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出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是昏暗的花园。
周家花园设计的很大,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环着假山假水,旁边更是有一大片人工湖泊,不知从哪里移过来的蓝色睡莲正值花期,开的正盛铺满了半个湖面。
此时人都在宴会厅里,花园里安静得只有虫鸣鸟叫。
那人连拖带拽地把江弈拉到假湖边:“你TM不记得我是谁?!”
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显然非常生气。
江弈被他按在湖边的槐树上,努力回想在哪跟他结过仇。
花园只有石子小道两边才有灯,人工湖离道路有段距离,这导致面前的人脸有一半藏匿在阴影里,但在这样昏暗到只能辨认出轮廓的光线里,江弈反而记起他是谁了——因为酒吧的灯也很暗。
前段时间,在酒吧里企图睡他结果反被他道具PLAY了的1。
江弈笑道:“我们能在这重逢,是多大的缘分?墨西哥平原上扎人的……仙人掌?”
“想起来了,啊?!”男人一拳打在他后面的树干上,放开声骂道:“老子找你半个多月了?你TM跑的挺快啊?”
“找我半个月?”江弈兴味,“想再约一炮?”
“约个P!”男人啐了一声,扯了两把自己的衣领,怒火从生,“老子身上的伤现在还没好!”他咬着牙,含糊地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老子的老二还是……的。”
按着江弈右臂的手更加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直往外冒火:“这笔账怎么算?!啊?!”
江弈试探着问:“那就……再来一次?”
这个1难不成在他高超的道具调丶教后体会到了0位的舒服,食髓知味?
“来?当然来!我TM要玩回来!”
男人死摁着江弈的右臂,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颚往上抬,威胁道:“现在,先给我爽爽。”
“……”
如果是宴会结束后,江弈或许还能抽空再陪他玩玩,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江弈实在没有任何兴致。不过他也实在不想让右手好得更慢,耐着性子商量:“这么性急?”
男人恨骂:“你TM给我留那么多伤,老子半个多月没……了!TMD不怪你?”
视线游弋到男人的下丶身,他陡然记起那晚盒子里的道具……半个月不敢发*泄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隐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正在往这边过来,江弈提醒:“有人来了。”
男人被他的视线一扫,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身子,随后又抬脚踢了他一下,捏着他的下颚往下,催促道:“来个P,快点,老子看见你就硬的不行。”
腮帮子被捏的酸疼,江弈皱眉说:“现在不行,晚宴结束我陪你玩。”
话才落,无法反抗的右臂被男人折到树侧,显然今晚不会轻易让他走:“装什么清高,就现在!”
且不说他从来都是被人服务的那方,就凭男人敢这样威胁他,今晚男人不吃点苦头他就不是江弈。
男人三两下手动扯开自己皮带,压迫他往下去,一副猴急的模样。
江弈驯从的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不过男人的下丶身没等到想要的,反而小肚子等到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一时间痛得松开钳制,抱着肚子弯下腰。
好整以暇地收起拳头,江弈懒得再理他,抬脚走了两步,背后的男人却不死心,忽地伸手去扯他的右臂,江弈本能随他的力道往后跌、尽量不去动到右手。
顺着力往后最多也就是跌一下,用劲反而会让右臂的撕裂更严重,瞬息之间,江弈已凭借着多年干架的经验抉择出最佳方案。
但预想之中的痛并没有到来,因为槐树后不是草地。
“扑通!”冰凉的湖水没顶,他整个人跌空落进了人工湖里。
男人也没想到江弈会掉进湖里,捂着肚子僵在原地傻眼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花园小道那边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低头瞧见自己的裤腰带还没系上,撇下湖里的人急忙转身就跑。
来人走出转角,先看到一个裤子没穿上的狼狈身影,然后就是水里扑腾的声音。
江弈当然会水,奈何一只手打着石膏,只能单手在水里扑腾,想要去抓住湖边的东西。
头顶上传来一道冷静的男声:“水不深。”
事发突然,湖水冲进了眼耳口鼻,眼前跟打了马赛克似的一片模糊。江弈终于踩实湖底,钻出水面,水确实不深,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深度,站稳了还能露出个脑袋。
江弈抬手抹了一把水,贴在脸上的刘海也被抹了上去,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辨清自己的境况,他被睡莲包围了。
啐出嘴里的味道诡异的湖水,开口请求岸上的人帮忙:“麻烦兄——先生拉我一把。”
头顶上一片寂静。
江弈奋力举起因浸了水变得更沉重的石膏解释:“瘸了只手,不好用力。”
男人就站在离湖不远的地方,背着光,脸看不清。
江弈看上去的时候,隐约只能看见他黑色西装外套里立着的白色衬衫领,纯黑与纯白。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江弈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很快,眼睛由进水的酸涩变成了冒火的干涩。
他收回视线,用左手扒开密集的睡莲,踮着脚狼狈地往岸边浮挪。
最狼狈的样子纪九韶已经见过了,四年前自己坐在地上攥着他的裤脚笑得谄媚恶心,纪九韶都没有过任何波动,何况现在。
所以他不去看,不是怕上面那人居高临下的嫌恶,只是不想看他的淡漠,看了不过徒增怒火。
水不深,但湖面距离岸面有一段高度,江弈伸长了左手才勉强抓得到岸上灌木的根部。
江弈也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把什么植被,用尽全身力气攥着根茎使劲往上爬,被石膏束缚的右臂奋力上抬企图能攀到岸上,但于事无补。
脚下是淤泥,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一只左手也无法拉起整个身体。粗糙的灌木根茎夹着泥沙深硌入手掌,他却没有放手。
岸上那人多年以来把他眼睛硌疼、心脏硌肿他都没松手,就凭砂石陷入手心、粗枝划破肌肤这点疼,他当然也不会松手。
江弈受得住灌木的硌手,灌木却受不住他的重量。
手里的东西忽然一松,灌木被连根拔起,带出一大串泥土,江弈攥着它们“扑通”栽回湖里,湖水带着睡莲再次淹没他的口鼻和视野。
纪九韶看着他在水里扑腾,看着他抓住灌木奋力挣扎,看着他重新没入湖水,看着他湿漉漉的脑袋顶着一片浮叶露出水面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江弈呛到半死,好不容易平息气管引起的咳嗽,就清晰地听到岸上脚步离开的声音。
脚步声很快消失了。
他扯下头顶的浮叶紧紧攥入手心,绿色的汁液在指间糜烂又很快被湖水带走。
露着一颗滑稽的脑袋在水里站了片刻,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既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屈辱,更不觉得恼怒。
他再次抬手抓住岸上的不知是什么的植被,刚要用力。
“上来。”
头顶掉下的两个字,带着他最讨厌的那种声调,冷淡漠然,不带任何情绪。
幻听?
江弈仰头。
上方,已经脱下西装的男人卷起白衬衫的最后一道袖口,蹲下身朝他伸出手。
黑眸跟阴影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江弈仰着脖子看了许久,似乎一定要抓住他的目光才肯罢休,脖颈发酸也不肯低头。
他知道自己的手现在什么样,一定沾满血迹跟沙土,一定连指甲缝里都塞满污泥。
他开始怀疑,纪九韶是否真的有洁癖。
上方的人也不催促,安静地等他抉择。
十来秒后,他终于肯松开草根,缓缓将左手交到纪九韶手里。
纪九韶拉住他的手腕,交握的那瞬间,江弈嘴角兀地扬起一个狞戾的弧度,反抓住上方的手、全力往下一拽!
嘭——
平静的湖面被毫无征兆地砸开,“哗啦——”溅起的巨大水花拍打在周围的睡莲上。
江弈笑着沉入湖底,手中还紧紧抓着云巅上的人。
莲喜淤泥,湖水污浊。
真好。
“喂,小子,我看你有两下子,来跟我混啊?”
……
“喂,跟你说话呢小子。”
白衬衫的男生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手腕,轻松地挣脱江弈的手掌,重新扭开水龙头,冲洗被他捏过的地方。
他的手很脏吗?
江弈怀疑地翻转自己的手掌,端详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污渍,甚至凑近鼻子闻了闻,也没有异味。
自己是被......当成垃圾了?
于是向着他的语气更加不客气:“喂!你聋了?”
冲洗了近一分钟,白衬衫的男生才关上水、重新擦干手,最后才出声回复他的话:“脏。”
“小子你说谁脏?”
男生说完便绕开他走了出去,没理会后面的挑衅。
“小子你说清楚了!”
江弈在后面嚷嚷半天,直到人没影了也没想通到底是说他脏还是打的人脏?使劲闻自个的胳膊肘,确实没有怪味啊。
几个月后,江弈百年不遇的出现在教室里——补觉。
也不知到了第几节课的课间,喧闹非常,一阵接一阵的笑闹吵得他压根不能好好补觉,起床气大盛,从胳肢窝里爬起来“哐”的一脚踹翻身下的课桌,抬头怒视。
然后就被窗外的景象震惊了。
窗外视线所及的长廊上,从头至尾肩并肩地挤着一堆初高中女生,她们有意无意地朝教室里看,不知到底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
当然,江弈觉得她们的笑声一点都不清脆,反而非常扰人。
他这一脚跟推多米诺骨牌似的,不止他自己的桌子,连带着前边几排的课桌都乒铃乓啷地全倒下去,书本文具撒落一地。
整个班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江弈不耐烦地挠着蓬松的头发:“菜市场吗?吵什么吵,安静点。”
就这一句话比班主任亲临还有用,教室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江弈在校外打架斗殴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校霸有个捐楼的父亲也跟着他的流言一起传进学生们的耳朵,同学老师都有极默契地不去惹他,所幸他本人出现在教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弈这副凶神恶煞地踹桌子、吼人的模样,倒是非常符合同学们对校霸的预想。实在担心怕这个校园霸王一言不合操起拳头来揍自己,一时之间,教室里连翻书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
江弈听周围安静下来,才一把捞起自己的课桌推回原处,随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顺着走廊上女生们的视线看去,想知道她们到底在看个什么玩意。
女生们的视线就汇聚在他前面两排,是一个套着干净宽松校服的背影。
他还坐在那里,虽然身前的课桌也遭了秧倾倒在前,几本书都掉落到地上。
他将桌子扶直,弯身捡起铺在地上的书,径自走到教室前方的垃圾桶旁,一松手,手里的书全都成了垃圾落进垃圾桶。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由得让江弈想起那个揍完人后将校服塞进垃圾箱的白衬衫男生,离开教室的背影逐渐跟斑驳林荫里的背影重合成一个。
原来是一个班的……江弈后知后觉地想道。
当天下午,睡饱的江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教室时,有意无意地瞥见那人桌上已经摆了几本相同书,封页崭新。
往后的三年,纵然江弈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或者说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A校的牌面、最受女生喜欢的优等生,姓纪,名九韶,有洁癖。
传言中,他的课桌书本专门用酒精消毒,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被弄脏的东西会直接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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