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大陆四面环海,形状肖似一副削了四角的方形盾牌。它构造奇妙,由两条长河纵横贯穿,宛如盾牌所装饰的十字标识,将大陆分割成几乎相等的四块。而这十字相交的中心,就是两千年教廷扎根之地:银泉湖。
距离教廷领土最近的贡多勒行省名为罗勒,因盛产一种有益增强alpha精力的草药而著名。这罗勒草价格昂贵,产量多供于贵族,法师和剑士阶层,寻常百姓仅能用得起低劣廉价的罗勒根。
现下是冬季,有人将秋末进山采摘来的罗勒草放在房檐下阴干,往往会遭人贼手。
“滚出去,小偷,贼子!脏种omega——”
“抓住他!那小子偷了我们的银叶子,老婆子,你快去追啊!”
许多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帮主人家骂起来,就是没有人施以援手,眼睁睁就要看着那精瘦的小偷泥鳅似的在人群里滑走了,提溜着围裙跑出去追的老太太一脚踏进雪坑里,滑倒了。
小偷捂住胸口,防止风吹开了破烂的斗篷,吹坏他的战利品。他听到一声跌倒时的哀叫,踮起脚,回头张望了眼,转过身再想一口气逃出村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哎哎哎!”小偷发现自己双脚离地,破斗篷成了要他命的上吊绳,直接勒进了下巴里,圈在脖子上。他憋着一口气,转头就要乱咬,拽着他的人果断松手,让他脸朝下砸进泥地里。
“偷的什么,交出来。”
小泥鳅呸呸吐了一嘴泥巴,抬头看到一双做工精美的黑色靴子落在地上,立马一个纵跃,抱了那位贵族老爷的大腿,扯着嗓子哭嚎开了:“老爷为小的做主啊,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个命贱小讨饭的,怎么赖上我了啊!”
他瘦弱不堪,一点没了刚才牟足了劲狂奔的样子,跪都跪不稳,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在这人俊帅的面皮,贵重的链饰,硕大的白金扳指上分别过了一遍,最后盯在了那只水滴形红宝石耳坠上,眼珠都愣直了。
“赖上你?不是你趁我老婆子不在一把拽走了叶子嘛!看来非要割了你的舌头串在树枝上,才能教你承认!”
众人将他按着肩膀拿住,丢东西的老两口仔仔细细将他翻倒摸了一遍,小泥鳅在地上不住扭动,大声叫唤:“老色鬼们别摸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上告国王陛下!你们当众侮辱一个无辜omega,你们毁了我一辈子!”
“呸!就你?”一群alpha哄笑起来,“三两肉都没,脱光了丢在路上都没人捡了你去。”
老两口找回了罗勒草,各自在他身上踹了四五脚撒气。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本来还有人想把他扭送法官,可谈论来讨论去也没决定好上诉的两个银币由谁出,只得作罢。
小泥鳅躺在路中央,腿勾在飞马的蹄子旁,敞着脏兮兮的领口不住哭泣:“大人,我是在您眼皮底下受辱的,您拉住我,害我丢了清白,您得对我负责,至少也得收我做个小妾。”
“土腥味的omega,我哥哥可没兴趣。”许爱莉叉腰说。
“那您呢,小姐?却个役仆吗?别看我个子小,我吃得少,手脚灵快干活多。晚上您要是喜欢,我也能给您暖暖被窝~”小泥鳅满脸污泥,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全身一股泥汁味。
“别了。”许爱莉捏起鼻子。
小泥鳅半点好处没捞着,挨了一顿打不说,还扯坏了两件衣服,触了大霉头。
这两个衣着考究的上层人,一个皮肤略黑,俊美地妖异,是个成熟小麦味的alpha,另一个女人个子虽高,却是个奶油味的omega。他看着他们坐回马上,低声交谈着朝村里面去了。
小泥鳅吹了声口哨,一股脑爬起来,直奔城外,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才停下来。他摸出口袋里的东西,嘻嘻一笑,摇头晃脑地抛起又接住。
这个黄金靴子绊扣,至少能兑三个贝索金币。他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继续观察,瞬间欣喜若狂。
“是魔纹镌刻!”这下,他半年的口粮都有了!
小泥鳅不敢大意,将它包上草皮,用泥巴裹了起来,塞进胸口的暗兜里。那里面还有两片罗勒干叶,是他跑路途中藏起来的。
他找了个破屋过夜,美美地盘算着怎么把绊扣卖个好价钱,最好能吃上两顿烤鸡,买两串香肠。想着想着,他吞着口水睡过去了。
等他半夜饿醒,缩着肚子迷迷糊糊出去放水时,头顶掠过一环温和的白光。
都要下大雪了,还有月亮?小泥鳅正觉奇怪,抬脖子看了看,差点惊得尿在裤子上。
“天使!”
不日,这个边陲小村里传遍了圣天使降临的传闻。
“天使?这世界还有天使?穿罗马凉鞋那种?还是光屁股那种?”桓修白不禁觉得有趣。
“主任……您还是大恶魔呢。”
桓修白不置可否,“天使也分ABO吗?我以为他们都是双性。”
“就连你吃的这条鱼都是alpha鱼呢。”
许爱莉回到小桌前,眼中闪动着希望:“主任,我问到了,他们说有个像一难的人的确经过了村子,就在前天。她应该往东边村外走了。”
“你们在找那个女巫?”酒店老板娘突然出现,她在裙子上蹭蹭手上的油,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热奶,“你们应该去问问小泥鳅,他跟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村里人都看到了。那个女巫是个好人,她随手治好了我儿子的膝盖。”
桓修白一针见血地问:“村外东边有什么?”
老板娘将奶壶一放,面色不悦地说:“有些瘟疫村的烂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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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鳅饱餐一顿,装了满满两大口袋面包,往村东口走。经过一条小溪,他就着冰水漱了漱口,洗净脸和脖子,就怕身上的烤鸡味引来野兽。
出了东口之外,是个倾圮已久的村子。它地势较低,冰雪融化后总会朝这里流淌,逐年汇成了一汪池塘。
村子看似荒废,小泥鳅走近时,房屋墙檐后传来模糊的人声。小泥鳅将袋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放,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句:“乌糟鬼们,快滚来吃饭了。”
接着,纷然细碎的脚步声从村子的各个旮旯角落里冒出来,小泥鳅硬着腰板,一眼扫过去数了数,眼神暗下去。
又少了一个。
“是谁走了?”小泥鳅问。
二十五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垂下头不说话。
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上来,扒拉出两条面包,一条塞进腰带里,一条被她啃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说:“是科尔,我亲眼看到他走进树林里的。”
“科尔……”那个刚来三天的小子,比他还小一岁。
“反正还会来新人的,不是吗?”小女孩的话让大家脸上的悲色更浓了。
“对不起!小柠檬,快到我这儿来。”年轻的omega母亲连忙呼唤她回去,还不住道歉:“抱歉,是孩子胡乱瞎说,大家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的。”
“你明知道我们都会死在这儿!不是烂在池塘里,就是死在树林里!”他身旁的女人情绪爆发,尖叫道。
“那个巫师会回来的!我,我相信她,只要她回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大家冷静冷静吧。”男O抱紧孩子,缩着身体说。
“带着你的脏A崽子快滚!”女人把石头一样硬的面包砸向他。
“嘿!别糟蹋我的面包,好,你砸吧,回头你得还我十个!”小泥鳅收起了口袋。
圆面包咕噜滚去了雪地里,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将它捡起,停下来,对怔愣瞧着他美貌的人们说:“在冬季,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习惯呢。”
他伫立在雪里,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小泥鳅第一时间认出他包袋上的封条,问道:“你是教廷的人?”
希莫斯声音柔和,明明声调不高,却能清楚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是,我为了帮助omega而来。”
小泥鳅凑到他身边,拽出一条长面包塞给他,低声道:“不管你是不是真有能耐,尽管骗骗他们,让他们走得快活点。”
希莫斯低头问少年:“你是他们的亲人?”
小泥鳅昂起胸膛,粗着嗓子:“我啊,我是这儿的村长!”
希莫斯暖声道:“你是位负责的村长。”
小泥鳅得了夸奖,偷偷多看了两眼希莫斯,哼哼着扭过头,脸颊到脖子红成一片:“嗯,那可不。”
希莫斯一句话换回了小泥鳅的好感,少年很快和他熟络起来。
确切来说,是单方面的熟络。
据希莫斯说,他是教廷的救治神父。小泥鳅自出生起做了十六年乞丐,在贡多勒的官道上摸爬滚打,什么门阀贵人的钱包没摸过?他小小年纪,眼光毒辣,趁带希莫斯在村里转悠的功夫将这人全身上下仔细琢磨个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希莫斯应该是个假扮神父卖洗发水的富商。
没有哪个神父有闲工夫把头发打理得像丝绸一样顺亮,他们都忙于到处推销赎罪券,好给通往红衣主教的大道上添砖加瓦。
小泥鳅故意落在希莫斯身后,艳羡地盯着微微摆动的银发。他见希莫斯正在询问一个女O的病情,悄悄探出手,伸到发梢下面,想摸一摸,看它是不是如看起来一样滑。
“村长。”
“哎!”小泥鳅猛得缩回手,讪讪应声。
“你能生火吗?”
“生火倒是可以生,但得快点,入了夜火光会招来豺狼。”
“别怕,豺狼不会来的。”希莫斯浅笑,“我所到之处,皆为神佑所在。”
小泥鳅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他嘀咕了声:“哪有什么神,真的有,也不会出现怪病了。”
给希莫斯生了一丛火,小泥鳅看着他展开包袋,从里面拎出个小巧精致的编织篮子。这种篮子一般是大陆居民们用来野餐外带食物的。它晃动了下,小泥鳅想上手掀开盖子看看,被希莫斯按住手。
神父好心提醒:“别打开,里面有猛兽。”
小泥鳅捧腹大笑:“你别骗我,什么猛兽能装进糕点篮里。”
希莫斯目光柔柔望着他:“我从不骗人。”
小泥鳅半点不信,直至溜达到酒馆门口,还一直想着篮子里装的是小猫还是小狗。
“就是他!快抓住他!”酒馆老板娘洪亮的声音炮仗一样炸响。
小泥鳅反射性拔腿就跑。
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突然出现的石头绊倒了。
坏坏的欺负孤家小O的大恶魔戈里叶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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