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楼阁的另一面。
“你说……今天叔叔为什么要特意挑在这里啊?”顾妤正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只是奇怪的是,自从那伙魔道弟子进去后,已经半个时辰没有动静了。
“想必我们刚进西陵城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孟弋江皱着眉头,手指紧握。
“啊?”顾妤转过身来,“你说的不会是上次在半道上遇见的那几个魔道弟子吧?”
不知道是脑补出什么,她道:“那可惨了,我上次打了他们一顿,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怕什么,有我在呢,再不济师兄可不是吃素……”
见他话到一半突然止住,顾妤忍不住道:“阿江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没什么。”
孟弋江眉头一皱,越想却越不对劲。
他是从什么开始,自然而然地把师兄当成了一种倚靠,甚至只要有危险出现,一想到师兄在,他就万分心安。
要知道晏伐北原形是块木头,毫无灵根的肉俗凡胎,比起师尊而言,更不靠谱。
可……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更奇怪的是,师兄这人性格冷淡又易怒,非熟人是不会这么亲近的,可他对……那个占据了他二哥身体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上心。
何况那人还是魔道中人。
一时之间脸色变得煞白,孟弋江忽然回想起来,前段时间凭虚师叔告诉他孟家出了事,结果他刚回去就碰上了这一摊怪事,还有突然出现的师兄……
清衍道尊至今缠绵病榻难知生死,源竺师叔又闭关多年不见人影,青芜君更是痛失爱妻心房自闭。
整个紫府,三百年来,虽说外界都认定了师尊是下一任紫府府君,可这些年来的形势他分明看的清清楚楚。
传闻自从三百年前受了刺激后,师尊就一蹶不振,所以如今才会这般的怠惰沉郁。
而紫府所有的周转俱维系于凭虚师叔一人身上,可以说是凭虚道君一手操持内外。
何况晏师兄更是三番四次警醒过他。凭虚此人道心不稳城府极深,勿要与他过于亲近。
虽然当初他不以为然,可如今……
“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居然真的就把师尊和小师妹单独丢在紫府,更何况身边这个师兄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作为座下次徒,本该担起大责护紫府于太平,可如今却跟着一群魔道中人,将自己困囿于此。
“阿江你干什么?”
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拉住,顾妤一惊。
孟弋江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此处非久留之地,我先带你回紫府,现在走三日就可以到。”
顾妤一头雾水地被他强拽着往酒楼下走去,隔壁的楼阁似乎逐渐传出争斗声,顾妤急着挣扎道:“叔叔现在一个人还在那群魔道人手中,更何况仙君还未归,我们要是走了,他出事了怎么办?”
“他一个魔道中人你担心他?”
孟弋江冷着一张脸,“我怀疑有人故意调我离山,更何况现在的这个师兄……可能是假的……”
“什么?”顾妤一愣,孟弋江已经一把将她拉着下了楼,掐指念诀,将腰间长剑幻化成飞盾,拉着她踩了上去,“现在先回紫府,若有不对我们还可以……”
“我不走!”顾妤气的破口大骂道:“你怎么可以失信于人?仙君交代过我们不要轻易离开这里,你现在走是陷他们于危难不顾!”
孟弋江皱着眉头还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飞逝过来好几道光刃,一回头,就看见十几个魔道弟子手持长刀朝着他们边追边大喊,“抓住他们,凡是灵修者,不得放过一个!”
“不好!”
顾妤被吓得惊叫出声,孟弋江已经拉着她侧身躲过风刃,跳上飞盾后转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酒楼后院,几株桃树旁堆叠着几个坛子。
不久,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掀开布帘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黑的密不透风的长袍,上面沾染了些深色的血渍,手里还拎着一只刚被咬断脖子的母鸡。
斑驳的血迹顺着苍白的唇瓣咽湿了衣下雪白的领襟,胃里突然翻滚上来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他扔下手里被吸干血的母鸡,步伐趑趄地朝前栽了两步,最终一手撑着桃树,弯下身子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然而最终什么也呕不出,只能从掏空的胃里挖出两半被他牙齿剥离勉强吞进肚子里的荔枝果肉。
“既然不能吃那为什么还要吃呢?”
一道身影缓缓靠近他,他抬起头来,视线受阻,仅凭着一双耳朵辨别来人。
几个数息间,他倏然起手飞快狠厉地朝着身后抓起,指甲因为常年受药染,已经变成了黑色,衬着苍白的手指,显得格外森然可怖。
元棠棣微倾过身子躲过他的攻击,随即连灵力也不用,直接单手钳住他手骨,近身反屈绕过他后颈,青年钟隐察觉过来,不顾胳膊拧断的危险,提腿就要朝他下门袭去。
然而下颌被胳膊肘狠狠捣了一下后,钟隐随即产生些晕眩感,眨眼间已被元棠棣顶上膝盖压在了桃树上。
“活死人,还是药人?”
他闻着近身那股不经意间从黑衣青年身上散发的药香味儿蹙了蹙眉心,随即像是看到什么,他伸手挑开了钟隐的交领,瞧见了那圈苍白的肌肤上缝合的一圈密密匝匝的伤口。
“看来都是。”他松开手有些可惜道:“年纪轻轻就变成这个模样,你家人不会伤心么?”
钟隐面色不动,被黑布蒙住的地方眼窝深陷,凹进去了一道痕迹。
“看来是没有家人,也不会说话。”
元棠棣又瞧了瞧他,“楼上那位……同你一道来的人,应当是我紫府的故人。”
提起四公子,钟隐的神色才微微有了一丝变化,他将脑袋偏转向元棠棣的方向,张了张嘴巴拟出了三个字。
“严四韶,看来你很在意他的样子。”手指擦过他唇瓣下的斑驳血迹,元棠棣微微一笑,突然指骨微拧,掐着他下巴道:“现在我要借你一用,看看,你在那位四公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份量。”
与此同时,楼阁内。
赵画琸坐在原地未动,周围的魔道弟子却都不约而同地抽出了长刀对准了他。
对面的人轻轻掸去衣袍上溅了一片的酒渍,却丝毫没有要生气的迹象,他屈起一条长腿细细端详着赵画琸的脸色,“多年不见,看来赵师兄还念着我。”
“当年严公子闹得笑话可不小。”赵画琸笑了笑,“不说我,便是那洒扫山阶的弟子怕也仍是记忆犹新呢。”
“嘶……”严四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挑起眉头促狭一笑,“当年我怎么就没发现赵师兄这张嘴那么伶俐,尽说些不是人说的话。”
话音刚落,他手腕上便多了一道狰狞的青痕,不用看对方使了多大的力气,若是寻常人早就疼的求爷爷告奶奶了。
严四韶依旧面色如故,甚至腾起一只手要去夺赵画琸手中的酒杯,两人一边你来我往,一边生着和善的笑意,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狠毒。
直到对方翻转手腕撇着他指骨狠狠一拧,赵画琸微微蹙了眉心,又是一掌横劈过去,严四韶以肘侧击,整个上半身越过案几,指尖的青光利落的几乎下一秒就可以割去他项上人头。
髹漆的案几不过片刻,便因为经不住他们这么折腾直接原地炸了,碎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赵画琸翻身一指弹开了近在颈间的刀刃,挥起一拳直接轰上严四韶门面,后者也不落他下风,一挪一转间,又原封不动地悉数奉还了回去。
“你这些年长进不少。”
唇角冷冷地吐出这句闲话,严四韶客气的一笑,“过奖,只怪我当初选错了路,若是早早选了魔道,说不准你身死之时我还能补上一刀。”
赵画琸罕见的没有在意他这句挑衅,视线敏锐的紧盯着严四韶那半边脸上的痕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历代魔修杀身证道之前身上总会出现某些标记,这些标记则是他步入魔道的象征。
于正道来讲是奇耻大辱,于魔道来讲便是无上荣光。
这些标记出现的位置不一,形状不定,权看你阶位如何。
凡是阶位越高者,所形成的标记就会越来越与众不同,甚至独一无二。
而眼下来看,依严四韶方才的表现,那在人魔两界作恶多端的黑水金都能轻易对他俯首称臣,不难猜出他在魔道之中地位超然且能力不低。
那些痕迹似乎是在证实当年他连续十二年都没能进入紫府内门,并不是因为灵根低微,而是他本身就是个适合魔修的上好根骨。
这么些年的误打误撞,无非是走错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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