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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秋红慌乱地跑回了村子。
“虎，老虎！子然和紫红，被……”
她气喘吁吁。
但钟大队长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猜出了事实。
儿子和女儿今天到后山摘野菜，遇上了老虎，现在生死不知。
只要是碰上儿子、女儿的事情，以往稳重可靠的钟大队长都会方寸大乱。
幸好钟家有两老镇宅。
就在这时候，钟老头手里拿着□□，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对儿子说道：“我去王家，找连胜。你立刻召集村里人，去山上搜索。”
有老父亲发号施令，钟大队长有了主心骨，立刻说道：“我这就去。”
话还没说完，他往大队播音室跑。他要马上召集人上山，越快，儿女的存活性就越高！
钟老太拉住老伴儿的手，牙齿上下打颤，“老……老头，你一定要把咱们子然和紫红带回来呀！一定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她乖孙！怎么就那么命苦！傻了那么多年，终于正常了，怎么出个门就遇上老虎了？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钟老头、钟父、钟母都出门忙着找人救孙子孙女去了，钟老太巴巴地坐在门槛上，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脚软，站不起来了。
霍秋红在一旁，愧疚地对着钟老太哭泣，“钟奶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紫红上山摘野菜的。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都是我没来得及救他们。”
钟老太面无表情，眼神看都没看她，声音寒冷远胜冬日坚冰，“的确是你的错。”
若不是因为她约紫红去摘野菜，子然就不会跟着去，他们可能就不会遇到老虎。这一些都是霍秋红的错！
霍秋红错愕，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慌，“钟奶奶？”
她是不是听错了？钟奶奶怎么会怪她呢？在她的印象中，钟奶奶对她非常好，有时甚至比对紫红还好！
钟老太死死地后山的方向。
她承认，她这是迁怒了！
她之所以对霍秋红好，那是看在乖孙的份上，希望她以后能对乖孙好。否则，她凭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比对亲孙女更好？
霍秋红泪流满面。
钟老太的焦急和惊怒，被强压下去了。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老太太，只能打起精神，“你今天也被吓坏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一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那俩生死不明的孙子孙女，心情更不好。
霍秋红也没杵在这儿碍眼，她抽泣了一会儿，伤心嗒嗒地离开了。
她一转过身，嘴角就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最好那两个人永远都回不来。这样一来，她就省了不少事。
钟子然醒来的时候，上半身趴在岸上，下半身浸在水里。他咳了两声，把嘴里的水吐掉，抬头朝周围看去。
在他的不远处，有个人。
他跌跌撞撞跑过去，把人翻了过来。
是杨慧珍，不是妹妹。
在他把人翻过来的时候，杨慧珍醒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子然冷漠地扔回地上。
不是妹妹……
“紫红！”
钟子然大声呼唤。他嘴唇苍白，浑身疼痛，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成条，脚上的鞋子也丢了一只。
他选择跳崖，并非完全是赌博。
当紫红她们在摘野菜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山崖这边隐隐有些水汽。等猛虎逼近时，他带着妹妹往山崖这边移近，往下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崖底的碧绿清波。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的感官为何那么灵敏。但似乎那一刻，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跳下崖，就能保全他们兄妹。
他毫不犹豫往下跳，还把妹妹护在身上，想给她做肉垫。可是在半空，快临近崖底的时候，妹妹一个用力，把他们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在惊愕之下，他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你，你不傻？！”
杨慧珍艰难地站了起来，惊讶地看向呼叫的钟子然。
他是大队长的儿子，是村里有名的傻子。没人不知道他的情况，又傻又哑。
钟子然没有理会她，捡了一根棍子，往下游去寻。
崖底的水流湍急，他和杨慧珍都落到了一处，那妹妹被冲到下游的可能性很高。
“喂，你等等我！”
杨慧珍见钟子然没有理会她，赶紧拖着难受的身体，追了上去。
这深山野外的，钟子然也太没同志爱了，竟然把她一个姑娘单独扔在这里！
钟子然一边叫，一边坚定地往前走，脚踩在地上，落下星星血点。
杨慧珍右脚疼痛，可是却不敢停下来。
她能感觉得到，如果她停下，那钟子然势必就会扔下她不管。
“你不好奇，你们跳崖后，上面发生什么事情吗？”
杨慧珍自说自话。她不得不如此，只有不断说话，她才能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不至于崩溃。
钟子然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呼叫妹妹，继续往前走。
“魏广志被老虎吃掉了，先是手，然后是肚子……我害怕，跟你们一块跳下来……”
钟子然突然停了下来，他在岸边捡到了一只军绿色的解放鞋。
这是妹妹的鞋子。
他眼睛大亮，双脚像是充了电一样，加快往前走。
他这么一提速，杨慧珍就受不了了，“你等等我……”
即使知道求助也是徒劳，但她还是哀叫出声。
钟子然没有停，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妹妹就在前面。
身后，杨慧珍实在是走不动了，摔倒在地上。
她看着钟子然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破声大哭。
从遇到老虎那刻的害怕，到亲眼目睹魏广志被老虎吃掉的恐惧，再到跳崖，再到醒来后钟子然对她的冷漠……她把种种委屈惊慌恐惧化作了泪水。
不知道哭了多久，杨慧珍觉得自己就快死掉的时候，仿佛幻听一般，她听到了钟子然的声音。
“再哭下去，你就要脱水了。”
他的声音低哑富有磁性，就像她幼年时弹奏的大提琴一样，是那么动听，能拨动人的心弦。
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杨慧珍迷茫地抬起头。
真的是钟子然，他背着他妹妹，就站在她面前。
“你回来了？回来找我了？”杨慧珍擦干泪，从地上爬起来，嘴犟地替自己辩解，“我是因为太疼了才哭的。不是因为你把我丢下！”
钟子然没说什么，当务之急，他们必须得先找个山洞藏身。天色渐暗，他们伤的伤，饿的饿，此时若还在外面游荡，恐会成为野兽口中餐。
杨慧珍站起来，瘸着脚，跟在钟子然身后。
钟子然这一次走得并不快，妹妹脱力了，走不动，他得背着。边走，还得边留意周边的情况。他们运气还不错，走了不久，就看到一个山洞。
“你在这等着。”
钟子然把妹妹放在一块石头上，细声交代。
杨慧珍撇撇嘴，走到气若游丝的钟紫红身边。
她并不是想要帮钟子然看着妹妹，她只是害怕她出事，钟子然会更不愿意搭理她 。
在这陌生的崖底，她能依仗的只有还算健壮的钟子然。跟着他们兄妹，她才有活的可能。
他们俩是大队长唯二的儿女，大队长一定会带人来找他们的。或许现在就已经在寻找了。
杨慧珍想得没错，这会儿，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调动起来了。年轻力壮的，三五成组，带着火把、电筒、刀枪往山上走。
钟老头跟着王连胜伙同几个有打猎经验的老人，作为排头兵，跟着一个幸运逃生的知青，到了他们遇虎的地方。
还没靠近，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钟老头脸色大变，周围跟来的人，面露同情。这可是见了血的老虎，残暴凶狠，紫红他们存活的可能性太小。
“老钟，节哀顺变。”有人迟疑着说道，“这儿的血气着实太重，不能久留。”
谁都不知道山里还会藏有什么猛兽！血腥味容易引来更多的猛兽，他们得赶紧离开，才是正确的。
“不，子然和紫红一定还活着。”
钟老头梗着脖子，他不相信孙子会出事。孙子的傻病已经好了，未来一片光明，怎么可能会死？他一定还还活着！
一想到乖孙变聪明了，强烈的自信袭来，钟老头蹲下了身体，去检查那滩血液和碎肉。
他眼睛蓦然一亮，捡起一块碎布，“这，这不是子然和紫红的。”
血量太大，根本辨认不出死了多少人，但至少，这衣服碎片不是孙子孙女的。
“这里！”王连胜指着山崖一块明显是才刚被人踩塌的石土，说道：“他们跳下去了。”
从脚印的方向可以看得出，他们是正面对着山崖，跳下去的。
“一定是子然紫红他们。”
钟老头手里拿着□□，眼中的光大盛。
“跳下山崖，这可怎么找？”
带路的知青和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跳下山崖，并没有比被老虎吃好多少。山崖那么高，掉下去，必死无疑。
钟老头摸了摸手上油光蹭亮的□□，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
这些小年轻，还小，哪里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这事情，也只有村里几个上了年纪，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的老人才知道。
后山这座山崖，跳下去，有八成存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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