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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宿舍自成一体, 跟大队队员住的地方有一定距离 。
如果说,钟子然家里在村尾, 靠近山脚的地方,那么知青宿舍就在村头,已经出村口的地方。
知青跟村民们的关系,可以从他们住的地方看得出一二。
知青宿舍, 游离在村民之外, 自成自己的小世界。
但就这十五个人住,都能发出那么大的争吵声, 钟子然往那边走。
其实,知青和村民的关系, 并不是一开始就闹得那么僵硬的。
最早来的那几个年纪大些的知青,起初是住在村民家里的。
他们也跟村民有过一段和睦有礼的历史,但是, 随着知青的变多,随着知青政策的变化,知青干活不行,可收货季节都跟村民们分一样钱,一样的粮食。有些村民有意见了。
不过, 在那个□□爆发之前, 大伙都还能维持一些面子情。
说起这□□,村里人至今心有不平。
一个尖锐的质问声唤回了钟子然的注意力,把他从原身的记忆中拉到了现实。
“我看就是你偷的,否则你哪有钱去弄精米”
偷精米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钟子然靠近知青宿舍, 发现知青宿舍的大门关上了。
看不到人。
钟子然的视线转向了知青宿舍旁边的大树。
这颗大树很高。
高得能让站在树上的人,对树下的情景,一览无遗。
钟子然还在犹豫要不要上树的时候,知青宿舍内的争吵更剧烈了,甚至还牵扯到了钟家人。
“别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你想要巴结钟二,人家钟二会不会接受你的巴结!想跟钟小柔比?你是肯定比不过人家的!”
另一个讽刺的声音,响起。
钟子然没了迟疑,直接上树。
这棵树也是会长的,枝繁叶茂,就在靠近知青宿舍的地方,延展出一根粗壮的枝桠来,特别方便钟子然坐在上面看好戏。
但,他正准备坐下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
他今天穿的这条裤子,是妹妹新给他买的,这是第一次穿,直接就坐在树上,脏了多不好呀。
“你们冤枉人!精米是我换回来的。还有,我跟钟子然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想要和钟小柔比,你们别信口开河 !”
汪知青气呼呼,怒不可竭。
钟子然扶着树枝,站定,往下看去。
知青们的院子还算大,他们两个人一间房,八个房间正好把整个院子围城一圈,中间厨房,边角落洗澡房和厕所。
现在,十五个知青,都聚在院子中。
被围在最中间的,就是汪知青。
地上放着一小袋他曾经见过的精米。
知青分到的粮食原本就不够,大家都节省着吃。但今天负责做饭的马知青突然发现,米缸里的米,少了。
这可是大事。
没了十五块的补贴,他们的口粮由生产队负责。生产队和他们知青关系不好,直接给他们指定了责任田。责任田里的出息,决定他们的口粮。
力图不让他们占生产队的一点便宜!
知青干活不行,今年负责的田地收成不好,他们分到的粮食就少。为了能够熬到下一次粮食收成,他们做的每一顿饭,放多少米,都是有定量的。
尽可能的少!
“换回来?你拿什么换?你有钱票吗?你哪来的钱票?这精米肯定是你用咱们的米去换的!”
马知青声音尖锐,如同锯子据木头时发出的刺耳声。
“我没有,你别没证据就血口喷人!”
汪知青紧握拳头,反驳。
“那你解释解释,这半袋精米是怎么回事!”
马知青身边的韦知青开口。
她和马知青一左一右堵住了汪知青的路。
看她俩那严肃凶狠的表情,似乎只要汪知青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把她扭送到公社,记大过。
记大过,会影响知青的品行评定,以后有回城的机会,不会优先考虑她。
汪知青的背,打得很直,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精米是我用钢笔和人换的。”
原身有一支海市英雄牌钢笔,为了能勾搭上钟小柔金手指之一的老太婆,她用钢笔换了半袋精米。
“钢笔?那支英雄牌钢笔?”
韦知青迟疑了半晌。
汪知青的那支钢笔,老值钱,的确能换半袋精米。
汪知青点头,认真解释:“我四天前不是去了一趟镇上吗?就是去换米的。你那天晚上应该也看到我拿着东西回来了吧?”
她看向韦知青,她和她住同一个宿舍。
韦知青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她和汪知青关系不算好,不存在包庇她的可能。
那就是说,韦知青真的在四天前看到汪知青拿回东西回来了。
其他知青想到这,愤怒的脸上此时换成了惊疑。
钟子然站在高处,看得清楚。
围观的知青中,几个男知青神情不大对劲,紧张踟蹰,还暗暗交换了个眼神。
钟子然摸摸树干,觉得有些意思了。
汪知青见韦知青点头,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继续:“前天是我做饭,昨天是你,你昨天做饭的时候,有发现米少吗?”
她言辞有条理,也很冷静。
大伙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去想。
韦知青摇摇头,“没有少。”
她们是在汪知青的柜子里发现了精米,才会怀疑她偷了大家的米去换精米。
毕竟,汪知青的讲究,大家有目共睹。
这种蠢事,她极有可能会做得出来。
“那就是说,米是在你昨晚做完饭之后,马知青今早做饭之前,这段时间少的。就不说我的精米是四天前换的,就说昨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吃完饭之后,我一直在的房里,除了洗澡刷牙,就没出去。没时间,没机会偷米,更来不及换成精米。”
汪知青努力洗脱自己的嫌疑。
知青们也不蠢,刚开始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才一时间没深想。
“都说一下各自昨晚晚饭后做了什么。”
马知青看了眼汪知青,勉强接受她的解释,把视线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马知青是知青中,年纪最大的,是老大姐。
她一发话,姑娘们纷纷响应,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男知青们却稍稍迟疑,才陆陆续续开口。
钟子然就站在树干上,看着下面的好戏。
这个汪知青,比他想象中的聪明一点。
这种情况能够稳住,为自己破局,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我昨晚吃完饭,写了一会儿作,就睡了。”
“我出去走走,消食,十点回来就洗洗睡了。”
……
“我昨晚一直在房里,睡得很早。没出去过。”
“不对,我昨晚看到你了。你从外面回来。”
韦知青突然打断胡知青的话。
她和汪知青的房间靠近门口,半夜能清晰地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昨晚,她被蚊子吵得睡不着,听见开关门声,一时好奇,从门缝往外开。
是胡知青。
他蹑手蹑脚地从外面回来。
面对韦知青的揭穿,胡知青面不改色,“没有,你肯定是看错了。不信你问问位知青。”
位知青是胡知青同房的舍友。
位知青点头,“他说得没错。昨晚他一直在寝室里睡觉。”
韦知青还是怀疑,“我是不可能看错的!是不是他趁着你睡着了,偷偷溜出去的?你睡着了,不知道吧?”
位知青坚定摇头,“不可能,我昨晚一直在给家人写信,写完信,还背了语录,一直到天亮才睡着。老胡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根本没醒。”
“你既然一直没睡,那一定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吧?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马知青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位知青有些慌张,“没有,我昨晚看书看得太认真了,没听到什么。”
汪知青插了一句:“你那么努力,背语录背了一夜,那肯定都背完了吧?现在背来让大家听听。”
位知青开口,背了几句平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语录。
事实上,他的确是撒谎了,昨晚放风的时候,他不小心睡了过去。
听到他背的内容,马知青的怀疑加深。
这几句烂大街的语录,还需要背一个晚上?
“既然你是清白的,那就不怕被人查房吧?”
位知青和胡知青点头,一脸正气,“随便查。”他们不怕被查。
另一个男知青突然小声说:“会不会不是咱们内部人员做的?是大队里的村民干的?”
韦知青当即反驳,“可能性不高。若是村里人做的,不可能只偷一点,剩那么多给我们。而且,他们也不定会知道我们藏口粮的地方。
钟子然笑笑,十里大队,知青十五人,女知青九人,男知青六人。
男女分边,各有心思。
“咱们不一定要在房间里找。或许被藏到外头了也说不定。”
汪知青提议。
昨晚韦知青看到胡知青从外面回来,那应该是去销赃了。
汪知青已经单方面定了胡知青的罪,还把位知青打为同伙。
树上的钟子然听到他们说要在宿舍附近查找,暗叫不好。他们要出来找,一定会找到他现在站的这棵树上。
情况不妙,他若再不离开,就被人发现了。
钟子然刚下到树下,知青们就已经到他这边了。
“钟二,你怎么在这里?”
钟子然刚站定,就被逮住。
汪知青惊讶地看着他。
马知青和韦知青两人的视线,更是在钟子然和汪知青身上徘徊。
韦知青刚才信口开河,说汪知青勾搭钟二,嫉妒钟小柔,是因为她晚上曾听到汪知青的梦呓。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汪知青好几次深夜睡觉的时候,嘴里叫着钟二和钟小柔。
哦,前天晚上,她又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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