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二十一章·新冢旧骨葬头七(5)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回程的美琴,美琴本不赞同风岚带病到处跑。但看她穿得厚实,又有鼬带着,思量再三,才终于放行。

    到止水家时已近黄昏,风树萧萧,天云若染,枯叶碎枝满地铺开,被冬日的寒风一吹便飞散而去;和着老鸦的聒噪哀鸣,更显一片人去楼空的败落之景。

    风岚心中很不是滋味。止水的家她以前是时常来的,因着他家比族长家还大上了许多,所以风岚一来就撒欢,有时还怂恿着佐助和她一起,在九曲回肠的大宅里一起捉迷藏。佐助老实,躲的地方也显眼,三两下子就被鼬和止水找到了;而风岚却刁滑,仗着跟止水熟胆子也大,什么地方都敢躲,让两个哥哥都颇为头痛。

    记得有一次她从放里衣的柜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手臂上还挂着一条蓝白条纹的内裤。看得止水那一个尴尬,鼬的脸青黑,偏偏她还不知收敛地用双手把内裤拉了拉,点头赞许道:“嗯,布料透气,弹性不错。”

    后来她被鼬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再钻止水的内衣柜后,鼬才放了她去玩。然后鼬和止水在他的袜子柜里找到了风岚。

    “止水哥,你有脚气呀!”头上顶了只大拇指破了洞的袜子的风岚委屈巴巴地诉苦道。

    有脚气你就别躲里头啊!!!

    止水又羞又恼,偏生拿风岚无可奈何。

    往事点滴似裹了糖衣的青涩油柑子,口干舌燥时猝然间一口咬下,甜腻的伪装之下尽是酸苦的回味,偏生又被这涩味激得人口齿生津,止不住反复咀嚼,饮鸩止渴。

    风岚触景生情,又想哭,但怕自己一哭,鼬也跟着难受,便硬生生地忍下了。

    鼬带着风岚走过深远的回廊,路过空落的敞间,绕过水尽池枯的院子,终于在大宅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面前停下。此处本有古树合围,繁荫掩蔽,常人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了过去。只是此时正值隆冬,百木凋零,褪去了一身翠衣的老树只剩孤单狰狞的枝干,原被隐藏起来的小屋则尤为突兀。

    止水家风岚早已摸得透透的了。这间小屋她也是知道,捉迷藏的时候还想过躲在里面。但是当时她打不开门,又见周围环境幽深静穆,庄严沉肃,想来大概是祭奠先祖的地方。风岚好歹也知道些分寸,后来就没再来过。

    却不知,为何鼬今天会把她带到这里?

    鼬也别无他话,只走向门,伸手推了推。意料之中的,屋门纹丝不动。

    鼬的脸上毫无诧异或者意外之色,只看向风岚,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来开门。风岚心中狐疑,却依从了鼬的指示,上前,学着他的样子,也推了推门。

    在触到老旧木门的一刹那,她的手心处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是查克拉被吸取了一般,但仔细一感觉又没发现什么异常。风岚心中疑云更甚,但她坚信止水和鼬不会害她,于是定了定神,手上微微用力,推向门扉。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身后的光线透过木门微敞的缝隙,将两人映在木质地板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轻光重影,看起来无端让人觉得苍凉。

    “走吧。”不顾满脸震惊的风岚,鼬率先走了进去。

    风岚跟着进了屋子,屋内并无她想象中供奉的牌位,只在正堂的案上供着一把薙刀。那薙刀有七尺长,线条优美,通体雕凿着花纹,从柄处一直延伸至尾端,一气呵成,虽不繁复却十分大气,让人望之生畏;刃长三尺,落冠造的形制,在散飞的细尘中破开一痕清明的雪亮,寒光凛凛锐气逼人。

    “这是?……”风岚见这薙刀似有所觉,却仍不确定问道。

    “这是「炽结」,是止水答应给你的礼物。”鼬说着,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他之前就打定了这个主意,但族中长老都不同意把至宝「炽结」交给一个资质平平的小丫头。止水当时似乎是回心转意了,之后也没再提这件事。葬礼之后,族人发现这间放置「炽结」的屋子无法打开。用写轮眼查看了才发觉,原来止水早就设下了禁制,除了止水以外,唯特定的人的查克拉才能开启。”

    他转头垂眸看着风岚,一字一顿道:“也就是你,风岚。”

    风岚浑身一震,双手不住颤抖着。她在鼬推不开门而自己却推开之时就有所怀疑,如今得到了鼬的证实,内心的感动与悲痛融为一体,已不知孰轻孰重。她死死咬着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哭、也不叫。

    鼬又回过头,遥遥望着那把对于女子来说,过于修长的武器,喃喃道:“众族老明白了止水的决心,又想着「炽结」就算到了你手上,也是放在族长家里,也就没有暴力破坏这件屋子,将其取出;只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过来拿。”

    鼬又看向风岚,却只见她低着头,眉眼皆隐在刘海的阴影中,看得不真切。

    鼬的目光闪了闪,这间供奉「炽结」的小屋可谓是这个宅邸最为重要而神圣之地,算是止水这一支的祠堂了。因此常年都有禁制,除了镜华的直系后裔外,无人能随意进出。止水把风岚设为另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之人,难道……

    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鼬收回了心绪,伸手轻轻推了推同样愕然无措的风岚的后背,温柔地鼓励道:“去吧。”

    “嗯。”风岚木讷地点了点头,但却懂得了鼬的意思,抹了把脸,走到供案前,伸手去拿「炽结」。

    薙刀的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要重,风岚手上用了八分气力,却只将薙刀抬起了寸余。风岚心中诧然,她虽年幼,但长年跟着鼬和止水训练,她的真实手劲并不输给普通的成年女子,就算病中气力稍逊,也不至于如此。

    可见这「炽结」有多重。

    风岚自然不会认输,换了双手,又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炽结」从刀架上取下。

    “咚”的一声闷响,刀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风岚以刀为杖,杵着直喘粗气。

    鼬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依旧淡然处之,似乎风岚的吃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开口解释道:“这「炽结」为精钢所锻造,分量极重,又是女子不常用的大薙刀,因此寻常女忍者连拿起它都十分费力,更遑论把它作为自己上阵杀敌的武器了。”

    风岚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擦了额角的汗,问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继镜华夫人以后,宇智波一族中再无女子可使用「炽结」的原因?”

    鼬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她道:“你注入查克拉试试。”

    风岚依言照做。她的查克拉刚刚接触到「炽结」,这无生命的铁器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疯狂地吸食着自己的查克拉。风岚一惊,本能地想撤手,但方才一直紧握着「炽结」,身体没脑子反应得快,一收一放相互抵触中,竟将「炽结」给抬了起来。

    风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还重若千斤的「炽结」,此刻竟能被她如此轻易地举起?怎么回事儿?宝物滴血认主吗?

    鼬蹲了下来,从惊异非常的风岚手中拿过「炽结」,继续解说:“「炽结」所用材质特殊,持有者可以将自己查克拉的性质变化注入其中,发出忍术,使其产生强于本身力量数倍的攻击,五种遁术皆可,没有限制,也不需要结印。”

    “这么厉害?!”风岚睁大眼睛看着鼬,水盈盈的眸子中充满了孩子气的兴奋与赞叹。

    鼬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不然它怎么会成为与焰团扇齐名的宇智波镇族之宝呢?”

    继而他又道:“而且「炽结」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查克拉的量越充足,刀身便越轻盈,威力也就越大。但是,同样的使用「炽结」所消耗的查克拉也惊人。普通忍者的查克拉,连挥舞「炽结」都不一定吃得消,更不用说用它发动忍术了。”

    “所以说,这才是「炽结」长期无主的真正原因?”风岚问着,经鼬一说,她才突觉,刚刚那一握之后,自己体内的查克拉似乎也有几分的虚浮。

    鼬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止水把「炽结」交给了你,就是他相信,你一定能让这把跟随镜华大人征战四方的薙刀,再度名扬天下。”他顿了顿,又道,“以你宇智波风岚之名。”

    风岚顿觉胸腔之中热血沸涌,与缠绵五内的哀思交融汇集,似冰火交织般的激烈与震撼,让她一时怔怔不知如何作答。许久之后,她才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望着鼬的双眼,许诺一般地重重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不会辜负止水哥的期望。”

    鼬对她的表态似乎并无多少触动,只是用着悲悯而宽容的眼神望着她,似乎连她的思维在他的目光之下都无处遁迹。风岚被鼬看得莫名的心虚,她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错在何处。

    良久,鼬才开口道:“你还没有理解止水送你「炽结」的真正含义。”

    “真正的含义?”风岚蹙眉,不解地看向鼬。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凄恻的鸦唳,风岚回身望去,只见一抹黑影从残阳的灼光中撞出,俯冲入屋内,继而悬停在她面前,缓缓扇翅而飞。

    “大乌?”风岚抬臂,让大乌落在了手上,心中疑团愈大。

    “……止水去世后,他的所有忍鸦都与我签订了契约,唯独大乌没有。”鼬慢慢地站起身,坦荡地迎上风岚疑惑的目光,“你会到达怎样的高度,我和止水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若说宇智波一族中还有哪个女忍者能使用「炽结」,那个人非你莫属。所以,即使止水此刻不把「炽结」赠与你,你以后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也能得到它。”

    他闭目,似悲似叹:“大乌是所有忍鸦中侦查感知最强、也最通人意的。它之所以不与我签订契约,那是因为,止水已经为它指定了它的下一任主人。”

    “那么?……”风岚心中一恸,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错,”鼬望着她,眸色深深,透着风岚从未见过的慎重与严肃,“「炽结」和大乌,是止水留给你的,他的最后的陪伴,与守护。”

    风岚的双眼蓦地睁大,夕阳忽地照进她瞳孔中,映出曜金的光彩。心中好像有什么终于冲溃决堤,似埋葬、似新生。

    “哇!!!!——”

    她跪倒在地,抱着大乌,哭得声嘶力竭。

    大乌是陪伴,炽结是守护,这大概是止水给予风岚的最后的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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