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 郑佳期愣是吓出了一身的热汗。
怎么是他?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自从郑佳期发微博说司延安坏话那天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夜里眼睛一闭心就慌得难受,只能爬起来玩玩手机,好不容易玩着玩着眯过去,没半个小时就被惊醒。
他慌得很, 给侯文昌打电话对方也不理,后来甚至把他的号码设成了拒绝接收。
郑佳期急啊,换号码给侯文昌打, 侯文昌能理他?轻描淡写的几句恐吓, 就把他吓得屁都不敢放了。
这还不算,因为侯文昌随口说要叫人去他家泼油漆砸玻璃, 郑佳期吓得不敢回家, 日日流连外宿,喝得醉醺醺的麻痹自己。
这么多天过去, 微博热度稍退,郑佳期酒壮怂人胆, 终于是决定回家了。
没想到还没进小区, 竟然被人拖进草丛, 一开始他真以为是侯文昌派人教训他,可看清了来人之后他并没有多庆幸。
明宸!
他更害怕了。
“你怎么、怎么……”郑佳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什么怎么?”明宸笑了笑:“找你有事啊。”
郑佳期能说什么,涨红着脸,急急喘着,样子挺恐怖的。
“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也不容易,”明宸蹲下身, 看着他:“不请我去你家,好好招待招待么?”
郑佳期欲哭无泪,真的快崩溃了,一肚子的骂人话不敢吐半个字,最后只得点点头。
然后他就被明宸半架半拖的弄进小区了。
路过保安时他很想求个救,但明宸笑嘻嘻的一句“朋友喝醉了”,保安就十分信服的放行了。
他现在满脸通红,胡子拉碴,可不是一副醉汉模样么。
郑佳期老家在外地,这是租的房子。拿很多刚来崇市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但跟圈内高收入人群比,就显得很破旧。
明宸进来看了一圈,倒是没嘲讽他什么,自己去厨房烧了点水,还很有闲心的泡了杯茶,端到客厅来。
“写吧,道歉信。”明宸坐下,张口就来:“写完我检查过,你再发微博。”
“………………”郑佳期傻了。
“听不懂?”明宸问。
“你疯了吧!”郑佳期爆发了:“我向谁道歉?我谁也不道歉!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可以在网上骂我,但你没法儿让我说过的话收回去!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郑佳期这一通爆发,声嘶力竭,明宸不由往后让了让,耳朵都轰鸣了。
这与其说是在跟他吵架,不如说是跟他自己发泄呢。
不过明宸没跟他争,待他吼完,一手捏住他手腕,轻巧跳过茶几,手一扭,一转,就把郑佳期整只胳膊弄到他背后去了,成了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
他手上跟着一提,就听一声惨叫,郑佳期整个上半身都扑在了茶几上,鼻子磕到他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了。
“虽然我给你留了一只手,但这个姿势也不错。”明宸稳稳提着他的手腕:“你愿意拿鼻子写也行。”
郑佳期:“……”
“道歉信,写吗?”明宸说着,又提了他胳膊一下。
“啊啊啊——写!!我写我写你松手!!!”郑佳期尖叫。
明宸慢慢松手,绕过茶几坐回原来的位置,期间这么大的动作,他左手竟然还端着茶杯,没有一滴漏出来。
郑佳期伏在茶几上,半晌不动,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花得不成样子了。
桌上有张不知道什么的通知单,他翻过背面,拿了只圆珠笔,慢慢写起字来。
明宸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你不是喜欢司延安么?为什么这么做?”
郑佳期埋着头,不答。
一会儿,明宸又问:“我听说了,以前侯文昌要潜规则你,是司延安把你救下来。你现在这么做,不仅莫名其妙,还忘恩负义。怎么想的?谁指使你的?”
郑佳期依然不答,手上慢慢动作。
明宸把一只耳机塞上,抱着茶杯发了会儿呆,也没喝,听着那首《夏日风》。
闻莱是个天才唱作人,知名度最高的两首歌,分别叫《黑窗口》和《白焰火》。虽然也很好听,但明宸还是最喜欢这首夏日风,简单而温柔,让人心情平静。
听着它,就连看着郑佳期这幅鬼样子,火气都熄了不少。
“……我想让他看到我。”郑佳期笔尖慢慢动着,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明宸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救了我,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他一直对我很好。”郑佳期说:“他一直,一直对我很好。”
顿了顿:“但他眼里没有我。”
明宸冷漠地看着他。
“侯文昌说……说我帮他这一次,司延安就能看到我。”郑佳期微微抬头。
明宸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癫狂。
“他肯定能看到我……他还会永远记得我……”他说:“这一次是他,不是白逍,他没办法用出戏来忘掉我,这部电影永远不会杀青……”
白逍是《旧城区》里主角的名字,明宸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哦。”明宸没跟他扯什么会不会记得,只问了句:“记得你是个仇人?”
“…………侯总说,只是炒一下而已,很快就会澄清的,不会有影响的。”郑佳期脸色一僵。
明宸笑了笑。
道理谁不懂呢,郑佳期又不是个弱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私欲。
“写吧,写得真诚一点。我看了不满意还是要重写,何必浪费时间呢对吧?”明宸叹口气:“反正我明天放假,你什么时候写好我什么时候走。”
郑佳期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说起来,你家小区环境还挺不错的,离我家也不远呢。”明宸搓了搓茶杯:“我有时候晚上要出来跑步,路过这里的话,就上来看看你。”
威胁。
□□裸的威胁。
郑佳期连口头的“砸你窗户泼你油漆”都会怕的人,听到这里真是恨不得晕过去。早知道在草丛里就算被打一顿也好过带这个恶魔上楼啊!
偏偏他只是个十八线演员,连立刻搬家的资本都没有!
话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明宸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郑佳期到底没敢继续耗下去,差不多十二点过,发完微博,明宸就走了。
他这一夜自然又没睡着,手腕和肘关节时不时隐隐作痛。
微博他不敢点开,只能玩点单机小游戏打发焦虑的心情。
夜里四点时,电话猛然响了,他吓得差点休克,好半天才摸回手机,指尖麻得失去了知觉。
是侯文昌。
“怎么回事?”那边声音嘈杂,郑佳期也听不出是个什么环境,也无心去猜。
“什、什么?”他哆嗦道。
“别装!”侯文昌不耐烦:“微博!”
郑佳期多想把明宸供出来,但走的时候,明宸又委婉表达了一下敢跟别人说,他就天天上来喝茶的意思,郑佳期哪儿敢。
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哭着说:“不是侯总说……过几天就澄清么……”
侯文昌那头停了会儿,听得一声冷笑,电话挂了。
郑佳期手脚一片冰凉。
***
夜里到底人少,第二天白天,郑佳期的道歉信热度爆开。
吃瓜群众纷纷感慨,见过打脸道歉的,没见过来得这么快的。感觉还在等着司延安回应,相互扯皮呢,怎么这个过程没见着,先开炮的就软了?
这也太弱了吧!
大多路人其实没什么感情倾向,吃瓜也无非是看个热闹,他们就是想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设坍塌,看着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焦头烂额的吵架,看他们在完美外皮下的人间烟火。
这种心理也说不上是十恶不赦,但对公众人物来说都是莫大挑战。
你既不能真的如他们所愿的下场撕逼,但你不撕,这些人又会觉得你怕不是心虚了吧。
换个人经历司延安这件事,其实也未必能处理得比他好。
郑佳期小透明一个,跟他对线,哪怕说一句话都跌份。但像司延安这样敢不理不睬到这种程度的,也极少。
主要是司延安一个人,工作室又是他一言堂,他不在乎。
不在乎的人,反而不容易陷入被动。
明宸已经不去想之前那场闹剧里他是不是打乱了节奏了,他只是果断地依照现在的形势,判断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是一场仗,有个输赢,如果司延安方面下场也算输的话,那不下场也可以啊。
让侯文昌方面主动认输不就好了。
这样神格就不会被降到“在人间”,危机还解决了。
只不过要一步一步来。
郑佳期这条道歉信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话语间全无保留,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写的都是自己内心的龌龊。
是他自私,是他嫉妒,是他恩将仇报,是他急功近利。
要是这封信是在什么忏悔室里念出来的,还挺合适,但这是公开微博啊!《旧城区》票房小爆,他刚刚进入大众视野啊!
虽然之前的爆料已经在自毁前途了,但好歹博了一波同情,远远没有这一次炸啊!
微博沸腾了,有位影评人破天荒的关注了一次八卦,并对他的道歉信发表了感言。
“如果这位小郑同学不是精神方面突然出现了异常,我几乎要怀疑这是一场‘摁头道歉’了。摁头只是个比喻,哈哈。”
评论里一片大讨论,阴谋来阴谋去,只有郑佳期看到,哭都哭不出来。
不用比喻,是真的“摁头”道歉啊!!!
他到现在手还在疼啊!
但阴谋论的人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觉得非常愤怒。司延安后续那堆骂声,说到底都是基于郑佳期先爆的这个料发散出来的,一旦开头被推翻,后续的真实性自然有待考证。
而且不说别的,就说你郑佳期,今天说这个明天说那个,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不过明宸去找郑佳期,还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道歉信。
翌日傍晚,养心斋二楼,三人全副武装,跟着老板娘鬼鬼祟祟进了包厢。
周三一把扯掉围巾,长出一口气:“妈呀,心姐太牛逼了吧,这装修得,简洁大方,又不失霸气,非常好非常好。”
心姐一脸幸福:“还是小周懂,问明宸,明宸就会说个好好好,敷衍我呢……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心姐出去,剩下KC团四人,立刻东倒西歪起来。
养心斋生意火爆,去年心姐盘下了隔壁服装店的二楼,和这边打通,做了一排包厢。上个月装修好,散散味儿,最近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儿离公司不算远,又是明宸的家,几人商量私人的事,琢磨一下就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心姐拿了一堆小零食和饮料上来,便不打扰他们,妥善关上门。
“打听到了?”陆芒又输一局排位,不动声色把手机放桌上,等他们各自拿了饮料,看向周三。
周三拍桌:“切,这话说的,有我出马,还能有打听不到的事儿?不就是个侯文昌吗,又不是中情局局长,你们这群死宅打听不到就不要说得很有难度了好吧。”
大家顿时就不想给他热烈的掌声了。
“侯文昌,圈内著名投资人,别看扬帆名声不显,盘子不大,但深不可测。”周三收起嬉皮笑脸。
“听我一老哥说,扬帆这几年已经收敛很多。早年侯文昌一人独大,经常在酒局上一掷千金,说高兴了就投钱,非常豪气。你们也知道,影视投资风险大,周期长,动不动就亏个干净,谁不是精打细算?要么就是钱多没处花,广撒网——但他又不是,他一次只投一两个项目,最多三个,说明钱并没有那么多。这就和他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不符了。所以,他是圈内很显眼一人。”
众人听着。
“后来我那老哥听了个八卦,知道了内情,才算明白了。”周三说到这儿,故作高深地砸了咂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平子一脚踢过去:“说!”
“……他家有钱!”周三咳了一声:“有底气,懂了吧?”
明宸和平子哦了一声。
陆芒受不了了:“一群蠢货。侯文昌多大?听说现在才三十出头,七八年前开始混这圈,二十多点的年轻人,就能插手影视投资,除了家里有钱还能是什么?”
“……”另三人默了。
陆芒继续:“有钱搞投资,和有钱随便打发孩子让他投资玩儿,这是两个概念。说明侯文昌家不只是有钱,而是很、有钱。”
陆芒在很字重点停顿了一下,看向周三:“来吧,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周三茫然地哦了一声:“就,他爸是巨鹿集团董事长,这个知道吗?”
陆芒沉默了。
巨鹿集团,路人都知道的那种牛逼,大家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他家背景挺复杂的,他爸侯永临虽然是董事长,但巨鹿更多的股份在他妈手里。他妈姓司,跟司延安他妈是俩姐妹,叫什么没打听到。侯文昌是几岁的时候改的姓,原来也跟他妈姓,侯永临是上门女婿。”周三越说越快,rapper魂都快出来了。
“停。”陆芒打断他:“所以有钱的是司家两姐妹?各自找了个无权无势的男人?”
周三道:“司延安他爸我不知道,但侯文昌家是这样的。侯永临没有厉害亲戚,但他本人很有手段,听说年轻时在道上混,被千金大小姐看上了,从此一朝发达,掌管商业帝国……千金大小姐不管事,主要都靠他。”
陆芒头疼:“算了,我们是要讨论侯文昌不是他爸妈……老幺先说吧。”
明宸的情报就实际多了。
郑佳期昨天声泪俱下的写道歉书,一边把侯文昌和他交流的细节统统交代,也让明宸渐渐清楚了事件的全貌。
最初确实是因为电影《少年行》的选角一事,司延安企图收购他的扬帆投资,侯文昌发怒,又懒得在线下跟他玩,心生一计,用爆黑料的方法来跟司延安做个交换。
只要司延安收手,他就提供后续一系列澄清方案,郑佳期说,侯文昌是这么告诉他的。
“怎么澄清?给郑佳期开精神病诊断书?”陆芒问。
明宸摇头:“郑佳期脑子不清不楚的,说侯总告诉他不用他再做什么,也不会影响他前途,还给他包资源,他就信了。”
陆芒露出“妈的一群蠢货”的表情。
明宸又把后面的一些细节讲完,包括他们有什么过节之类。
众人沉默,平子半晌开口:“这点过节,至于这么恶毒么?”
是的,恶毒。
而且下作。
几人都不是第一天混圈了,这个问题倒也不是真想弄个明白,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明宸从那次发微博开始,就已经站上了司延安的船,而且他不打算退缩。所以今后和侯文昌对上,已经是必然的事。
那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哪怕他们不先出手,也要提防着侯文昌使什么坏招。
尤其是在明宸还要争取《少年行》的情况下。
四人又讨论了会儿,让周三继续当他的包打听,决定暂时见机行事。
然后好好吃了顿饭,各自散了。
明宸又忙了两天,期间无事发生,这才给徐黄山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有空,可以赴约了。
“……”徐黄山接到电话,简直恍惚极了。
要不是之前微信探了探口风,知道明宸真的有参演的打算,他快以为是自己跪在他公司门口三天三夜求他看一眼。
……虽然他对心动演员的确是这么卑微,但明宸现在面对的不只是他,是侯总啊!!!
“行……”徐黄山再不适应,也只能旁敲侧击的叮嘱:“那个,侯总已经对你很感兴趣了,你也给他留点好印象吧?”
“肯定的,怎么会让徐导为难?”明宸话音轻快:“这两天的确是太忙了,都快之前过了个年,懒了几天。徐导过年休息得好吗?”
“好啊!”徐黄山不知不觉就跟他聊了起来,从吃什么喝什么聊到旅游过年哪儿比较好在哪儿可以放烟花之类的问题。
聊完一看,一刻钟过去了。
心情还挺美。
这样看来小娃娃态度还是很好的嘛,绝对是真忙,绝对不是在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绝对万,不万我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在2020-05-13 22:27:43~2020-05-17 19:0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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