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番话。”
“换了是你,也会的。”
不,叶书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如此伟大的心境与博大的胸怀。
自己是为一人,而段允,是为天下。
“不,你高估我了。就算放眼这世间,能做到之人也寥寥无几。”
“行了,别在这感慨了,说的我都快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哭了。走,骑马去,正好让我见识一下咱们武状元的马术。”
“好。不过,王爷要是输了,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段允又一次手欠地捏了一下叶书的脸:“叶大人口气真不小,一会输了,别怪本王欺负你。”
“好啊,拭目以待,王爷请。”
两匹马,两个人,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渐渐远了,远了。
江南,盱眙。
段桓自京城一路快马加鞭,直至今日,方赶到了此次淮水水患的第一个重灾地,盱眙。到达之后,段桓脚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去到修筑堤坝之岸。
淮水岸边,人员嘈杂,士兵、平民、流民都混合在一起,忙忙碌碌搬运土石,加高堤坝。
此情此景,段桓难免皱眉:“盱眙现在共多少流民?”
“回赵王殿下,盱眙受此灾祸,无数房屋被毁,盱眙本地灾民一万,加上外来流民,共三万灾民。其中老弱病残一万五千人,现安置在城外慧光寺。其余健壮青年一万五千人,均在此处修筑堤坝。”盱眙郡守唯唯诺诺回答道。
这盱眙郡守年过半百,身材矮胖,长着一对精明无比的小眼睛,短短的胡须随着他的上唇一动一动。他回答完,抬起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段桓。
“刘大人辛苦了。此次,刘大人办事得力,治理甚好,朝廷一定重重有赏。”段桓明显敷衍地说道。
“谢王爷夸奖,下官不敢当,能将水患和流民控制住,全凭朝廷的关照和支持,不敢居功。”
“刘大人不必客气,本王说你有功,便是有功,无需谦虚。那依大人看,这堤坝何时才能竣工,竣工以后流民该往何处安置。”段桓盯着堤坝旁忙忙碌碌的工人们问。
“照这样的进度,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月便能竣工,至于流民的后期安置,还请王爷示下。”
“那依照大人对盱眙的了解,盱眙郡可以安置下多少百姓?”
“最多一万五千人,盱眙近几年收成并不乐观,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共三万灾民,大人却跟本王说只能安置一半,那另外的一半灾民,该如何安置?”
“这……这,下官也没有主意,还请王爷定夺。”刘大人支支吾吾也回答不出来。
“算了,先容本王想想。先带本王去慧光寺看看。”段桓视察完堤坝,看到一切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水患和灾民问题,既然水患已经得到有效控制,那接下来只需要安置好灾民即可,安置灾民,一来可以完成皇命,二来,也可以让他在百姓心中树立忧国忧民的形象。
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民心,将是他通往王座的重要筹码。
段桓命令工部侍郎留下监督堤坝建造,自己则带着其余众人前往慧光寺。
刚接近慧光寺,段桓就听到了哀声阵阵。寺外的石阶上,坐着不少灾民,他们大多两眼通红,瘦骨嶙峋。
众人一见到衣着华丽、器宇轩昂的段桓,便知道他们的救世主赵王殿下来了,都一窝蜂地冲上来哭诉。
段桓刚一下马车就被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围住,看着一片狼藉,闻着灾民身上发出的阵阵恶臭。他狠狠的皱紧了眉头,极力控制住想把人踢开的冲动。
刘大人一看到这阵仗,马上吩咐:“快把这些灾民赶开,冲撞了王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段桓虽心中多有嫌弃,还是控制自己不发泄出来。此刻,才是笼络人心的好时机。
他伸手拦住了刘大人:“不妨事,不妨事,莫要吓坏了百姓,来人,将本王所带物资分发下去,务必人人有份。”然后又转身对灾民们说:“大家不要惊慌,本王奉命前来,定会给此次受灾的百姓一个交代。本大家先听从刘大人的话,若还有难处,待本王了解情况以后再做处理,如何?”
听了段桓的一番话,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灾民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皇上、朝廷和段桓的声声感激和赞叹,更甚者,竟然感激涕零直接跪下来叩谢皇恩。
而后,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开,在士兵和衙役的组织下去领取粮食和衣物。
这下,段桓才和众人进了慧光寺的大门。
而此刻,门外的灾民们看着这位大人物,仿佛看着他们暗淡深渊的一束光辉。
进了慧光寺,段桓便见到了寺里的住持。住持法号觉空,年逾七旬。住持见到了段桓连忙行礼:“阿弥陀佛。”
段桓扶住住持:“方丈不必多礼,本王还应该多谢方丈,帮忙安置了这些灾民。”
住持又向段桓拜了一拜:“王爷宅心仁厚,实乃百姓之福。小僧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王爷请进。”
“方丈请。”
段桓吩咐随从去调查寺内灾民的情况,自己则带着刘大人随住持进了屋内。
慧光寺厢房内陈设简单,光线昏暗。段桓坐在了上座,听着住持向他说明灾民的情况。
“启禀王爷,起初共有一万五千灾民在慧光寺里,后来因为伤病饥荒等原因死去三千,现在寺内共有一万二千人,每日吃穿用度均由郡里赈济,近日里,郡衙府内也是捉襟见肘,粮食一日少于一日了。”
“方丈辛苦,本王此次带来了粮草衣物,倒是可以缓一下燃眉之急。不过,还是要再麻烦方丈您一段时间,待本王想出更好的安顿灾民的方法,再将其迁往别处。”
“老衲愧不敢当,若是王爷不嫌弃,老衲倒是可以将寺庙一直作为灾民居住之地。倒是王爷,不远千里前来,救护灾民,为百姓着想,实乃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我佛也会保佑殿下平安顺遂,万事安康。”
“本王所做皆为分内之事,方丈言重了。”
段桓正与住持交谈着,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和尚,边跑边喊:“住持,住持,不好了。”
住持连忙呵住他:“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王爷在此,不得无礼。”
小和尚一听,连忙行礼:“王爷恕罪。”
段桓冲他轻轻一笑:“无妨,起来吧,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那小和尚抬头看了住持一眼,开口道:“启禀王爷,方才寺内一个灾民忽然上吐下泻,我们过去时候,只见他脸色发黑,浑身起满了红疮。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断了气,紧接着,旁边两个人也出现了同样症状。小僧怕有疫情发生,所以赶紧过来禀告住持。”
“快过去看看。”主持说着,便要出门,段桓也要跟上去。
住持连忙拦住了他:“王爷千金之躯,怎能身临险境,老衲先去看看,烦请王爷在此稍后片刻。”
段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只是传了太医一同前往查探。
屋内只剩下了他、刘大人以及几个随从。
段桓忽然烦躁起来,灾情出现半月有余,早不出疫情,晚不出疫情,怎么偏偏碰巧赶在他到了江南便出现了疫情。
若是控制不住,疫情四处蔓延,又该如何是好?
父皇若对此事有所不满,那此行岂不功亏一篑。
段桓瞳孔微缩。绝对不能让疫情蔓延,用尽任何方法,任何。
不到半炷香时间,太医进了厢房,向段桓禀告道:“回王爷,微臣刚观察几个病人,均出现相同的红疮,且症状完全相同。臣等初步推测,是一种蔓延性疫情,还需尽早将患病之人隔离,同时排查寺内其他人是否出现了相似症状。”
“多久可以研制出控制病情的方子?”
“这,臣不敢妄言,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请王爷放心。还请王爷马上回郡守府里,以免感染。”
还真是事与愿违,这疫情看来是逃不掉了。
段桓的心也悬了起来,此间事若不能尽早解决,云南生出事端又如何是好。
段桓虽然想表现得忧国忧民、体恤百姓一些,奈何此处出现疫情,事关安危,他自是不想以身犯险。
毕竟,蝼蚁之命,不足为惜。
他同住持吩咐寒暄了几句,也就离开了慧光寺。
只可怜郡守刘大人还得和太医在此待命,并时时向段桓汇报疫情。
虽离开了慧光寺,但疫情一事却始终萦绕在段桓心头。
尽管疫情乃天灾,非人力所能为。但这疫情出现的时间却是如此凑巧……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自己先前为流民安置问题苦恼,有了疫情,流民必会死亡大半,若控制得好,隔离得当。
也许只有慧光寺内的一万五千人死亡,而不波及他处……
岂不妙哉。
慧光寺内,见段桓离去,刘大人便同住持凑到一起。
“此事还多谢方丈,没有方丈帮忙,下官还真是不知怎么来难倒这赵王殿下。”
“刘大人言重了,老衲只是奉命行事,功劳还是在大人您身上。”
“方丈说笑了,不过只要能将段桓拖在江南几个月。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太子殿下定会重重有赏。”
“赏赐老衲就不奢求了,只愿佛祖能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原谅我的罪过。”
“方丈此举乃助太子殿下登基,造福黎民百姓。佛祖定会宽恕方丈。不过,此次疫情方丈可有把握能控制好,若是闹得太大,可就不好收场了。”
“请大人放心,此次疫情乃是半年之前本寺发生过的一次小疫,当时被一位游医治好。老衲此次只将当时患病之人杯具给灾民用。而且,老衲手里尚有抑制疫情的方子。只要波及范围不广,定会控制及时。”
“那就劳方丈费心了。”
阳光之下,朗朗世间,亦是污秽不堪,亦有阴沟污泥。
天道,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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