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魏楚的名字, 两人均是一愣。关梦忙站起身, 过去开门:“来了,魏导您好......”
站在门口的魏楚面容干净,款式有些过时的西装搭配一双棕色皮鞋, 全身唯一亮眼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副金丝眼睛了。一个微微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
魏楚见到关梦,笑容温和慈祥:“好久不见了,小梦。”
沈双竹眼眸微眯。小梦?他凭什么叫她小梦?
关梦没来由地对魏楚感到亲切, 扬起一抹笑容,将他请进来:“魏导请进。”
“叫我魏叔就行啦,魏伯也成, ”魏楚对着玻璃窗抬手摸了摸自己略微斑白的鬓角, 笑叹一声,“魏导就免了, 一把年纪, 该退休了。”
退休?关梦惊奇地看着他,魏楚虽说气质沧桑成熟,可顶多也就刚过不惑,绝对不到五十。导演这一行都是靠熬出来了,四十多的年纪又有体力又有资历, 正值黄金期, 他竟然要退休了?
关梦忍不住问:“为什么?”
“于这份职业而言,应尽的使命都完成了,纵然我有再旺盛的表达欲,也难敌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啊......”魏楚目光似是感慨又似茫然, 兀自笑了笑,“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你当初,又是为什么要息影呢?”
“我......”关梦一时语塞,眼神微闪,扯了扯嘴角,“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现在找回感觉了?”魏楚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沈双竹。
沈双竹立刻有所感应地抬头,眼神警惕,却在触及魏楚平静祥和的目光时微微一愣。
“对,现在重新做回演员,演技生疏不少,不过一直有在跟着各位老师学习,收获还挺大的。”关梦点头,说的都是真心话。
魏楚听了却忍俊不禁道:“我该说你自夸还是谦虚呢?你以前哪有什么演技啊。”
关梦:“......”
这糟老头子嘴巴坏的很。
沈双竹皱眉:“没有演技能获得金鹿奖提名?魏导,您这样否定自己带出来的演员不太合适。”
魏楚道:“演技这东西玄之又玄,什么叫有演技,什么叫没有?这个问题就算拿到金鹿奖的评审面前,他们也无法做出一个精确的回答。只有在具体的场景里,一个演员遇到了合适的角色,展现出了独一无二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叫有演技了。
这种气质往往要通过后天磨练,可也有人先天就具备,相比之演技,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灵气。”
他看着关梦道:“灵气带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我说这话不是在贬低你,相反我一直没能向你说声谢谢。小梦,《越轨》是因为你才独一无二的。”
沈双竹看着他,笑容礼貌而戒备:“她叫关梦。”
魏楚一顿,点头道:“抱歉,或许我的称呼不当。”
关梦悄悄在捶了一下沈双竹的后背,甩给她一个眼神:“别添乱。”转而对魏楚笑道:“没事没事,随便叫什么都可以的。魏导......魏叔您渴不渴?”
沈双竹看着关梦给人端茶倒水的热情劲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随便叫什么都可以?嚯,到她这里就这个不行那个不好,一声姐姐都要软磨硬泡半天才肯应,别人就随便叫?
沈双竹原地深呼吸,她恨不得立刻将关梦拖走亲晕,晕过去再抱着睡上一晚,房门锁上,谁他妈也别来捣乱。
关梦和魏楚坐在对面两张沙发上,关梦说:“今天录节目之前一直没收到您的回复,我还以为您有事没法儿来了。”
“我当然会来,只是拜托了张导到录节目之前再告诉你。”魏楚笑了笑,“毕竟对付老师而写的命题作文和自由发挥的文章,我显然更喜欢后者。”
关梦有些赧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魏楚点头,“我说话比较直接,但是从来不会讽刺你,不必如此敏感,你见谅。”
关梦嗯了一声,有些紧张道:“那您觉得,我们今晚的表演如何?”
魏楚支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一点,徐徐道:“前一场戏尚可,当然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你撒娇的语气表演痕迹有些明显,听起来略显生硬。后一场浴室里的戏......我可能上了年纪,很多事情看得淡了,神经也有所迟钝,再来回顾这场戏时没有当初那么沉重。
那盆杜鹃花象征着死亡与毁灭,阿春吃花时的气氛是很压抑的,当然,我不是说你没能表现出这种感觉就不好,你很好。当年你演的是闻秋,演阿春的是单若梅,单若梅表现出了我要的压抑,而你今天演出了你心里的阿春。”
关梦被他一番话所动容,心里千回百转。她心里的阿春,她心里的阿春是什么样的?柳希龄床头柜里的照片,巧笑倩兮的少女;时常徘徊在她脑海中的女人,时而温柔时而癫狂。阿春,关棋音......
沈双竹问:“听说单若梅前辈息影退圈了?”
魏楚点头:“是的。她在戏里扮演一个悲情女子,现实生活中可是人生赢家,一早便找到了真爱,如今孩子都已经会说话了。”
沈双竹心下稍安,既然已经结婚生孩子又过得幸福,那就没那单若梅什么事了。
关梦深知沈双竹八卦起来没完没了,尤其是对电影里饰演阿春的演员,要不是沈双竹隔三差五地提,她根本连这人名字都记不住。
沈双竹时不时地就喜欢拖着她问来问去,恨不得把单若梅祖宗十八代的感情史都盘问一遍,好几次气得关梦想打她,问问问,人家喜欢男人女人我怎么知道,又关你毛事?
关梦给她一个眼神让她闭嘴,沈双竹毫不示弱地回瞪她,也不知道哪来的愤怒,更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这人简直奇奇怪怪,关梦心里纳了闷了。哎,好难伺候。
魏楚慢慢地喝水,说:“张导和我聊的时候,说想让《越轨》重新上映。”
关梦愣了一下,点头道:“对,其实......我也这么想。现在和以前环境不一样,一部电影从创作到拍摄再到剪辑,花费了大家那么多心血,若是卡在最后审核这一关而夭折就太可惜了。”
魏楚想了想,说:“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关梦眼皮一跳,问:“还有什么原因?”
魏楚似有为难,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她道:“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想起复出了?”
关梦用秦琴的话来讲:“我从来就没有退出过呀,懒了好几年,现在想勤快一点,不然辜负身边这么多人对我的期望,不太好,哈哈。”
热水的蒸汽升到镜片上,魏楚把眼镜取下来用软布擦着,眼中有笑意也有欣慰:“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了。”
沈双竹凝思片刻,忍不住问他:“魏伯伯,请问您当初为什么要找她演这部电影?还有,我也看过《越轨》的碟片,无意中发现演职员表中没有编剧这一栏......这部电影,难道没有编剧吗?”
魏楚停顿了很久,说:“有,也没有。”
关梦和沈双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魏楚不开口,那个名字就没有办法说出来。
关梦正欲张口,沈双竹悄悄按住她的手让她别说话。
这种问题不能由已经演过了电影发过了疯的“关梦”来说,要问得由沈双竹开口,尽管这样会显得她很啰嗦爱管闲事。
沈双竹说:“因为那位“编剧”的本意,并不在于编出一个剧本,是吗?”
魏楚手里的镜片已经擦拭得很干净,纤尘不染,但他仍然机械地来回摩擦着,仿佛陷入某个回忆的圈套里面一时转不出来,过了许久才道:“她将这个故事讲给我听,怕我记不住,干脆写下来交给我保管。又怕我弄丢了,便让我拍成电影让更多的人看到,让大家帮她记住。”
魏楚微微叹息,“毕竟那个时候,她已经记忆混乱,经常连自己早上吃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关梦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声线开始不稳:“她......为什么?”
魏楚摇头,苦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却也看不清。小梦,之所以这样叫你,是因为我也不想回忆起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末尾内容有重复的清一下缓存就可以了(jj太抽了我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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