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不管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和尘土,还刮掉了周围房屋阳台上的花盆,噼里啪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可怕。宠物们的狂吠不但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停止,越发响亮。不管主人如何训斥安抚都没有用。原本还呆在外面的不少居民早就跑回屋子里面紧闭门窗,但奇怪的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却坚持站在狂风里没走,江蓉蓉发现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做祈祷状,嘴里念念有词。
她顶着狂风眯着眼睛艰难的行走,一路过来陆续遇到了不下二十个这样的老人,老实说这种场景挺吓人的。还能看见有一些老人的儿女在艰难的劝说父母回去,甚至都强行动手拉拽了,但这些老人不为所动。
“爸,你疯了吗,快点回去,平时你爱怎么神神道道我都不管,现在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很有派头类似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对着一个矮小的老人声嘶力竭的喊着,看得出他很想直接将父亲扛起来,但又顾虑到父亲的身体不敢动粗。
老人却只是不断的蠕动嘴唇念叨着什么,眼睛空虚的看着头顶,仿佛在注视着某种无形的神明。中年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抓住父亲的衣服把他扛了起来,朝着家里走去。老人没有挣扎,只是忽然发出了一种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声音尖利刺耳,如同挂着黑板的粉笔。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衰老且瘦弱的躯体如何发出这么响亮的笑声。
“别笑了,爸,闭嘴!”
被江蓉蓉瞪大眼睛盯着看,中年男人觉得很没面子,恼怒的对着父亲吼道。
“结束了,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老人倒是停下了笑声,却用沙哑不似人类的声音响亮的喊了起来,中年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进了房门,啪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江蓉蓉没敢多停留,见到了刚才的景象,她越发觉得接下来在这个城市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虽然现在她全身都痛,胃和喉咙更是像吞过硫酸般刀刮的难受,她试图咳嗽几声缓解这种不适,吐出来的唾液却带着血丝,吓得江蓉蓉重新爆发了力量,小步的跑了起来。
一边跑,她一边偷偷的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委屈。她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女孩,从小都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稍微刮破点皮都要被嘘寒问暖,赖在妈妈身上撒娇要她哄。现在拖着一条伤腿,头上脸上到处都是伤,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狂风里奔跑,也许下一刻还会跟着这座城市一起完蛋。她就想问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啊。
不过委屈归委屈,江蓉蓉跑得还是很快,她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但总归离莉莉丝学园越远越好。在跨越一条街道的时候,她看见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和见到的大多数老人一样,虔诚的祈祷,全然不知头上一个花盆摇摇欲坠,随时会砸下来。江蓉蓉咬了咬牙,还是冲了过去,抓起她的手把她拉开。那个花盆几乎是擦着老妇人的头,“砰”的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别在外面了,危险,快回去吧。”
江蓉蓉一说话就吃了满嘴的尘土,不禁咳嗽连连。这个老人大概是一个人独居,身后的房子虽然也是两层的独栋,却明显年久失修。她不太忍心丢下年纪这么大的人不管,便强行推着她,想把她送回家去。
老人空虚涣散的眼睛终于迟钝的转动了一下,仿佛现在才发现了江蓉蓉的存在。她一把扣住了江蓉蓉的手,用嘶哑的声音说:“孩子,快跑吧,这里要完了,你是无罪的,别留下陪葬。”
江蓉蓉终于把她拉进了大门,老妇人却还在絮絮叨叨:“走吧,走吧,你还没有被污染,你是纯洁的,这是上帝降下的惩罚,惩罚我们的贪婪——”
擦了一把脸,进了房间才发觉外面的风有多大,吹得玻璃窗都在哗哗作响。江蓉蓉胆战心惊的看着一块广告牌被风推揉着呼啸而过,她很怀疑再这么头铁的跑出去会直接被砸死。心中一动,她扭头问老妇人:“奶奶,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会说这里要完了?”
但是老妇人根本没理睬她,还在含混不清的呓语,像是早就失去了理性,陷入疯狂。江蓉蓉听了半天,大概总结一下,她好像是在为了什么人而忏悔,又在悔恨不该因为贪婪而上当,哀叹着所有人必定在今天毁灭,最后就全是不明所以狂乱的胡言乱语,高呼上帝宽恕又害怕下地狱什么的。
江蓉蓉看着外面几乎要演变成小型飓风的趋势,着实不敢贸然出去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极有可能跑几步就直接被吹到窒息。算了下距离,现在离莉莉丝学园起码也有十几公里远,当然江蓉蓉还不至于认为这样的就安全了。但她真的不敢顶着飓风在外面逃跑啊。
“咣!”
又是一声巨响,是一辆被风卷起来的自行车砸到了前院里面,江蓉蓉一看,最后的侥幸也消失了。原本莉莉丝学园就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如果要确保安全,当然是彻底离开这座城市最好。但江蓉蓉一来根本不知道这座城市具体有多大,而离开城市的道路应该怎么走。二来,哪怕她马上弄到一辆车,就她那开车的技能,还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几乎等于自杀。
“奶奶,你家里有地下室之类的吗。”
江蓉蓉无奈的问。但老妇人还在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根本没理睬她,江蓉蓉只好自己找了。不过一般这种构造的建筑都会有地下室,她果然在厨房的一扇门后面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江蓉蓉打开电灯小心的看了下,地下室很小,充斥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而且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下来过了。换个时候江蓉蓉肯定不愿意跑到这种一看就很阴森的地方,但和外面的危机一比,这又算什么。
见识过了隐藏在不知名的空洞里那代表着最原始的邪恶与恐惧的造物后,就算真的从地下室冒出一个冤魂幽灵,江蓉蓉也敢直接把它打爆。
外面的呼啸声越来越大,而且,并非错觉,江蓉蓉又产生了那种仿佛开了天眼一般的第六感,空气中某种神秘的力量波动在逐渐加大,暴露在外面非常危险。于是她拉着自言自语的老妇人,又顺手在房间的料理台上揣了几个水果以及一袋面包,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面只有一盏小小的电灯,而且时不时的闪烁,估计撑不了多久,但江蓉蓉的背包里有五只手电以及一袋电池,都是之前她在外面瞎逛的时候买的。她把老妇人安顿在一个角落,又把周围堆积的杂物全部推开,免得万一掉下来伤到她。正在忙碌着,忽然听到头顶传来连续的玻璃破碎声,随后风声变得更加清晰,看来是窗户已经被风吹破了。她有点担心地下室的门也会被风吹开,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麻绳,想上去把门绑住。
但摸到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异样,之前开门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这扇门为什么这么重,原来这竟然是一扇金属制成的门,只是外面包着一层木板罢了。江蓉蓉若有所思的回到地下室,用匕首试着挖了挖墙壁,挖了一公分不到就再也挖不动了,她用匕首敲了敲,墙壁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声音,看来这整个地下室竟然都是灌注了金属制成的。
江蓉蓉彻底惊了,她扭头想问一问老妇人,但看她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累了半天她两眼发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后悔的余地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听天由命,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不知道席哲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在莉莉丝学园里面……”
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江蓉蓉打消了联系席哲的念头,直觉告诉她,恐怕现在席哲没功夫理会自己。她身处这么远的距离都有强烈的感受,那么席哲那边的处境只怕还要危险一百倍,她就别去添乱了。
干坐了一会儿,又强行逼着自己吃了些东西,终于好受了一些,只是头顶的风声越发恐怖,不断传来家具被砸碎的声音,幸好地下室们虽然在微微晃动,还是很结实没有被吹开的趋势。江蓉蓉看着老妇人,忽然注意到她外套的衣兜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一大团,便试着去拿。老妇人完全不在意她的举动,除了时不时还眨眨眼,她现在简直就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摸出来的是一本很老旧的笔记本,封面的质地竟然跟之前江蓉蓉差点直接看疯掉的神秘抄本一样,摸着又湿又滑。江蓉蓉先是一惊,随后发现手机并没有给出任何信息,看来不是一个性质。于是她试着翻了一下,发现是一本日记。
只是这本日记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好像还曾经被水泡过,很多地方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江蓉蓉试着翻了把能看的地方看了下,整理所得到的信息,貌似这本日记的主人是个修女,而日记的时间更是在一百多年前。虽然日记的大部分内容早就缺失,里面零星描绘的事情和江蓉蓉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只是有一点不一样,原来当初在地下的巨大空洞饲养怪物,是当时整个城市——哦,不对,那个时候本地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范围,只能叫做小镇,是整个小镇共同的决定。
具体这个怪物是怎么来的,而小镇的居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日记没写,江蓉蓉不知道。不过她猜想多半是跟那位莉莉丝女士一样,想要通过某些邪恶的仪式从怪物那里获得回报。
小镇的居民们一边想要从怪物身上获取利益,一边又害怕怪物有朝一日醒来,所以才开办了那所修道院用来收养孤儿,以那些孤儿作为仪式的祭品,镇压怪物,让它一直沉睡。而那些“孤儿”,大多是他们从其他地方诱拐或者干脆直接买来的,至于后面的事情,就跟黑人大妈说的差不多了。
合上日记,江蓉蓉看了看那个老妇人,也许她就是这本日记主人的后代,怪不得她会说自己有罪,所有人都有罪。联想到莉莉丝学园那么大的名声,以及这座城市意外的繁荣,江蓉蓉猜测,也许直到今天,城市里的人们还在秘密举行着那邪恶的仪式,而莉莉丝学园正是他们举行仪式的地点。
比起地下的怪物神明,江蓉蓉倒是觉得这些人类更加可怕。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江蓉蓉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您,您已经顺利通过本模组。”
“距离回归还有十秒,10,9,8,7……”
伴随着一团白光,江蓉蓉消失在了原地。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大地剧烈震荡,整个城市就像是沙滩上被堆出来的堡垒,在开裂的无数巨大裂缝里化为了一团废墟,最终被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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