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醉书南飞
没错。
这个人的脑海中，肯定正想着‘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台词。
秦深凭经验这样笃定着——像这种神经病他见多了，比如刚才宴会上那个偷偷混进来的小子，就说过类似‘风水轮流转，你可别后悔’的话。
不过是一路脑子不好的货色。
可惜了，他记得严家小儿子精神力很强，天赋是万里挑一的。
这已经是秦深第二次对严少爷感到可惜了，上一次，是他发现严少爷天赋绝佳，却是保守派的严家人的时候，无法成为伙伴，以后可能就是对手。
严纪茶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
系统：别紧张，宿主，你既然不擅长感情戏，这次就按我说的，只做好表面就行，内心戏先放放。
严纪茶：好吧。
系统：毕竟你们现在距离近，你还不能熟练掌控体内的精神力，情感波动太强的话，很容易被察觉到，不如没有情感波动，反而有神秘感！
严纪茶松了口气：那就好……
要保持刚才那种偷窥时的情绪，还是挺累的。
此时，他的精神是紧绷的，步伐是僵硬的，表情是凝重的，不知不觉间，竟然透出一股如战士赴死一去不回也无畏的决绝，以及躲闪的目光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
他走得很慢，恨不得这段路没有尽头，这样就永远都不用说出那些可怕的台词，维持什么可怕的妖艳人设了。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终于还是要做了。
要按照这个可怕的、羞耻的、中二值爆满的剧本演戏了。
严格遵守着系统的剧本，严纪茶从左前方走近。
近了，近了。
等距离拉短到一臂远，就要开始念第一句台词，和秦深打招呼，假装偶遇了。
他望着秦深，秦深也望着他。
台词出现在严纪茶的视线下方，以卡拉OK的字体和颜色，字幕般的形式，鲜明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严纪茶的视线一顿，向下瞥去。
看字幕。
秦深也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的下方看去。
这个位置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秦深陷入短暂到不过三秒的茫然时，严纪茶又朝他无声走近了两步，神情姿态丝毫不见波动，看起来完全没有被他外放的精神力影响。
大意了。
秦深猛地回过神来，戒备地挪了一下脚步，向左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正面面向严纪茶。
大概意思是，今天我会奉陪到底。
他这么突然一动，严纪茶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一秒。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不管了。
“秦先生。”
秦深条件反射地回应：“你好。”
话一出口，俩人都僵了一秒。
严纪茶：“……”他怎么说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秦深：“……”最近工作忙多了，听到这种机械合成一般的客服语调，就条件反射了。
见他台词卡壳，系统急忙提醒：戏！别发愣，继续演！
严纪茶反应过来，在脑海里嗯了一声。
他记得，系统说过，念台词的时候，要从秦深的身后绕到右侧。
严纪茶再次迈步，朝着秦深的身后走去。
视线始终下垂着，露出好看的睫毛，也暴露了有点奇怪的视线方向。
被人用这样不带温度的视线，盯着腰部下方看，对秦深来说还是第一次。
有点毛的感觉又冒上来了，再加上已经在心里对这人有了防备，下意识就不想把背后暴露给他。
于是，在严纪茶走了两三步，终于转过三十度，快到秦深背后时，秦深又挪了一下步子。
又变成正面朝向严纪茶了。
严纪茶：……
这人怎么回事？
停了半秒后，严纪茶不甘心地又走出两步，秦深也和刚才一样，跟着原地转圈，把后背藏得严严实实。
在秦深被带着转了快九十度时，严纪茶终于放弃了。
严纪茶：系统，我要继续绕圈吗，能不能以我的走位为标准，走完270度的弧线就算完成了。
系统崩溃地已经不想看他们了：你、你看着办吧，反正台词必须念完。
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节奏，轻易被打乱，严纪茶将视线从台词收回，微微蹙眉，瞥了眼妨碍任务的秦深。
仿佛在质问责备他，没事原地转什么圈。
秦深：？？？
这人怎么回事。
算了。
严纪茶叹了口气，还是念台词吧。
“……秦先生好、巧啊。”
系统被他的台词功底惊呆了：中间的空格这么不明显吗？！是‘秦先生，好巧啊’！！！
严纪茶：“好巧啊。”
秦深：“……？有话直说吧。”
已经念过的字幕消失，下一句出现在视线下方。
然而才不过一句话，严纪茶已经快被自己尬死了。
为了坚持念到底，他只好硬着头皮催眠自己，这不是演戏不是演戏不是演戏，这是读课文这是读课文这是读课文。
别说，还挺管用的，催眠多了，眼前仿佛都能回忆起高中语文老师的那张脸了。
回忆着那时完成任务的状态，严纪茶终于淡定地念了下去：“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没想到终、于见到你的真人，却是借了我姐的、光才见到的。”
秦深：“……？”
系统快崩溃了：不要在换行的地方做多余的停顿！！！
严纪茶：我不是故意的。
按照剧本，此时秦深应该回应他一句，说‘不用这么说，我现在的心思不在家庭婚姻上面，来赴宴只是为了贺寿。’
又正经，又客气，但又拉开了距离，委婉提醒了这位严家的人，不要再提什么联姻的事，他没兴趣。
有了这句，严纪茶才该接下一句，调笑着说，‘是吗？是对婚姻没兴趣，还是对女人没兴趣？’
等秦深再次回应，就要乘胜追击，半开玩笑地追问一句，‘那对我有兴趣吗？’
于是，严纪茶念完第一句，就站在原地等待秦深接戏了。
秦深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超出预料的奇怪发言，已经让他满心都是困惑了。
更何况，虽然刚才那句话是在恭维他，却听起来非常冷漠，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严少爷是在说反话。
如果是反话，那就太奇怪了……严家的人，会不欢迎他前来赴宴？
一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五秒过去。
秦深思来想去，还是打破沉默：“嗯。”
严纪茶：？？？
就一个嗯？
这戏怎么接？！
系统：莫慌！剧情细节有变动是正常的，台词辅助插件有灵活的AI调整功能，你照着刷新后的新台词继续！
严纪茶看了一眼新台词。
因为秦深没有接戏，主动表示对感情的事没兴趣，所以原本台词的前半句被去掉了。
这一次，为了防止断句问题，台词按照标点符号分行了。
“听说你还婉拒了她，因为她是女人吗。”
念完这句，严纪茶在心里‘咦’了一声。
台词原本有三个半句的，但他好像漏掉了第二句‘因为她是严家的人吗，还是……’。
主要是因为，字幕的刷新方式太古早了，他念完的第一行直接消失，被第三句台词替换了，他下意识就接着念第一行，忽略了第二行的字幕。
只是，没了那中间的半句话，和那省略号代表的微妙停顿，句子的感情色彩就变了不少。
更别提严纪茶是不带感情读的。
本该是调笑的话语，落在秦深的耳朵里，竟然变得像冷冰冰的质问。
原来是这样。
秦深忽然恍然大悟，自认为明白严小少爷的敌意来源了。
眼前的人，应该是替他被拒绝的姐姐来出气的。
是了，他是婉拒的没错，但不清楚大局势的人，比如不常接触公司事务、平日我行我素的严少爷，恐怕会误会成简单的相亲失败，觉得那位千金因为一个男的丢脸了。
如果真的只是两个人没有缘分，看不对眼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严少爷多误会了一层，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谣言，认为他秦深是个深柜，明明性向不同，却还要装模作样，才会这么生气。
不过，这么解释的话，又说不通严纪茶盯着他……腰带看，是个什么意思。
“严少多虑了，我只是不想这么早结婚，”情况不同了，秦深不想和保护家人的小青年起太多冲突，收回了方才那几分回敬的敌意，客气地澄清起来，“至于性向，我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我还没有在这方面欺瞒他人的必要。”
既然是不懂生意方面弯弯绕绕的年轻人，那他也用普通年轻人的语言讲话吧。
严纪茶一愣。
虽然，他知道剧情，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但是，听起来……好悦耳啊。
如果他没有穿越，没有这些系统任务，在前几天听到有同类这样说，一定会相见恨晚吧。
但是……
这句台词是不是延迟得太多了？！
要是早点说，他就不用等着系统改台词了啊！
不到一秒，字幕又刷新了。
严纪茶还没反应过来呢，愣愣地就继续读出声：“既然这样，不如先跟我……”
秦深：“什么？”
严纪茶：“……”
太骚了，读不下去。
系统着急：继续啊！！
严纪茶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白着脸念完最后两个字：“试、试。”
真是多亏了台词辅助系统的灵活多变，本来只是借着劝酒间接接吻的剧情，现在变得更魔鬼了。
后面的台词，已经搭配了新的身体互动了。
【严纪茶脸颊酡红、妖艳如花，说完这句‘试试’，就暧昧地轻笑一声，媚眼如丝，朝秦深走去，可刚迈出一步，就假装绊倒，杯子里的酒都洒了出来，落在秦深的衣襟上，也落在自己的衬衫上。】
【啊，真是抱歉，穿着湿衣服可不好。】
【这样说着，严纪茶解开了自己沾染红酒的衬衫扣子，露出白皙的[数据删除]，又眨眼看向了秦深，说着‘你的也湿了，不如……’，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至于数据删除是什么鬼，030说那是最近的和谐。
这何止是穿了品如的衣服啊，这是把品如的衣柜搬来砸身上了，连衣架子都没去的那种。
严纪茶头都要疼了，将酒杯越攥越紧，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由得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秦深身上，盼望他再次脱离剧本，狠狠拒绝这个邀请，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秦深：“好。”
严纪茶猛地瞪大眼睛，心态彻底崩了。
秦深：“我车里有最新上市的设备，去那里试试吧。”
严纪茶：“？？！”
秦深：“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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