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不长, 一分钟不到。男人面对镜头简单叙述了进入夜场的缘由。
为凑齐家人的医药费，向银行贷款，被拒绝, 迫不得已找了其他贷款路子。
后来贷款逾期, 利息滚得越来越高, 他拿不出还款，被一群混混暴力催收、家里经常被打砸得一团糟。
收贷人说有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可以介绍给他, 结果是到夜总会当男公关。他原本不愿意，但在贷款逾期与暴力催收的双重夹击，不得已进入魅金。
证件被扣押、还被收贷人威胁拍下了一些不雅照片和视频作为要挟。
作为S市享有盛誉的夜场，魅金Club的客人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像他们这样的“男女公关”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根本毫无尊严。
陪酒被灌到胃出血也不会有人管，甚至是领班稍有不顺心, 就要受其打骂和侮辱。
一年多来，他被当成一个陪客人的挣钱机器, 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视频最后几秒, 他脱掉衬衫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烫伤、勒伤、划伤都有, 伤痕新旧交加, 还有好几块淤青没散, 瞧起来触目惊心。
评论区一片哗然。
群众非常热衷于讨论这样揭露社会阴暗面的新闻, 这条才推送不久的新闻已有了近十万的评论量, 毫无意义会成为今日的爆点。
“哐！”
桌上突如其来的震响惊金克年得一颤，只见对面的人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左拳正死抵在桌面上, 面目阴沉，那架势好像下一秒要把面前的手机也砸了。
“你先坐下，大庭广众的干嘛。”金克年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早餐时间将近，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他可不想被围观。
一边劝着一边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机从危险区掏回来，顺手刷新了一下界面，然后被评论数量惊到了：“哟？13w讨论了。”
江弈也感受到周围的注视，把眉头往下压了压，按耐住怒气重新坐下。
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哗众取宠的东西。”
就算短视频里的男人眼睛上打了马赛克，他也记得这人。
这个男公关因为长相不错在魅金里有些名气，以前组局的时候还点他陪过两次酒，但是脾气犟、不听话，两次都把场子闹得很难看，有一次得罪了几个大人物，t还是自己亲自下场给他扫的尾。
吩咐手底下的人对他小惩大诫一通后倒是乖巧了许多，不过现在看来，乖巧都是伪装的。
江弈想到自己替这小子扫尾时候灌的一肚子白酒，牙龈便紧咬起来：“求人贷款的时候怎么不讲人权？求我还跟我讲人权？老子哪里像是做慈善的吗？！”
他越琢磨越觉得晦气，“这些东西真能惹事。”
“我早就提醒过你，谁都有个阈值，超过了那个强度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养的那些打手下手太狠，club里的一些人也只知道压榨，去年因为领班太过分，几个公关在人前闹事你忘了？”金克年却不予苟同。
江弈冷笑：“那说明他们下手还是太轻了，换我亲自上我能让他们没力气再闹事。”
金克年“啧啧”的摇摇头。秉性难移，他也不期望江弈真能被自己扭转正常。
转去看新闻里点赞靠前的评论。
评论多是对暴力催收行为和逼迫欠债人当公关的谴责，义愤填膺者居多。
对魅金Club的攻击发言当然也有，不过矛头目前还在“高利贷”与“暴力催收”上。
“没想到咱们的俱乐部上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管他们怎么说，魅金挣的钱会少一分？就网上这些人，夜场门往哪开指不定都不知道。”江弈嗤之以鼻，魅金针对的客户是有能力消费的人群，而不是这群口嗨的网民。
“那不一定，有钱人也要脸面。”
看着标题上的魅金两个字，金克年脑子逐渐活络起来，双眼突然放光道：“说不准我们能借纪总整你这事，让魅金口碑上升一个高度。”
江弈随意地玩着叉子：“说来听听。”
金克年秘密一笑：“只要你藏好了不被纪总挖出来，就可行。”
在江弈怀疑的目光下，金克年自信地给他分析：“现在网民都在声讨催贷人对不对，他们还不知道贷款是魅金的半个老板兼创始人的你放出去的。但火迟早会烧到魅金头上，这点毫无疑问。”
“如果我们在网友爆发之前，让时火提早发表道歉书，并且以整顿为名，将魅金进行大换血，你找时机把替罪羊推出去，魅金绝对可以赢到不错的口碑。”
江弈挑了挑眉，开始思考方案的可行性。
在网民集体申讨魅金前致歉并主动撤换魅金的几个领导，推出麟子谢罪……不出意外的话，确实可以将魅金从黑红扭转成火红。
这个时代，认错态度良好和积极改正有时也可以当做一种营销手段。
如此一来，JNN反倒会成他们的免费推广平台。
不过还有一点，江弈指着他的手机问：“我确认一下，只有这小子一个站出来？麟子说领班带着跑了好几个，其他人呢？”
这条新闻虽然有热度，但距离点爆网络明显还差了一大截。
金克年被点醒，也心生疑惑，传闻中的纪九韶出手就这？不对劲。
于是又仔细搜了搜关键词，片刻后皱眉说：“目前只看到他一个。”
江弈倒很快想通，意料之中地笑了：“那就是还在后面等着我呢，一个一个的站出来自述，热度只会越来越高。”
比起一次曝出，慢慢放绳优势在于能够让热度只增不减，甚至更加持久。
曝出暴力催收事件才是第一步，如果他没猜错，再往后会爆出放贷人跟魅金的关系……虾米小鱼大鱼，一路顺藤摸瓜直到摸到自己的藤。
让群众产生好奇、猜测后放出下一个新闻验证他们的猜想，一步一步诱人深入，最后在万众瞩目中曝出真正的幕后BOSS——魅金创始人江弈。
参与其中的群众会觉得这像一部很有意思的大型连续剧。
这样的手法比起直接点名爆破，确实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让纪九韶把线完全扯出来，那时候就不仅是一个C市，而是整个互联网，江弈的这两个字会彻底变黑，变成真正的人人喊打……
纪九韶对舆论的控制，显然更精准。
金克年稍作思考也明白过来，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兵不血刃，高、实在太高了！老江你真敢拿自己的臭鸡蛋去碰石头，我也是佩服！”
江弈一叉子插进他手边的水果上，警告：“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两人又合计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案，最终还是决定将计就计——等这把火烧到魅金身上就选个合适的时机开始“整顿”，而江弈壁虎断尾。
待两人跟远方的金老大报备完毕，已经到了正午。
终于能够歇口气，江弈没有多余的精力开车回去了。
两人挂着眼袋跟游魂一样飘回套房，江弈丝毫不跟金老二客气，登堂入室鸠占鹊巢，连被子都没掀，直接往大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他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金老二也不比他好多少，“你给我起来……”打了个哈欠一句话也没骂完，晕晕乎乎倒在另一头。
这一觉睡得极沉，江弈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隐约听到金老二打电话的声音。
“好的，我知道，大哥。刘总监？！啊不是没有……只是比较惊讶，我发誓这次真的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了，明天12点的飞机，我记住了，好，一定。清楚了，大哥再见。”
电话被挂断，金克年长吁一口气，说话时不自觉挺得比钢筋还直的脊背放松地弯了回去，搽掉额头的冷汗，刚一转身就见江弈惺忪的睡眼正扫向自己这边，眉头紧皱，眼里似乎已有着风暴。
赶紧无辜地举着双手走近：“不是我想吵醒你，大哥的电话。”
江弈的起床气有多重他是知道的，据陪江弈睡过的男女自述，早上想跟江弈调丶情绝对是在找死，情调不成就罢了，被一脚踢到地上都是好的，惨些的甚至被手下拖拽出房间，最后惨遭分手。
江弈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问：“说什么了。”
金克年如同大赦地爬到他旁边，语带同情：“你要大出血了。”
“嗯？”
金克年听出他音调里还带着未醒的鼻音：“你还睡得着？明天十二点，金皇上的监察御史落地C市。”
监察御史？
江弈终于撑开睡眼，只见近在咫尺的金克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刘月半、刘胖他要来看你。”
“刘胖是谁？”他并不熟悉时火总部的人员。
“总部最胖的那个胖子，营销总监刘植。这个人我不大喜欢，太油滑。”
金克年扫视了江弈一圈，“某方面来说，他应该是你的前辈，你见了就知道。不过再怎么说他还是大哥手底下的总监，很难对付。”
“金总派他来的？”
“对。明面上是来跟你商量魅金之后在市场上的营销广告策略，至于暗地想做什么……”
江弈心领神会，万象城的关键时刻，金老大极力避免跟纪九韶发生冲突，以免打草惊蛇。派人过来显然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十有□□已经动手查过这件事情。
金克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你睡着的这十个小时里，又冒头了两个公关，最新的自述视频就在半小时前，已经提到魅金的管理层了。”
所以派刘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商量解决魅金的名誉问题，二是替远在国外的金老大探一下自己。
如果真的让刘胖探点出什么东西，自己会很难办。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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