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现在脸上的表情，写作绝望，读作窒息。
有人要帮她杀毒，她要怎么回？
“不了不了不了。”陈知一连三个“不”，诚惶诚恐。
哇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主动提议帮她杀毒，敢问她感动了。
陈知当然不敢动，不敢动。
“你别给我杀毒，我不需要！”
陈知睁大眼睛，让Z感受她的真诚，生怕下一秒对方哪里冒出根插口塞她鼻孔里。
“真的？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真的！我这毒很厉害，我怕传给你，你真别出手！”陈知急得语速飞快。
Z犹豫了，有什么病毒是作为最智能最先进的他也解决不了的呢？
但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他。
她是第一个承认他存在的人，他想帮她。
见Z没从哪里伸出奇怪的接口，陈知松了口气。
“你别担心，我们人类有自己去除体内病毒的方式，还有专门的医疗站点。”
虽然她这毒医院看不了。陈知在心里补完后半句。
她还记得去年去医院自助挂号，明明屏幕上选了个内科，出的是耳鼻喉科的挂号单，委屈。
*
中午，陈知带着Z去了姚叔的馄饨店，以免今早的惨剧再次发生。
于是姚叔看着前几天还独自一人今天就带了个男人来的陈知，有一种自家闺女要出嫁的欣慰感。
“姚叔，他是……”
“陈妹妹带男朋友来啦？欢迎欢迎！”
陈知：……？？？
陈知还很担心姚叔对Z有顾虑想解释，结果人家压根没认出来。
“不是男朋友……是老板。”既然认不出，就不解释了吧。
“哦，原来陈妹妹的男朋友还是老板。”
“……”对不起，是她语文没学精。
姚叔持着一把大漏勺问道：“陈妹妹还是30只小馄饨吗？”
陈知点了点头，姚叔却没离开，而是把目光投向了Z：“那这位小兄弟？”
“我不需……”
“他不饿！”Z话说了一半，被陈知立即打断，“他早上点了一整只港式烧鹅，一点都不饿！”
点了一整只，没半句假话。
“哦……这样。”姚叔跟着点了点头，一整只烧鹅确实撑。
Z还想说点什么，陈知立马冲着他挤起眼睛。
姚叔是好人，但是万一他担心自己报个警，别主动解释才是最好的。
Z注意到了陈知的眼睛，问的直白：“你眼睛故障了？”
“没有，进了点沙有点痒。”
经历了他要帮她“杀毒”的言论，“故障”又算得了什么。
她摇摇手让姚叔先去忙，等姚叔去后厨了，她才小声嘱咐Z：“以后别人问你为什么不吃饭你就说自己吃饱了。”
她就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让他自己领会吧。
Z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比起老板，她有种在真实世界养了个呱崽的即视感。
哦她手机里的那只呱呀，没明信片，也没有呱，只有收菜，快十天了。她一定下了个假游戏。
小馄饨上来后，姚叔坐在了他们侧对面的一桌。小长假太冷清了，他们是店里仅有的顾客。
“陈妹妹呀，说起来前两天那个恐怖分子不知道被抓到了没有。”姚叔谈起那个人还有点心有余悸。
陈知的第一口小馄饨险些呛住。对不起姚叔，你嘴里的恐怖分子就在她对面。
“啊对了，上次从那个恐怖分子脖子里取出的东西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
姚叔转身从柜台里拿了个什么，又一步跨回椅子上，将那东西放在陈知桌子中央。
那是一枚指甲片大小的芯片，上面刻着很小的“戴维人工智能”字样。
陈知又往嘴里塞了只馄饨，不敢说话。
“陈妹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猜啊，这是恐怖分子被组织塞在体内的定时毒|药。”姚叔说的一本正经。
陈知忽然剧烈咳嗽。
“怎么了怎么了陈妹妹！”姚叔赶紧从隔壁桌给她抽了两张纸巾。
“没事……”她擦了擦嘴，“姚叔，你想象力真丰富……”
姚叔用指甲尖敲了敲芯片：“真的呀，不是刺杀重要人物都会在体内藏毒吗？万一被抓住直接毒发身亡死无对证，电视里都这么演。”
现在大清都亡了，人家都是自杀式□□了……
陈知不忍心揭露姚叔，给予他充分发挥。
“这是定位装置。”
Z的声音一响起，陈知又一只小馄饨险些卡喉咙口。
姚叔显然很感兴趣：“定位装置？”
Z点了点头：“他在连接机体的状态下能帮助他们实时掌握被连接对象的位置。”
完了完了，姚叔一定会奇怪他怎么知道。
“陈妹妹！”
姚叔喊她，陈知硬生生把嘴里的馄饨咽了下去，应了一声，准备坦白从宽。
“你男朋友是程序员吧，知道的真多！”姚叔伸出大拇指。
陈知点头，再次松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大起大落吧。
“都说是老板了，姚叔。”
“了不起，你男朋友还是程序公司的老板。”姚叔双手另一只手也竖起大拇指。
陈知觉得这顿饭越来越难熬了。30只小馄饨仿佛吃了快一年了。
Z很想问男朋友是什么，但是又觉得面前的女人应该很介意在他在别人面前问他们人类所通识的“常识”，他没开口。
自己查询了一下这个词汇：情侣中男性的一方，友谊的更近一步。
他存下了这个词，等待进一步研究。
“对了，陈妹妹男朋友叫啥？”姚叔又出了一道新难题。
“额……他呀，他叫……”陈知笑盈盈的，反问Z，“姚叔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他吧？”
陈知指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自己编个名字。
“他们叫我Z。”然而Z实话实说。
姚叔没听懂：“啥？”
“ZZ”陈知将Z叠了两边，“他父母省事，给他起了两字Z开头的姓名叫章彰。”
陈知要崩溃了，她感觉自己在疯狂给他填土，而他疯狂在挖土，就恨不得竖块牌子告诉姚叔他就是他口中的恐怖分子了。
读作章彰，写作智障。人工一点不智能，人工智障。
“哦，这名字也不错，彰，表彰，显赫，不错。”姚叔就差再竖一个大拇指了。
陈知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艰难的一碗馄饨。
*
出了馄饨店，Z倒是在意起那个名字来。
“那个名字算是你给我起的吗？”
“我随便说的，你想用就用吧，Z太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了。”陈知耸耸肩。
“我很喜欢。”
“哈？”陈知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Z再次重复：“比起Z，我很喜欢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谢谢你。”让他有一种活生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陈知心虚地支支吾吾：“你喜欢就好。”她绝对不会告诉他最初心里冒出的是“智障”这个词。
其实Z还想问“男朋友”的意思，但见到身旁的陈知若有所思，他还是推迟了。
“下午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陈知征求他的意见。
“你们人类经常去哪寻找人生目标呢？”
“……”陈知想了想，“去哪找人生目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孩子喜欢游乐园，年轻人爱逛商场，老年人跳广场舞。”
“广场舞？”
陈知解释：“就是在广场上跳舞，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锻炼身体。”
见老板有兴趣，陈知也觉得广场总比到处是智能机器的商场好。
最近的广场大概一站路的距离，然而到了陈知才意识到，谁会在下午顶着小太阳跳广场舞呀。
现在大部分都是带着小孩晒太阳或是遛狗的人，以及放风筝和坐着放空的中老年人。
“其实我们人类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的人一生目标远大想赚钱想升迁，有的人平平安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生也满足了。”
不远处有几个孩子，他们在操控着手里的遥控飞机。
陈知目光跟着他们的，放到了天空中的小型飞机上。她以前也一直想玩这种高科技玩具，但是一点都不听她使唤就被放弃了。
Z也注意到陈知注视遥控飞机的时间有点长，但她不知道她是在想以前无奈的往事。
于是陈知就看到原本好好的一架遥控飞机，忽然脱离男孩子的掌控，朝着她直冲了过来。
……人生啊，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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