:“你是不是又弄丢了?”

    “是弟子无能。”萧景千闭上眼睛,再一次呈上竹鞭,“请师尊责罚!”

    然而等待不过许久,陆却识却只是伸手将他扶起,神色温和道:“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罚你?我是你师尊,又不是豺狼虎豹,你何至于此呢?”

    少年闻言一愣,一双极为清湛的眼眸缓缓抬起看向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道:“……师尊?”

    陆却识抬手一点点抚过他眉间的朱砂血,语意宽慰:“这几年让你一直流落在外,苦了你了。”

    “不会的,能得师尊青眼相待,是弟子之幸。”

    “嗯。”陆却识像是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收回了手,“只是那开天斧到底是上古神器,如今流落在外,确实不妥。”

    萧景千闻此脸色一变,随即掷地有声道:“弟子还请师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会带回……”

    “不必了。”陆却识微微捻了捻指尖,眉目间一惯带着抹漫不经心,“反正也是假的。”

    “什,什么?”

    陆却识转身看他,莞尔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真让那个废物抢走这么多年,我五岳门的颜面何在?”

    “那师尊之前为何还要让我……”

    “为今之计,是要尽快将那些人一网打尽。”陆却识看着他眯起眸眼,“你明白了么?”

    “弟子明白。”

    “很好,那么……”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攀上他肩膀,陆却识微微一笑,“委屈你了。”

    眼里的光影瞬间被分割成无数块,萧景千看着他,身体却猛地传来一阵痉挛,接着他张嘴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被割裂的腹部止不住地将他身上那件雪白的里衣逐渐染成一片深红色。

    一柄斧头从他体内被缓缓取出,萧景千看着他再次没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忽然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栽倒了下去。

    在这之间,陆却识就好像旁观了一场与己无关的戏份似的,他伸手轻轻举起那柄开天斧,并指从袖中抽出一块手帕一点点拭去那上面残留的血迹,语意明确,像是在对着某个人说话一样,“都看清楚了?”

    一阵夜风吹过,无声地撩动着厅堂内的珠帘。

    他敛下睫羽,忽然俯身将萧景千一把抱起,惋惜却又字字铿锵道:“夺我门法器,伤我门首徒,魔族余孽,今日之仇,来日必报,心头之恨,不共戴天。”

    说完,他忽然抽出另一只手在那道血色尽失的脸颊上一寸寸轻轻抚过,“景千,你放心,为师,会给你报仇的。”

    ……

    “你当真认识我师爹?”

    晏伐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严四韶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说那姓赵的是你师爹?那你师娘是谁?”他眨了一下眼睛,“该不会是……”

    似乎对严四韶的说法很不赞同,晏伐北指出错误并耐心纠正道:“你说错了,因为师爹是男子,所以才叫师爹,我师尊才是一家之主……”

    “你跟一个魔族走狗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顾西征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拽往身后,方才在旁看了半晌,他早就想打岔了,跟一个魔族走狗有什么好说的。

    严四韶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你个小王八蛋怎么说话呢你!谁他妈是魔族走狗了?”

    “是是,我说错了。”顾西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走狗,你跟魔族本来就是蛇鼠一窝!”

    眼中寒光一闪即逝,严四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还没打够是不是?”

    顾临见状刚要出来解释,谁料到晏伐北抢先一步道:“前辈,不好意思,他……性子一向如此欠揍,平日说话更是因为出言不逊没少得罪人,孩子还小,经不起挑拨,还望您见谅。”

    严四韶挑眉看了他一眼,本来也懒得跟一个小屁孩儿一般见识,毕竟有损自己的身份,但是对此还是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道:“听见了没臭小子?”

    “你怎么还帮他说起话来了?”

    顾西征闻言颇不满地看了晏伐北一眼,后者却语重心长道:“这位前辈既然和师尊认识,那想必关系不错,更何况……”

    “哎,小朋友。”

    严四韶一时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道:“那……姓赵的当真是你师爹啊?”

    “如何,你有意见?”

    茶寮的大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两道身影齐齐走了进来,只是唯一不同时,元棠棣肩上还搭着赵画琸的胳膊,另一只手则圈着他的腰,那模样虽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如今看去,再细细回想之前那句答话,严四韶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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