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洛水镇时天色已晚。
没来得及留多余的时间去打探洛水镇周边的情况,一行人只得挑了间客栈事先住下。
这镇子不大不小,挟卧两山之间,原本就是留有过路行人歇脚的小地方,这年头更是因为战火不休,鲜少有外人来此。
客栈空房很多,四人一人挑了一间,赵画琸选在东边最里的那一间,独自走进去时似乎还能感受到身后怨妇似的的目光。
不过他并未过多留意,手指还未搭上门闩,那木门便自动阖了上去,他站在原地脸上的情绪也未曾有过分明,转身时一道朝霞般的身影已经抢先坐在了床榻上。
“小女子银燕筝。”那女子媚眼如丝的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听什么?”
连视线也没有匀给她一分一毫,赵画琸撩起衣袍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也重,魔君之子。”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银燕筝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比如认错了人。”赵画琸抿了抿唇角。
“不。”银燕筝比他想象中的固执,“你就是。”
“凭什么?”赵画琸忍不住笑了笑,那副皮囊映着光影显得格外的清贵华美,“就凭我身上的气息?”
“不错。”银燕筝鬼魅似的来到他身侧,一只玉手夺过他用过的茶杯嗅了嗅,“我一直是靠仰他鼻息而活,所以他的味道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传闻魔君之子数千年前死于洪荒之乱中,我师尊当年更是一手毁了他的肉身。”赵画琸道:“你跟你少魔君的后世仇人说这些话,合适么?”
银燕筝洁白如玉的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可随即她还是很快否认,“我不会认错的。”
“随你。”赵画琸懒得再与她纠葛,“你什么时候滚?”
听他语气严肃起来,银燕筝不禁觉得有些伤心,她道:“即便你不是,可你身上有魔息,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何不携起手来合作?”
“你一个叛徒与我谈合作?”
“你不也是。”
屋内安静了片刻,赵画琸忽然有些想笑。
他突然猛地起身一掌斜擦过银燕筝喉咙,这女人倒也不怕死,任由他抵住命脉,笑的勉强,“你不能杀我。”
“谁给你的底气?”
他手中力气加大,银燕筝脸色微变,“他说过,他……”
赵画琸皱着眉头,下一刻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银燕筝神色哀伤的看了他一眼,那神色里又有些不甘心,她却不得不化为一阵红色轻雾在他面前迅速消失。
“谁?”赵画琸重新收敛了神情,在桌边坐下,余光却窥见了那门窗上的一道清影。
“仙长,是我。”
“我睡了。”
他抬手熄灭了桌上的烛油灯,周身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独自坐在原地未动,鼻尖一阵暗香又重新诡异的涌来。
眉心险些没崩住,赵画琸直接起身上前拉开了门扉,元棠棣还抱着一只枕头站在门外,神色低垂,瞧着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样看上去像极了当年在紫府流徽殿外抱着枕头死缠烂打要跟师兄同床共枕的小师弟。
“仙长,我……”
赵画琸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把拉住他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触碰元棠棣,后者神情上虽难掩兴味,可还是难免察觉到那屋中漂浮着的一抹淡淡的暗香。
仅一瞬间。
浅赭色的眼瞳里覆盖了片冰天雪地的寒意。
可一转眼又被元棠棣消抹的干干净净,他抱着枕头问道:“仙长是来邀请我一起睡觉的吗?”
赵画琸捏了捏抽搐的眉心,淡淡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可刚说完转而他又觉得怪怪的,什么叫邀请人一起睡觉?
有病吗?
“屋里不干净。”
元棠棣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我怕。”
赵画琸:“……”
算了,就当接受他这个理由了。
后半夜两人各占一半床铺,赵画琸睡在里侧,元棠棣就守在他外侧。
上半夜还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元棠棣睁开眼睛,注视着那道侧过身背着他的身影,散开的长发扑落在床榻上,滑缎一样的青丝发尾微卷。
虽说修仙之人不用在吃饭睡觉这等小事上多费功夫,但毕竟都还是人,若是真的背离自然阴阳二道,怕是还没等到飞升就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
“仙长?”
他试着轻问出声,又接连喊了几声发现赵画琸没太大反应,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开始叫着师兄。
间或伸长了手试图将人一点点的抱进怀里来,以此慰藉两人失温已久的心脏。
早在孟府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师兄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能深睡,一旦深睡之后将会无法控制的陷入被梦魇住的状态,动弹不得。
即便是趁机做些什么,也不能反抗。
嘴角浮现出一丝丝很浅的笑意,元棠棣趁机抓住这样致命的弱点收紧压在赵画琸腰腹间的手,抬起头来轻咬住他耳弦。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屋内的木制屏风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银燕筝自然是还未离开,可她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会瞧见这样的场面。
不忍再这么看下去,生怕一会儿会发生什么瞎眼的画面,银燕筝气极的在原地跺脚,随后身形一晃飞离出了屋内。
她不禁心生愤懑的想着,只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死德性……
夜空中的一角屋脊上忽然浮现出一道身着紫袍的身影,那身影修长笔直,立在月色下的相貌俊美无俦,不均瞥了眼银燕筝离开的位置冷哼一声,忽然足尖一点飞身跃上那客栈东南一角。
在窗棂边寻了处地方,将指尖的寒意丝丝缕缕的渗入缝隙里。
他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元棠棣的一举一动,眼里却带上了抹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异样。
近在咫尺的人忽然发出不安的惊喘声,那声音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带着些痛苦,元棠棣一愣停下了动作,一手扣上赵画琸肩膀将他翻过了身子。
“师兄?”
元棠棣撑起两只胳膊,将自己整个人悬在赵画琸上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可后者就好像陷入了一场噩梦般醒不过来。
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窗边。
两人视线交汇。
那停留在半空中的人眉眼一挑,向他投来抹略带挑衅的笑意。元棠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缕凉风顺着窗棂吹动着他额角下散乱的碎发。
面孔雪白,瞳孔泛赭。
那一缕温火在他眼中燃烧着。
不均将他眼中的情绪看的分明,反应过来之后几乎当场石化。
堂堂紫府道君,清心寡欲,物尘超然。
……竟然动了欲念?
就只是同一具尸体睡在一处?
颈上瞬间有青筋绷起,不均几乎想立即冲进去揪住他衣领质问他。
你元棠棣还真是个变态,看着个死人都能有反应。
可后者的视线非但没再给他过多的停留,元棠棣又转而低垂下头去。有汗珠顺着颈项间雪白晶莹的皮肉濡湿了里衣。
他檀唇轻启,鼻息间的热息再难抑制。
元棠棣将额头与身下之人额头相抵。
倏尔,柔韧的身躯化为一道白光,顺着赵画琸眉心的识海融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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