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燃眉之急

    窗外有风吹开屋内薄如蝉翼的帘帐, 一点点分割开他眼里的视线, 萧景千躺在床榻上,面色如纸, 他动了动手指去触碰案几上叠放着的玉釉香盘,指尖微耸, 将那还燃着青烟的香盘直接推下了案几。

    “啪”的一声脆响,几块碎片连同那一点星火在他眼中寂灭后,混沌不堪的神智许久才被慢慢找回。

    纤细的手指撑住床榻, 他咬牙半晌才终于艰难地坐起了身子, 身体就好像一个破了洞的风箱,夜风呼呼自其中穿过,如同一块块薄冰一样割裂开他每一寸肌肤。

    “谁?”

    眼中一凝,他抬头看向门口, 师尊自那日离开后, 便时时让人奉香伺候在他身侧。

    明面上是为了让他好好养伤, 毕竟他身出上古凤族,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大概一致认为他即便是千疮百孔,只要灵识还在,就永远死不了。

    而实际上呢,师尊不过是换了种方法囚.禁他, 就跟那人一样, 明明是高贵的龙族一脉, 却永远被囚在妖塔之中不见天日。

    “师兄……”

    门后那人怯生生走了出来,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防备不减,说起来应娟和他虽同为一族之人,可他却甚少能在这个师妹身上感知到半分同族的气息,而应娟也不过是师尊借故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罢了。

    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是又要吃药了么?”

    他坐直了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还没那么虚弱,应娟先是看了他一会儿,往日不善言辞冷漠孤寡的少女,这时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跌跌撞撞扑倒在他身下,“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萧景千一愣,抬手抚向少女的发髻,“你这是怎么了?”

    应娟只是埋头啜泣着,萧景千有些无奈,再怎么说,这些年应娟也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人,至少,除了师尊的授意之外,这小师妹把他照顾的很好。

    “你哭什么?该吃的药我还会吃,不会违背意愿让你为难。”他伸手一把拉起应娟,弯了弯唇角,“明明痛的是我,怎么这眼泪却全让你流了?”

    “师兄……”少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她伸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许久才跟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握住萧景千的手腕,“师兄,你逃走吧,逃到哪里都好,不要在五岳门待着了,这里的人都是害你的人,他们都只是在利用你!”

    “逃?”萧景千神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娟神色急促地把方才在邢氏厅堂里所见所闻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他,萧景千听完面色却没多少变化,应娟看他半晌,才恍然从他神色中察觉出什么,“师兄……你都知道了?”

    “紫府大师兄……他真的就只是赵画琸么?”

    萧景千蓦然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我凤族当年为何会在洪荒之乱中流离失所,落得如今这般四散奔逃的下场?自然是全拜了此人所赐!若是没有他,我如今怎么会……”

    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应娟虽然完全不清楚他方才说的是什么,却还是连忙上前替他抚胸顺气,“师兄,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隐情?”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余下两人面色同时一变,萧景千怔忡地看向眼前那人,“师尊……”

    漏进窗纱下的月光好似在那人身上镀下了一层银霜,迎面的气势冷冽却又存在着一份无形的威压。

    翠眸一弯,陆却识看着他莞尔一笑,“看来你好的挺快,为师以为你至多还要再躺上半个月。”

    接着他目光下移,又放在了应娟身上,“我让你照顾他,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师尊,我很好,你别怪罪师妹……”

    萧景千连忙上前,挡在了应娟身前,然而后者却一把推开他,面色冰冷地看向陆却识,“师尊,师兄他是您的徒弟,您这些年来这么对他,当真是把他当做一个棋子利用还是……”

    剩下的话尚未出口,陆却识长袖一挥,少女娇小的身体直接横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一旁的桌案上发出一阵闷响。

    “我的徒弟,何时轮得到你管教了?”陆却识笑意不减,轻轻掸了掸衣袖神色极为温柔的看向他,“景千,过来。”

    “……”

    见他仍不为所动,陆却识眼底不禁漫上一片寒意,“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让我说第二遍。”

    “师兄,你真的就甘心一辈子为人所摆布所控制么。”一旁,应娟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戚清的看着他,“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师兄不会不清楚,你也不甘愿一辈子为人所用,当做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

    眼看陆却识再要出手,萧景千连忙挡在了应娟身前,抬头看向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求,“师尊,师妹她是生病了才会说出这么多胡话来,弟子求您手下留情……”

    眼底一晃,仿佛和某种景象悉数重叠,陆却识看着他神色忽然变得优柔,“以前你为了他,跟为师大不敬也就罢了,如今连她……也是,你是要彻底寒了我的心吗?”

    “师尊,我不是……”

    “那就杀了她!”

    薄颜蓦地染上一抹戾色,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陆却识猛地抽袖扔出一把匕首,砸在了他面前。

    萧景千跪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把匕首,脑海中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纷乱起来,他抬手捂住额角,神色突然变得万般痛苦。

    应娟见状忽然冷笑出声,“师兄果然是个废物,懦夫,一个只会听人差遣丝毫没有主见的废物!”

    “闭嘴……”

    “我说错了么?”少女面色变得疏狂,径直仰头大笑了两声,“你一辈子就是个受人摆布的废物!”

    “够了!”萧景千蓦地怒吼出声,眼眶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一滴滴砸落在手背上,心头却像是被人活生生剜走了一块肉一样,跪在原地让他疼的无法自抑,只能一遍遍哀求道:“放过我,求你了……”

    陆却识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半晌,终于伸手缓缓摸上他脸颊,指节屈起一点点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景千,听话,别想了……”

    在他出神的间隙,应娟却突然捡起匕首猛地扑了过来,陆却识眼底一寒,方要出手,下一刻,却猛然被一大片鲜血溅了满身,他瞳孔一颤,腥锈的液体已经顺着他鼻尖滑落,溅湿了那身素来清雅干净的道袍上。

    萧景千猛地抬头,神色骤然变得疾厉起来,抬起一掌瞬间拍向他,旋即伸手接住应娟不断滑坐的身体,一把拔下那只匕首,夺门而出!

    身后罡风转瞬即逝,如同潮浪一般毫不留情地整个掀上他身体,萧景千目色一寒,身后的长发迎风飞舞,嘴里却止不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怀中的少女依旧紧紧抓着他前襟,雪白的容颜被鲜血染的通红,心口上的重创却丝毫未能让她皱过一下眉头,唯有目光紧盯着萧景千,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喃喃道:“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能想起来……就,就好……”

    说完,她伸手把一只药瓶迅速塞入他袖中,接着抽出一道符篆,猛地灌足力气推开他倾身朝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陆却识冲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那尊神脚下的地面早就四分五裂,偏偏那脑海中的声音还不断催促着,宛如魔音穿脑,搅得他几欲原地灵力暴.走。

    赵画琸咬了咬牙,只得抱着元棠棣寻了处角落将人靠在了墙壁,旋即一掌将那尊神震退了几步,这才捂着发麻的虎口,满头大汗地看着晕过去的人。

    “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

    像是不耐烦他婆婆妈妈的性子,那声音极为不满道:“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实在不敢……”

    那声音忽而轻挑一笑,“我替你解燃眉之急也未尝不可。”

    “不必了。”

    赵画琸沉下眉眼,忽然伸手替眼前那人将汗湿的额发一点点别向耳后,他凝视着那张布满情.欲的脸,突然觉得这种事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伸手缓缓捧住元棠棣的脸颊,指尖磋.磨着皮下滚烫的肌肤,直接倾身口勿了上去。

    唇下的质感软软的,一张一合,吐出热息,像是倚着心室而生的一朵幽兰,淡淡的馨香自气息交.融,紧皱的眉头霎那间舒展开来,眼睫一颤,被他口勿住的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来,手指顺着他衣摆钻了进去,抚弄着薄薄的亵.裤下紧实的腰.臀。

    身后那座尊神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仿佛观望一场好戏一般伫立在原地,脑海中更是传来一丝倒抽的吸气声,有人果然开始赞不绝口起来。

    赵画琸竭尽全力想忽视掉这种格外违和的声音,却还是不免分了神,唇下的人果然不满的扑了上来,赵画琸伸手按住他手腕,语气近乎诱哄道:“听话,别乱动……”

    随即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出一丝灵力循着他灵识和灵脉钻了出去,想要替他清除体内残余的酒液。

    额头密布汗水,胸膛更是一片滚烫,那声音又忍不住响起,发出啧啧赞叹,“正人君子也没你这样的……”

    “这尊神既然靠吸取旁人精气所生,那你可知道,我若是真如了它的愿,我们还会不会有活路可生?”

    “你说的有道理。”那声音细细一想,接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赞同道。

    未再去分心劳神,赵画琸专心致志地把余下的酒液清除后,才动作麻木地把元棠棣扶正了身形,看着他汗湿的面颊,轻声道:“你再不清醒,可就见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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