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修白双手无力, 在身体坠落的一刻, 堪堪抓住洗手池边缘,居然忍着痛硬是撑着身体重新站直。
他向后退步, 小腿撞到了墙边的长椅, 捂着腹部就势坐下来。独自垂头缩在墙角,因失血而不断流失温度的躯体战栗着。
恍惚间抬起头, 他发现席老师伸出准备接住又收回去的手,突然痛恨起自己。
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倒下去……
为什么要凭着一口气下意识撑住……
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那样……
他心里突然难过, 不受控制地想到:之前他和那个A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屡屡拒绝对方的好意, 才让对方尊严受挫, 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他意识模糊,陷入了痛苦的幻觉里, 弯腰揪住头发, 艰声喃喃:“我会改的……”
“改什么?”
“改……”孕夫的白色影子浮现在晃动的视网膜中。
明明是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一和对方独处,桓修白的情感世界就会混乱震动。
好像很熟悉……总想对他说些什么……想要解释,证明, 得到救赎。
“胡闹够了没有?”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捏住他的下巴, 抬起来对着光,眯眼观察了会。
桓修白大脑缺氧, 解读不出席莫回的脸色, 那或许是戏谑,又或许是恨得咬牙切齿。
Oga空洞的眼睛望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 发不出声音。
“衣服彻底掀起来,背过去。”
席莫回发现,每到意识迷惘时,这人就会对他的命令格外温顺。他看着oga颤巍巍的手拽起浸透血的内衫,侧转过身,把伤口露给自己看。
席莫回动作沉稳,用双氧水清洗伤口,轻轻按压伤口,出血量和出血速度都比想象中轻微,看位置应该没有伤及内脏,应该是健实的腹横肌挡住了子弹。
——也挡住了席莫回。
虽然是没有实际必要的“救援”,在席莫回看来更是傻得天真,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呢喃着:有这份心就好了,有心意就行。
在立即取出弹片和换地转移之间取舍了半秒钟,席莫回从小箱子里找出一截纱布,撕扯两块,一块备用,一块要塞进桓修白嘴里,以免他太痛咬到舌头。
桓修白额头抵在墙上,冒着大滴大滴的冷汗,晕乎乎扭头看了眼:“别给我打麻药……晚上车来了,我还得带队。”
席莫回声音冷下去:“你愿意受着,我不拦你。”
桓修白自己咬上纱布,神智不清中还哼笑了下,气息很轻地说:“我总觉得……你应该,狠狠骂我……”
席莫回持镊子的手指不稳了一下,很快镇定住,“你是受虐狂?”
“我不是……我只是——啊啊!!嘶,嘶——”金属镊子在肌肉组织里前进,两只小爪探到了子弹,果断往外拉拽,沿途牵扯到的断裂神经扭曲痉挛,任凭自诩强大的oga怎么咬牙忍耐,都克制不住猛烈痛楚引起的身体反应。
席老师的手忽然覆盖在他湿冷的脑门上,神奇地,折磨到人发疯的疼消失了一大半,虽然还留有痛觉,也轻到不易察觉了。
桓修白丝毫不知这位“孕夫”的拿手好本事是精神系脑控,还以为席老师趁他不注意给他打了麻药,才效果这么好。
“咔哒”,一声脆响,取出来的子弹被丢进了水槽里。
席莫回给他按压止血,包扎紧实。伤口有点深,这边环境不好,要缝合内部肌膜需要其他器材,而且他手边也没有破伤风和消炎针,拖下去很容易感染。
火器造成的伤和魔法烧灼的不一样,无法用直接使用咒术治愈,顶多只能辅助皮肉生长。
“还能站起来吗?”
桓修白从嘴里拿出纱布,扶着墙慢慢站起,分明就痛得面目扭曲,还死咬着不吭一声。
席莫回隐约的不悦流露出来:“装这么坚强是想给谁看?”
偶尔依赖一下他又不会怎样。
带着伤不吱声料理事情,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好像是在为了他扶着多尼亚斯走那件事暗自怄气。
知道主动回来找他,还有点眼力,失血到暂时昏厥,本想接住你,居然还能自己站起来,事后发现我的意图,脸上的失落和后悔都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你,这份坚韧,如果不是我,有谁会管你啊。
就等着孤独终老吧,桓修白。
“给我自己看。”桓修白如是说,“要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弱者,还怎么生活下去?”
席莫回走上前,打开门,左手提着箱子,右手利落揽过他的腰,替他承担一半体重。
桓修白转过头:“你还怀着孩子,别——”
席莫回答道:“你不是弱者,我更不是。”
桓修白脸转到无人的方向,因痛楚绷紧的嘴角松下来。
两人互相扶持着回到大厅,金泽正四处转悠当做消食,见到他俩,眼神变得暧昧。
“桓副领队受伤,有些严重,这附近有医院,我带他去处理一下,你在这边看好了。”
说话的是席老师,金泽反而有点惊讶。再看桓修白一脸失血过多,神智昏迷的样子,金泽点头道:“行,你们去吧。正门不能走,警备室那边有个小门,跳下去正好通外面,大巴车就停在那条街。”
桓修白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开,认真地说了一句:“不能跳下去。”
金泽不明所以:“只有三米不到。”
席莫回想起了他在失忆桓修白耳边附着的那句嘱咐——不可以爬超过三米的地方。
即便失忆,潜意识里还是谨记着提醒。
席莫回神色忽然柔和,也道:“跳下去的确危险,地铁里不是还有直达地面的升降货梯吗?你们把门卡住,直接去掉东西就能用。”
“随便你们。等会火车要是来了,他们要走,我可拦不住。”
席莫回直接从桓修白身上卸了把枪下来,交到金泽手上,再往入站口一指:“火车到了,你就搬板凳坐在那里。谁敢越黄线一步,就冲谁开枪。我们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走。”
金泽收下枪,“用不着你对我发号施令。”
不顾抗议的陈队长和其他成员,席老师毅然带着人走了。穿过隧道,来到地面,没有碍眼的群众在场,席莫回反而心态轻松多了。
“镰刀姐妹会”可能还在附近徘徊,查探情况,他们动作迅速找上了车,开动车子往三条街之外的医科大附属医院去。
荒废三年的医院里空无一人。三年前,这里还聚集过处于腐化状态的半活人,每日在病床上祈盼医学突飞猛进,迅速研制出抗击辐射影响的特效药。三年后,已是一片倾圮破败,住院部里能抢能带走的东西都被后来人搜刮一空,剩下满地玻璃渣、药瓶、无人清洗的脏被子。
席莫回对大多数医院的部门结构熟门熟路,根本没往住院部那里去,直接进了手术区。一般病人接触不到的地方充满各种意想不到的小门,有的通往员工食堂,有的通往诊疗大厅,而有的,则藏着医院的医药库。
有桓修白这么个“人形挖掘机”在场,席莫回稍给了点催眠,就带着人一路破墙进到深处。内部走廊阴冷干燥,温度很低,席莫回连开六道门,找到了手术区后深处的配药室。
他直接从隔壁拖了张床进去,拿法术点了盏大灯,迅速高效完成了缝合。火器造成的外伤不可以缝合表皮,他只能止步于此,再外加一个缓效治愈术,一周内就能完全恢复。
“席医生……”
席莫回正往他胳膊上扎针管,给他挂一小瓶消炎药。失血过多应该输血,但医院的血浆年代久远缺乏保存,使用存在危险,最好还是依靠自身造血。
还好桓修白不是娇滴滴的oga,如果真的是,他也不可能……对他另眼相看。
桓修白这会清醒了些,看到他还在身边,心底涌出的感激和温情根本抑制不住:“麻烦你照顾了。”
“嗯,不要乱动。”
桓修白枕在枕头上,头靠近床边,目光盯着席莫回平坦的小腹:“席先生,为什么你前夫会离开你……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oga……”
穿着白大褂的席医生坐下,似乎触及了心底某一块地方,略显落寞,“他可能死了,就算没死,也不记得我了。”
桓修白凝视着吊水的点滴,冰冷的水逐渐流进静脉里,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不舒服地侧了下身体。
席莫回发现他的小动作,不动声色握住输液管,温暖咒暖暖的效力随着液体流淌进oga身体。
桓修白输液输得有些口渴,在干燥的口腔里分泌出唾液,抿了一点,润润嗓子,问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办?”
席莫回在他注视下缓缓抚上腹部,表情一瞬间柔化了,和蔼又慈爱,“我会养大它的。”
Oga凝视着他的肚子,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席莫回瞥见了他茫然的表情,压抑已久的怨念和心酸忽然对着这个人爆发出来。他呼吸急促,情绪有激化的倾向,但还在抑制中:“我会养它,还能怎么办呢?孕期又没有人顾着我,只能靠吃人工信息素过活,发情期不能吃普通抑制剂,还要‘内嵌’,会很难受。走到哪里都会被问是不是私生子,身边一个人都不在,半夜想吃水果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烈,攥紧了膝盖上的衣料,强烈的共情让他感同身受。
桓修白:“你想吃水果吗?”
“这不是重点。”
桓修白:“我给你养孩子吧。”
“唔?”
“我也没有A,但我有钱,还能护住你,你生下来,我帮你养吧。”
作者有话要说:桓桓,真的准备老实人接盘了哈哈哈哈
还好骗他的是美美,要是别人,估计真的就会利用他接盘,骗光他的钱跟别人跑了,桓哥还得替别人养孩子
这个美美啊,一和男朋友独处就控制不住要埋怨撒娇了,人家说要给你养孩子了,这下开心舒服了吧。嘿嘿美美偷偷的小动作好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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