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 景霄依然沉默。
她隔着一层衣服, 慢慢摩挲着那颗精美的吊坠，在心里问道“小奶音, 超能者在自爆中有存活的可能性吗”
直到现在, 景霄依然还存有一丝奢望。
哪怕说了再见。
可她更希望的是再见到魔术师k, 而不是再也不见。
回忆往昔, 魔术师k慵懒爱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景霄根本不想去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正在做卷子的小奶音抖了抖一身金毛毛，想了想道“如果算上各种意外与巧合，还有超能者本人的超能力特殊性，理论上来说，是有的。”
景霄精神一振, 心中仿佛霎时炸开大朵的烟花，立马问道“有多少可能性”
小奶音犹豫了一下, 才用安慰的语气道“百分之一。”
“不过宿主不要伤心, 说不定这个魔术师k他运气好呢只凭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能成功复活，星际文明的历史上，也是有过这样的风云人物的。”
它刚说完, 任务系统就来拆台了。
“快别误导你家宿主了，那些风云人物都是多少级的超能者，这个魔术师k才多少级, 他连复活最低标准, 超能力九级都没达到你还想他复活, 呵呵”任务系统的机械音不屑极了。
景霄怔住了。
她再次沉默下来, 心中的烟花慢慢变成了能烫伤人的岩浆，让她整颗心都隐隐作痛，仿若要被烧成灰烬。
她闭上眼，强行把悲伤压下去，情绪低沉地问道“超能者达到九级，才有复活的可能性吗”
所以誓约者才笃定自己能长生不死
任务系统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嚷嚷道“你说的什么啊，我听不到了小奶音，快过来做题”
它胡乱喊了几句，拉着金色小毛球就跑了。
景霄没再询问。
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在说到一些远超当前母星文明发展进程的内容时，小奶音它们似乎都要顾虑到什么规矩限制，从不敢说得太仔细。
景霄不想为难它们，开始自己思索起来。
之前，景霄根据十团长留下的秘密资料长生不死的秘密，推测出誓约者之所以能够长生，是因为他能用深渊之眼吸收别人的寿命。
当时，小奶音的话也证明了这点，在一些超能文明中，确实有能做到这点的超能者，那些超能力的种类和誓约者也非常符合。
但魔术师k的信，却让景霄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魔术师k对深渊之眼的慎之又慎，总让景霄有一种，誓约者的长生秘密，不应该这么容易被看透的感觉。
虽然按照她和十团长能猜测出誓约者秘密的过程，这其实并不容易。
只说那份秘密资料，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但如果再仔细想想，以誓约者的性格和深沉心机，一个深渊之眼，就是有个吸收别人寿命和影响他人神志的作用，好像确实浅薄了一点。
景霄思虑了一路，回到九鼎后，立刻从办公室的隐秘保险箱里拿出了那份长生不死的秘密，再次查看。
把资料从头到尾翻阅了三遍后，景霄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留言上。
留言的笔迹非常潦草，纸也是被人匆忙间撕下来的，短短三句话的字词间，还被滴上了斑斑血迹。
嗯血迹
景霄的目光一凝。
这一次，她终于注意到，那些血迹的痕迹，似乎并不是随意滴落的，有那么几滴，就好似是故意滴在了一些词汇下面。
留言写得是“我们上当了实验体骗了所有人警惕那份流出基地的实验品”
在前两句“我们上当了实验体骗了所有人”上，血迹的确是毫无章法滴落的，有的直接滴在了词汇上，有的滴落在了词汇周围，还有的滴落在隔着词汇较远的白纸上。
唯有最后一句话，“警惕那份流出基地的实验品”这句话上，血滴看似是随意滴落的，但在“实验品”这个长长的词汇下面，却是一连滴了三滴血，就仿佛是特意标注出来让人看到的。
但景霄和十团长之前都没有在意这点。
因为他们已经在下意识里认定了深渊之眼就是那个实验品，看到血滴时，便没有特别注意。
就算注意了，他们也会以为，留言的人想要重点标出的是“实验品”这个词汇，而不是血滴本身有什么含义。
直到景霄现在返回来再看，才忽然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深渊之眼不过就是一颗黑宝石，它为什么能做到吸收其他人的寿命呢
如果按照她和十团长的猜测，这其实是誓约者的超能力凝聚而出的，或者是蕴含了誓约者的超能力，那么这么多年以来，它为什么没被检测出来
就算是以前检测超能力的科技设备较为落后，可这两年超能科技获得较大突破后，设备明明已经更新换代到非常敏锐的程度，为什么还是没能检测出这颗黑宝石的异常
这颗深渊之眼，真的，只是一颗黑宝石吗
景霄不自觉地握住了衣服里的紫色眼睛吊坠，脑子里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超能力八级的魔术师k，都能单独留下眼睛送给她，让她继续得到真实之眼的庇护，不遭受任何欺骗，那么九级的誓约者呢
他会不会也在深渊之眼里留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而这，其实才是深渊之眼能吸收他人寿命的关键
那么誓约者，到底在黑宝石里留下了什么
景霄下意识地看向那张留言，目光紧紧盯向“实验品”这个词汇，答案已经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
血液
誓约者在那颗黑宝石里，留下了自己的血
不，不对，几滴血液而已，为什么能这么神通广大地吸收别人的寿命，还能影响他人的神志
就算誓约者是九级强者，不过几滴血而已，也不该强大到这种程度
除非，这些血液太过特殊，根本不能说是誓约者的血，更像是他的身体和超能力被分割出去了一半，所以才能具有这样强悍而神奇的能力。
可如果真的是身体和超能力的二分之一凝聚而成的血液，誓约者又是怎么恢复得这么完好，还能成为九级超能者的
这已经不是人体实验能说得通的了，也根本不是现在的治疗系超能力能够治愈的。
哪怕是誓约者自身就具有非凡的治疗系超能力，也不可能让自己恢复到这么完美。
别管是谁，如果被硬生生分割出去一半的身体和超能力，一半的大脑，心脏，各种脏器，甚至是一半的四肢，这个人就算不死，整个人也废了
哪怕有无数实验资源吊命，他也绝对活不过一年
所以，誓约者又是怎么从那种恐怖的分割中活下来的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景霄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逐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却又不敢去肯定。
如果
如果誓约者的身体，在被分割后也能自动复原，哪怕被切成了无数片，他也依然能够完好无损的恢复如初，那么
景霄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去想这代表了什么。
只要誓约者还在世界上残存了一块肢体，一点血肉，甚至是一滴血，他都能无数次复活重生
誓约者根本杀不死
这才是他当初那些话的真实含义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掉誓约者。”
“当盖亚失去誓约者，它会拥有统领者。”
“当盖亚失去统领者，它会拥有引路者。”
“当盖亚失去引路者，誓约者，必将归来”
谁也不清楚，誓约者现在已经藏了多少份血肉，藏在了世界的哪些角落里，但只要这些血肉里，有一份，甚至是有一滴血泯灭不掉，誓约者就可以复活再来
他只需要换一个统领者、引路者的名字，就可以再次出现在人前。
当统领者和引路者也被人杀死后，他就可以换上自己原本的名字誓约者，再次王者归来
这，才是誓约者不死的秘密
景霄已经被自己的猜测震住了。
她僵在椅子上，几乎无法呼吸。
每分割一次，誓约者都会恢复如初，他每一次分割下来的血肉、储存下的鲜血，都被隐秘地藏在了全球各处。
当誓约者被杀死，他会在其他地方完好复活。
当誓约者再次被杀死，他依然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复活。
当他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第无数次被杀死，他依旧能完美的复活。
只要找不到他所有的血肉，他就永远都杀不死。
甚至在他每一次复活之后，他还可以重新为自己藏起再一次复活要用的，新的血肉。
景霄几乎无法抑制的满心茫然起来。
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誓约者根本杀不死，那么九鼎该怎么办超能界该怎么办这个和平繁荣的世界，又该怎么办
那种看不清前路，甚至根本没有前路，只有悬崖的绝望，让景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场战争，他们真的能打赢吗
景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
当晚，景霄回去景园时，情绪罕见的有些低落。
泰克和克莉斯娜都看出来了，但两人体贴的没有询问，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阿尔亚特来处理。
虽然克莉斯娜非常不甘心。
阿尔亚特根本没和景霄在餐厅吃饭，他一接到景霄就牵着她的手回了卧室。
门刚一关上，景霄就抱住了阿尔亚特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渐渐打湿了他的上衣。
阿尔亚特什么都没说，温柔地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慰。
他已经听说了魔术师k的死讯，景霄昨晚没回来，只是发了一条信息，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明白景霄需要独处空间的心情。
虽然爱人为爱慕者而悲伤落泪，让他本能的感到嫉妒，但阿尔亚特到底是曾站在魔法大陆之巅的精灵王子，拥有足够的气量和包容的胸怀。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以后每年都陪着景霄去祭奠魔术师k的心理准备。
虽然魔术师k可能并不想看到他，搞不好还会被气得从墓地里跳出来。
夜色一点点变深，景霄在阿尔亚特的安慰下，终于能稍稍压制住这两天的悲痛心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景霄已经清楚的意识到，魔术师k，西泽，是真的不在了。
她再也不会看到他，听到那声笑眯眯的“甜心”了。
每一次意识到这些，景霄都会无比难过，随即就有如火山喷发般的怒火从她心头涌出，带着她对盖亚的彻骨恨意。
对誓约者的浓重敌意。
从没有哪一刻，景霄是如此恨誓约者，恨他为了野心，肆意牺牲掉那些本不该牺牲的人。
可现实却是，她偏偏还杀不了他。
景霄擦干眼泪，低声把自己这两天做的事情，和对深渊之眼的分析告诉了阿尔亚特。
她把精美的眼睛吊坠拿出来给阿尔亚特看了看。
阿尔亚特的额头青筋一跳，差点反射性地施展魔法毁了吊坠。
作为天性忠贞的精灵族，阿尔亚特根本无法接受其他男人的身体部分，会永远留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但想到这颗眼睛吊坠的强悍作用，他还是强忍下了想毁掉它的冲动。
阿尔亚特努力劝自己没关系，死人永远争不过活人，不需要怕。
哪怕这颗眼睛会在景霄身上戴一辈子，阿尔亚特也有得是办法，让景霄只把它当成一个纪念品，而不是把它的主人思念成白月光
等景霄把吊坠放回衣领中，阿尔亚特和她讨论了一会关于深渊之眼的事情，肯定了她这次的猜测。
景霄立即在心里询问道“小奶音，超能者切片也不会死，一块血肉都能重生的超能力，其他超能文明中有吗”
小奶音还在奋笔疾书，它下意识地答道“有啊，这不就是滴血重生吗拥有这种超能力的超能者，只要还有一滴血在，他就能随时复活，并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状态。”
“这种超能者超级难对付的，只要一个超能文明的历史上出现了这种超能者，那么这人不是反派大boss，就是统治该文明的霸主。”
“杀都杀不死，可烦人了。”小奶音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才突然反应过来。
它大惊道“宿主宿主，您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您碰到了拥有滴血重生的超能者”
景霄不由叹了口气“对。”
景霄至此已经能确认，誓约者能长生不死的秘密，就是滴血重生。
什么吸收寿命，不过都是他在掩饰深渊之眼真正作用的障眼法而已。
只有让人自己绞尽脑汁的猜到深渊之眼能吸收寿命的“秘密”，这个人才会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舍不得毁掉深渊之眼，反而会努力的保护它。
深渊之眼，就会成为誓约者最安全的一个复活后路。
多么大胆啊，居然敢让自己的复活契机在全世界乱跑，在明知道有十团长和魔术师k一直查找的情况下，誓约者，竟然还利用深渊之眼执行了无数计划
一颗黑宝石，骗过了无数人
这份瞒天过海的魄力，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事物的心机，哪怕景霄对誓约者有着深深的恨意，也不由得敬佩他。
小奶音的语气同情极了，它道“宿主，您好倒霉喔，滴血重生很可怕的，和这种超能者对上，您得做好和他敌对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准备了。”
搞不好敌人都被活活熬死了，这种滴血重生的超能者，还活得非常滋润呢。
景霄头疼极了，她问道“这种超能者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吗无限次数的滴血重生，这金手指开得太大了吧”
小奶音想了想道“有的喔，这种超能者有个很大的缺陷，他们无法对抗时间。”
“除非是达到永生级别的超能者，不然再强悍的超能者也有寿命极限，他们的血液同样有极限。”
“如果能在这个超能者身上延缓或加速时间流逝，那么他们就会在一定时间内无法复活，或是直接被加速过头，寿命耗尽死掉。”
小奶音忧愁地叹了口气“可是操控时间，已经不是超能者能办到的了，这已经属于规则范畴了，很难找的。”
所以，拥有滴血重生超能力的超能者，其实就相当于无敌而不死的，他们的超能力，是真当能把敌人活活气死。
景霄和小奶音道了谢，把它的话转述给了阿尔亚特。
说完，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操控时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是在全球超能者日益增多的今天，也从没听说过哪个超能者能操控时间。
所以，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上誓约者根本杀不死。
阿尔亚特沉吟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道“不，我觉得还有希望。”
阿尔亚特看向景霄，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微笑道“这就要看你下一次的召唤兽，够不够给力了。”
景霄瞬间睁大眼，惊喜地道“魔法大陆的英雄们，有人能操控时间”
阿尔亚特想了想道“也不算操控，只是沾点边，但下一次能不能把它召唤出来，这个我们都无法确定。”
景霄闻言，倒是很快稳下心神。
到了这一步，她和誓约者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魔术师k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而誓约者，也不会放弃他自己的野心和盖亚。
既然如此，那就赌一把运气吧。
运气好，也许下次召唤时，就能召唤到略微克制誓约者的召唤兽。
但要是运气不好
景霄的心情非常平静。
能够卷土重来的，可不止一个誓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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