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的中二叛逆期很长,长到几乎贯穿了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
幼稚园小霸王,小学以蛮横出名,迈进初中开始打架闹事,升入高中跟外校约架斗殴抢地盘。
纹身机车骷髅链,抽烟喝酒晃夜店,翘课如家常便饭,一言不合提拳就干,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整个人就一活生生危害社会、扰坏学校、搅乱治安的不良份子。
要说这颗老鼠屎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学校,记过处分无数次还能吊儿郎当地到课堂上补觉,自然是靠他有钱的爹。
江爹在C市有些势力,捐了那么两栋楼保他学籍。
对于自家这个劣子,江弈爹也是束手无策。江弈小学第一次被叫家长就是因为“收保护费”。江弈当然不缺钱,自小手头宽裕得很,“收保护费”倒不是看上了那些钱,只是单纯的喜欢欺负人。
江爹是大忙人,拎着江弈回家揍了一顿后就没时间管了,还以为儿子去收保护费是因为零花钱不够用,打一顿后“贴心”的给江弈的零花钱翻了个倍,等再过几年终于发现自家儿子长势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别家小孩还在啃棒棒糖的时候江弈就在研究如何点烟更骚气;
别家小孩被推倒了在地上哭的时候江弈已经提着拳头掀翻两个高级生;
别家小孩还在软磨硬泡想学自行车的时候江弈已经跑去开机车;
别家小孩还在烦恼同学关系的时候江弈已经会用钱买跟班……其人恶行数不胜数。
初中的时候江弈更是三番两次闹出大事,这个时候江爹终于想起来管教儿子了,可初中生正是中二的年龄,更何况江弈这种从小学就开始玩叛逆的少年。
江爹又骂又揍又禁足的,把江弈腿都打折了也没见成效,一但把人放出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拦都拦不住。
江弈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逆反之心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打不动说不听,父子关系反倒越来越差,江爹逐渐习惯了给儿子擦屁股,而且公司益渐走上正轨,业务更加繁忙,久而久之也就半放任了。
于是江弈彻底放飞自我,继续祸害人间。
江弈自小混了那么些年,也算是凶名在外,纨绔之名C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手边有那么一群跟他沆瀣一气的狐朋狗友,校外的东西街是他们的地盘。
作为不良的头子,江弈经常带领着弟兄们七天一小架,半月一大架,打到昏天黑地头破血流。从医院出来就往大排档一坐,包场喝酒吃肉发酒疯,日夜颠倒,乐此不疲。
要说长歪的江弈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浪子回头重新做人,这个真的说不准,毕竟曾经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准时到学校上课,外校的挑衅一概不管,不打架不闹事,不迟到不早退,乖乖地坐在教室里,虽然仍然不听课,但比起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和谐的校园生活甚至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从二月到六月份,至于缘由……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江弈这样的狗熊当然更难过。
一般学生在学校里碰见江弈这群不良都是绕道而走的,江弈戏称自己是牛逼哄哄的“帝王出巡”,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是避之不及的“臭虫招摇”。
某天江弈跟B校约了架,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拎着棍棒例行翻墙出校干架,结果刚路过转角就跟人撞了个正着,信奉那么一点迷信的江弈戾气大盛,抬头怒吼:“真他妈晦气,你他妈会不会走——”
“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那是江弈十多年来听过最悦耳的道歉,那声音清脆甜美,如歌似水,把江弈心都甜化了。
等彻底看清楚撞到自己的对象,直接当场呆住——黑油油的直发垂肩,皮肤光滑白皙水嫩,精致的双眼皮和卧蚕把眼睛衬得水灵灵的,红唇更是楚楚动人,怀里抱着一沓书,白色碎花裙曳及纤细的小腿,身材前凸后翘,清新柔美,还带着一股子好闻的幽香。
每个男生的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女神,混蛋如江弈也不例外,陈素素的出现就像突如其来的一阵清风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拂过他的脸颊,令他目眩神迷继而一头栽了进去。
暮春将过,但江弈的初春却才刚刚开始。
外号“C市夜店小霸王”的江弈在十七年里密切接触过的女生不是小太妹就是夜店熟女,从来没有见过陈素素这样优雅婀娜清新端庄的,当时就结巴了:“没、没没事。”
正要上前给自家老大找回场子的小弟被江弈拎着后领扔回去。
他挠着后脑勺问女神:“我没撞疼你吧?”
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左飘右移,有一股子热气从脊背往头上蒸,蒸得他脖颈发热、脑子充血。
一般人看到手里提着棍棒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团伙,早就连滚带爬吓尿躲到一旁,如果陈素素也这样,那她就不会是江弈的女神,她只是摇摇头,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是刚转进来的学生,不熟悉这里的路,对了同学,你知道A楼在哪吗?”
江弈脑袋已经基本停止运作,梗着血红的脖子往右手边指,“没事,在、在那边。”
陈素素将一绺发丝绕到耳后,偏头微笑道谢,然后朝他所指的方向过去。
陈素素的微笑在江弈的眼前无限放大拉长并漫延,那瞬间,他觉得陈素素亲切典雅、满身圣光。
在陈素素走出五步后,江弈才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去:“我带你过去吧!”
陈素素一愣,又笑:“好,真的很谢谢你同学,下次请你吃饭。”
被遗忘在背后的弟兄们望着耳朵已经红出血仍在献殷勤的老大,目瞪口呆……江哥,你还记得B校的校霸还在等着你吗?
事实证明,从遇到女神的那一刻起,江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把所有搅事的劲头拿到了追女神上——还不敢明追,暗搓搓的追。
江弈初中的时候就会搂着妹儿开机车,迄今十七年,他泡过的妹儿不计其数,但女神是不一样的,他心中的女神优雅温柔可亲美丽,不能指染,不能玷污,连想一想都是亵渎。
所以哪怕脸皮厚如江弈,在女神面前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怂小子,他找人问到了女神的手机号码,但不敢主动发消息,第一条短信还是在怂了一个星期后在弟兄们的起哄下忐忐忑忑的发过去的。
他的女神很亲和很爱笑,经常给他回“呵呵”,他的女神很爱干净而且作息很好,经常聊到一半说去洗澡或者睡觉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准江弈真的会在高三下半年沉迷女神改邪归正。
然而事实是某一天,江弈毫无预兆的爆发了,毒瘤毕竟是毒瘤,爆发起来破坏力不得了。
那天是江弈在不良中封神一天,A校的不良永远都记得校史上曾经有一个叫江弈的人,他拎着一根木棍一个人挑了整条北街,同时,那天也是B校校史上最耻辱的一天。
那天以后,江弈鲜少出现在学校,继续吊儿郎当的打架闹事蹦迪混吧,甚至变本加厉的玩女人,江弈以前在欲丶望方面并不热切,但从那以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对于江弈重归“邪道”,有人说江弈秉性难移,也有人说江弈是受了刺激。
江弈在不良里一战成名,但随之而来的报复也是巨大的,他在十八岁成年生日那晚上跟弟兄们喝了个烂醉然后在回去的路上被堵了。
他被打趴在水泥地上,跑去喊救兵的兄弟还没回来,b校校霸的运动鞋碾在他的侧脸蛋上,掂着砖头打量着往哪开始废掉比较合适。
沙土和血混着糊了江弈一脸,他吸着凉气,呼吸间尝得到舌齿间的血腥味,左眼肿得只看的见一条缝,酒精麻痹了大部分痛觉,血水顺着额角流过脸颊,只觉得冰冰凉凉的。
b校的校霸揪着他的发茬将人从地上拖起来。
“你他么怎么不起来了?继续装逼,继续骂?老子今天还制服不了你了?谁给你的狗胆去挑你老子的北街,今天废了你!”
这一拽扯到伤口,疼得江弈脑中一阵嗡鸣,一时间听不真切外界的声音,只能透过滑稽的眼缝模糊看见虎狗的嘴唇不断张阖。
虎狗狞笑着扬起砖头,江弈真的很想操起拳头再干他,可是他已经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弈认命地闭上眼,知道今天恐怕真要折在这了。
要是他这次没死成,一定将今天受的加倍奉还。
忽然又刺目的远光灯从对面射过来,晃了一群人的眼。
“他妈的谁不要命了!”
众人骂骂咧咧地提着棍棒过去准备“教育”来人。
轮胎极速摩擦地面带起刺耳的噪音,一辆黑色轿车在距他们十米处骤然斜停而下。
车门被推开,黑衣服的男人自副驾驶座下来,然后毕恭毕敬打开后排车门。
江弈觉着揪住发茬的力道松了些,眼珠子也随着转过去,然后愣住了,这辆小轿车他见过很多次——
他见到素素上了这辆车,也见到这辆车停在酒店门口。
“江哥!”
最先从后排连滚带爬出来的男生是方才回去喊救兵的看见江弈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愤怒大吼:“卧槽尼爹啊虎狗!放开江哥!”
虎狗是B校的校霸,被人这么一吼落了面子,于是又拖了拖破布一样的江弈,低头嘲讽:“你的狗来送死吗。”
江弈睫毛颤巍巍地动了动,酝酿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啐唾沫的力气都没了,于是嘴唇蠕动着:“虎狗,我草泥马。”
虎狗怒极反笑,嘴一咧,操起砖头就往他肩膀上砸,如果当初这一砖头真的砸下去,江弈未来几十年里就成独臂侠了。
幸而——
“A校的人,你在动之前最好想清楚。”在江弈胳膊生死存亡之际,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扼住了虎狗的动作。
天籁之音?不,对江弈来说这声音比虎狗的还难以入耳,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他更憎恨。他当时甚至有一种极端的想法——就算被虎狗废了都不用这个人救场。
跨出车厢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挺拔修长,黑发凌碎,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只松散地扣到第三个扣,隐露出清瘦的锁骨。
他垂眸解开袖扣的束缚,迈着两条长腿走过来,又将衬衫袖口往上卷了两截,在江弈前一米站定。
然后漠然地抬眼看向虎狗,似乎在等待答复,面无表情。
虎狗的答复极其简单明了——松手,江弈脸朝下砸在水泥地上,鼻根一酸,接着感到两股热流。
狗腿慌忙上前扶起一滩烂泥的江弈。
江弈在成年这天,被人堵被人揍,最后被包养女神的高富帅从对手手里救出来。
这是江弈自觉十八年里最耻辱的一件事,他以为的遥不可及的女神,高富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恨抢走女神的高富帅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立场,因为高富帅毫不知情。而跟他势均力敌的虎狗,高富帅一句话就能吓得他屁滚尿流。
江弈是个富二代,但在这个人面前,他是个□□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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