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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 钟子然坐在小板凳上, 对着一女一儿,超严肃。
小芽小眼睛偷偷瞄姑姑。
姑姑满脸担忧,但她不敢求情。
哥哥什么都是对的, 即使不对,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一时想岔了。
小豆抱着毛茸茸的小黄鸡, 挨近姐姐, 鼻子还挂着鼻涕。
钟子然看不下去, 朝小豆招手,“过来。”
那样子,特别像招一条狗!
三三用它那属于小黄鸡的豆豆眼瞪他,“叽叽”抗议:别欺负小孩子。
虽然小豆刚才给它喂嫩叶子, 差点没把它呛死。但他也给它水了。比主人这个理都没理它的,强多了!
钟子然一指弹功,弹在三三鸡脑袋上。
小小鸡三三直挺挺地倒下。
幸好小豆及时抓住它的俩鸡爪, 它才不至于从小豆怀里掉在地上。它还那么小一只,若真的从那么高掉在地上, 肯定是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不过因为被倒提着两爪,三三现在的状态, 就是——倒吊鸡。
钟子然见它这狼狈模样, 满意了,无视小豆控诉的眼神,拿出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布, 帮他把鼻涕给擦掉。
儿子脸上没有碍眼的鼻涕,钟子然满意了。
但是钟小柔小声跟他说:“哥,你用的,是抹布……”
钟子然身体一僵,故作淡定把抹布扔在桌上。
怪不得,他刚才就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们也大了,不是小孩了……”
钟小柔再嘀咕,“大的五岁半,小的才两岁半,还是小孩子呢……”
钟子然轻飘飘地看了妹妹一眼,钟小柔立马闭上了嘴。
他继续说:“有些事情,不应该瞒着你们。你们妈妈,也就是岳杉杉,我的媳妇,她不要你们和爸爸我了。她会有新的家,新的孩子。”
小豆是还不能理解爸爸的话,小芽是不觉得有妈妈没妈妈,她和弟弟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爸爸好歹还搭理他们姐妹俩,妈妈连个正眼都没施舍给他们。
虽然父亲的“搭理”就是跟他们抢吃的,但至少眼里是有他们姐弟的。
钟子然的话,停了一下,仔细观察俩孩子的表情。
很好,没有哭,可以继续。
“你们不要为她伤心,以后见到她就当陌生人。像我和你们姑姑,没有爸爸妈妈,也照样长得那么壮实健康。你们比我和你姑强多了,至少还有一个爸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知足,知道吗?”
被重新抱回怀里的小黄鸡——三三,小豆眼里闪着难以忽视的鄙夷。
这样哄骗小孩好吗?!它这个主人真是没救了!
钟子然给了它一记冷眼,看向一旁端坐的妹妹,示意她好好安抚俩孩子。他就暂时先退场,给她做孩子们思想工作的时间。
钟子然离开屋子,还能听到身后钟小柔温柔的循循善诱,“小芽,小豆呀,你们爸爸说得没错。姑姑和你爸没爸妈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你们不仅有爸爸,还有姑姑呢!会更好的……”
钟子然满意地点点头。
带三三来这一世,果真有趣,连带这些个妹妹子女都有些可爱,看起来顺眼多了。
若三三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用它的鸡屁股对他的脸。
主人真的是恶趣味!就享受别人对他无原则的包容和信任。
哎,钟家这三个孩子,将来肯定要被他坑!
钟子然出门,往左走,正好看到隔壁家孤寡阿婆在吃力地抬着小半桶豆渣进屋。
钟子然看了她一眼,想起,这阿婆似乎帮了小芽和小豆良多,三三附身的那颗蛋,似乎都是阿婆提供的。
他走上前,随手一抬,把桶抬了起来。
“放在哪?”
他面无表情询问阿婆。
廖阿婆被吓了一跳。
她狐疑地看了眼钟二,这家伙,该不是趁机想要进她家,抢她东西吧?
这样的事情,他没少干!
但她没法拒绝,怕这混不吝的搞出什么大事来,只好指了指厨房,“放那里。”
钟子然把东西放到厨房,就离开了。
原本还等着,看钟二要顺手牵什么羊的廖阿婆,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了?钟二居然改邪归正,真的给她帮忙,而没拿她东西?
新鲜呀!
廖阿婆站在厨房门口,惊疑。
钟子然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不小心看到廖阿婆的表情,立马转身回来,说道:“阿婆,小芽小豆他们妈跑了,以后他们俩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廖阿婆:……
她就说嘛,钟二的力气,哪里是那么好使的?
帮她抬了半桶的豆渣,就要她帮他看孩子!
够会算的!
廖阿婆嫌弃地进了厨房。
但在她熬豆渣粥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
今天的钟二,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以前,他可不会特地跟她说这些,他那俩孩子,他可不会管,任他们自己求生。她看那俩孩子可怜,有爹妈相当于没爹妈,怕他们死了,才稍微帮帮忙的。
现在,他居然帮她干活,还说要麻烦她帮忙照顾孩子。
这钟二该不会是媳妇跑了,想不开了吧?
廖阿婆心里跳得厉害。
钟子然走了挺远,嘴角才稍微勾起,笑了。
刚才廖阿婆的表情,真的有趣。
跟三三被欺负,只能暗自生闷气的小表情,一模一样。
原本高高在上,以消除怨灵怨气为日常任务的钟子然,经历了三三的“暗算”,共情开到最大后,慢慢找到做任务时的“乐子”。
任务中的人,都是真实的生命,他们会对他的一言一行作出反应。
他有些喜欢上这种短暂的交流了。
是的,这些位面里的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都是短暂的过客。但若是因为他们的渺小而藐视,似乎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钟子然想通了这点,看向空中暖暖的太阳。
此时正是下午,生产大队里正在上工,大队长正拿着小喇叭在地头里叫唤:“大家团结努力,劳动最光荣。今年大生产,为国奉献最光荣。地里粮食要高产,收了嚼头过大年!大家加把劲,在雨水来临前,把粮食入了仓!……”
一句句激励人心的话,从小喇叭里传来。
社员们颇受鼓舞,撸着袖子、热火朝天开始干。
钟子然路过知青的责任田,嘴角微动,知青们打理的田地和村里别的田地,有很大区别。
大队嫌弃这些知青干活不行,不愿意和他们一道,所以把他们负责种的田,单独划分出来。
但知青们种田,不用心,一个推一个,肥水不足。现在收获季,一切都在对比面前明明白白。知青田里的粮食果实是干瘪的。
就这肥水施得不足的贫瘠田地,它的产出根本没法满足大队十五个知青半年的嚼头。
能想象得出,这些知青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都吃不够,怎么可能会匀出来,救济知青?
钟子然能想象得出,以后知青的混乱。
没粮,为了生村,这群知青,和大队队员们结婚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钟子然继续往前走。
偶尔有几个知青抬头看到游手好闲的钟子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队里有名的二流子,专门拖大队后后腿。
“有些人,就是命好,不下工,也能赚工分!真是不公平!”
有个姓汪的女知青忍不住讽刺。
这是在骂他呢!
钟子然来了兴趣。
他只是把共情值调小,但并未关上。
原身没有完整的记忆,共情值会在需要的时候,给予他一定的参考反应。
比如,在现在。
他捂住胸口,一副快晕倒的模样,“我根正苗红,正经贫民出生,当然也想为国家的发展尽一份心,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都是小时候太苦,落下病根,若太劳累,可能会死也不一定。我真的还想活着,活着看共和国的富强!”
他一番话,唱作俱佳。
汪知青咬牙切齿,她家里成分不好,根本说不过这个贫民出生根正苗红的钟二!总不能说强压他上工,不管死活,不让他看到共和国的富强吧?
钟子然见她这憋屈的模样,把手从胸口放下来,故作无奈,“幸好有个争气的妹妹,有她在,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他说完,一步步往村口走,留下一群嫉妒得脸都变形的知青。
这么没志气,怪不得老婆会跟人跑!
钟子然准备去一趟镇上,原身有一个兄弟,手里头有些东西。岳家挂在墙头那条干鱼,就是他送给原身的。可惜被原身用去讨好岳杉杉,而岳杉杉转头又带回娘家了。
“光头,在家吗?”
钟子然敲开了供销社后街一户人家的门。
一个头上戴着帽子,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男人,来开门。
他先开了一道小缝,见是钟子然,嘴里埋怨,“好你个钟二,我等你很久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男人小心看了看门外,没看到可疑的人,这才把钟子然放了进来。
钟子然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就是差点被公安抓吗?倒现在都快成惊弓之蛇了!
通过矮窄的门,钟子然进入了院子,走进了房里,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是说一大早就来吗?现在都下午了,你出去得小心点。”
光头把帽子脱掉。
他脱发,地中海型的脱发,光不光头没什么区别。
但是两年前,国家严打。说光头是流氓,是黑帮,抓到了要审问,要枪毙。
还是钟二给他出了主意,让他用黑墨水把光头涂黑,再戴上黑帽子。都这般改装了,他还差点被公安抓。真是难以想象,当初若没听钟二的,做这番伪装,他现在会怎么样。
这光头上涂墨水,原身见多了,习以为常。
只是,钟子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嘴角忍不住微微弯。
光头的块头特别大,容易出汗,汗水从头顶上流下来,混着墨水,带下一条条墨痕。
特别喜感。
完全是钟子然不知道哪一世听过的“满头黑线”的真实写照。
“诺,你要的野猪肉还有干鱼。”
光头把准备好的背篓拿出来。
前些天,钟二就让他准备些好吃的,说是为了结婚纪念日准备的。
按他说,钟二也真的是太纵容媳妇了。对俩亲儿女不重视,倒是把媳妇宠上天。以后迟早会出事的。
想到这,光头忍不住劝道:“别只给你媳妇吃,也给你妹和你儿女吃点。”
钟子然拿上背篓,回头,平静地说道:“那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以后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光头震惊,下巴都快掉地,他小心翼翼,生怕戳到他的痛处,“你,你没事吧?”
钟二对他媳妇的在意,他这个做朋友的,再清楚不过。
他现在肯定是痛不欲生。
“没事呀!”钟子然回头,看到光头的“满头黑线”,忍不住好笑,“那女人走了也好。”
免得他还要应付。媳妇,跟一般的家人不一样,两人的距离太近,他并不能保证完全不露马脚。
光头绝望:完蛋了!完蛋了!钟二被伤得不浅,已经失智了!
“等等!”光头叫住他,“我有些东西给你。”
他转身回小房间,拿出一小坛的酒,强忍不舍,义气道:“这是我花了不小功夫才弄到的,埋了五十年的女儿红。宝贵着呢!”
钟子然眼睛大亮!
这个时代,粮食紧缺,都不够吃,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可以酿酒?至于他喜欢的下酒菜,芒果,在原身的记忆中,根本没踪影。
光头果真够朋友!够义气!
拿了酒,光头还觉得不够,拿了几颗糖,塞钟子然口袋,“吃点糖,甜甜嘴。”
嘴甜了,心也会跟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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