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考后暑假的最后一天, 程恩星明天就要去市一中念高一, 以吊车尾的成绩进入这所高中，是她爸爸求爷爷告奶奶花了钱找了关系才搞定的, 中考成绩出来时，听说家里人要把她弄到市一中去时, 程恩星就有闹过, 与其让她这样的差生去一中被吊打, 还不如让她去念私立高中, 这样还能和李可欣成为同学，不过那样的话, 和佳佳就做不了同学，程恩星还挺纠结的。
不过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她明天就得去一中了，干脆打个电话问问佳佳。
程恩星趴在房间的床上，夏日午后的光影穿过卧室的百叶窗层层叠叠打在床上, 地板上, 拨弄着手机拨打了潘佳佳家的座机。
没办法，这是程恩星唯一能联系她的方法，佳佳家家教严，她妈妈不给她买手机用，说学生在学校好好学习就行了，用手机没必要。
电话打通后，好一会才有人接，说话声音是个中年妇女：“喂, 找谁啊？”
“我找佳佳，我是她同学。”程恩星赶紧说。
“佳佳，佳佳，你同学！”
“来了！”潘佳佳从房里出来匆忙下楼，程恩星隐约能够听到下楼梯的声音，接着耳边的声音变成了潘佳佳的声音。
“喂？是哪位？”
“我。”
“恩星！”潘佳佳惊喜不已，偷瞄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母亲，继而又说：“恩星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这不明天就要开学了吗，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程恩星说。
“我好希望我们能够在一个班。”潘佳佳喃喃，“对了，恩星，这个暑假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啊？我呢，跟我爸妈一块自驾去了西藏，去了拉萨，还看了布达拉宫。”
“哇，这么棒，真羡慕你。”
“那你呢？”程恩星问。
“我啊，我在家里呢，我妈找邻居已经高考完的姐姐借了高一年级的书，我在家预习了一个暑假。”
“天呐。”程恩星默默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太刻苦了吧。“你整个暑假都没有给自己放松一下的吗？”
潘佳佳很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妈说等我高考完，有整个暑假让我休息，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我真服了你妈了，还好我妈不这样。”
“其实她也是为我好。”潘佳佳喃喃，“对了，恩星你明天几点钟去学校呀？”
“听说开学典礼在八点半开是吧？那我就八点二十去好咯。”
“啊？恩星你不早点去提前认识一下同学吗？”潘佳佳问。
“那有什么好提前的，反正日后总得认识的，我才不想那么早去学校呢，你知道的，学校对于我来说就跟噩梦一样。”
“噗。”潘佳佳举着听筒浅笑出声，“那我们明天学校见。”
“行，明天见。”说完，程恩星低头放下手机来挂了电话。
潘佳佳也放回了听筒，这时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客厅，抱着胳膊狐疑道：“哪个同学啊？”
“就是以前的初中同学，她明天跟我一样上一中。”潘佳佳笑着解释。
“是用钱买进去的，还是凭本事考进去的啊？”
“妈，这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分别大了，我可跟你说了，不许跟成绩差的人来往，她们会把你带坏的。”
“喂，夏老师啊，明天咱们恩星就要去一中了，以后真得麻烦你多管管她了，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董明佳站在一楼阳台上打着电话，程恩星下楼来拉开冰箱门顺手拿了一盒冰淇淋吃起来，有点好奇她妈在和谁讲电话，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她听见。
“阿姨放心，我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夏方瑜说。
“恩星这孩子啊，就是不爱学习，我都苦恼坏了，你说这马上就高中了，高中三年就是人生的转折点，我真怕她将来走上歧路，或者将来后悔怪我们没有把她管好。”
“其实呢，学习差不一定就代表将来没有出路，说不定她在其他方面有极强的天赋呢，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音乐美术之类。”
“啊我想起来了，恩星从小就喜欢画画，小学的时候还送她去上过一阵的美术兴趣班，不过因为她在那里和一个男孩打了架闹了矛盾，后来就没再去。”
夏方瑜听后赶紧说：“现在高中都有艺术生，考大学的话不需要像普招生那样多的分数，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让程恩星选择。”
“好，我晚上就和她商量，多谢你了夏老师。”
“阿姨别客气。”
等她妈讲完电话从阳台回来，程恩星手里的一盒冰淇淋已经快吃完。
董明佳吓了一跳，“恩星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好一会了。”程恩星跳起来凑上前去，“妈，你在给谁打电话呢，这么久，还神神秘秘的。”
“没，没谁啊，一个老朋友而已，都是些你不感兴趣的话题。”董明珠支支吾吾扯开话题又说：“你高中想不想学画画啊？”
“画画？”程恩星饶有兴趣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你要是想学的话，家里就给你报这个专业，这样你每天都可以去上画画课，你小时候挺喜欢的不是吗？”
“等等。”程恩星抓到了话里的重点，“妈你是说，我平时可以不用上课去画画？”
“有些课应该是不用上的吧，不然也没有多的时间让你们画画啊。”董明佳猜测。
“我学！”程恩星欣喜不已，其实她想的是不用上课，那就太幸福了。
到了第二天，程恩星还在睡梦中，耳边总有哒哒哒的声音，像极了隔壁扰人的装修队，后来才意识到那是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
“恩星，恩星，都快八点了，怎么还在睡，你今天开学第一天还要去报道的啊。”
程恩星翻了个身用枕头蒙着脑袋，企图将这种声音阻断，不让流进自己的耳朵，整个暑假她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状态，现在忽然要她回归上学时候的生物钟，她是真没办法习惯。
终于董明佳打开她的房门进来继续叫她起床，程恩星拖着沉重的眼皮从床上坐起，像个植物人一样没精打采。
董明佳来到她的衣柜前帮忙打开柜子问：“你今天穿什么衣服？”
程恩星揉揉眼睛在衣柜里搜索，最后伸手指了一套裙子，“那个。”
董明佳取出来看，是一条吊带裙，不由蹙眉：“你穿这个去学校不太好吧？”
“哎呀没事。”程恩星起身下床拿上裙子就进了浴室，接着传来刷牙洗脸的声音，董明佳只好站在外面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弄好下楼来，待会坐爸爸的车去学校知道吗？”
“知道啦！”程恩星满嘴泡沫口齿不清答。
脸上搓着洗面奶，洗完脸后又顺手擦了些水乳保湿，因为上学没办法化妆，程恩星也想了办法画个心机素颜妆，因为天生皮肤底子好，只需要涂一层薄薄的BB霜，然后用和发色颜色相近的眉笔轻轻描摹一番，再涂个淡红色的唇膏，OK搞定。
在众多的包包里面，程恩星挑了一个稍微有点学院风的背上，第一天上高中，总不能太过分。
就这样准备好下楼来，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程恩星刚准备慢悠悠坐下来品尝，已经收拾好准备去上班的父亲西装革履走出来，一脸严肃。
“第一天上班都不知道早点起来，赶紧带点吃的跟我上车，不然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学校。”
程恩星比较怕爸爸，因为爸爸一向对她很严厉。
“你爸说得对，现在已经八点十五了，你把三明治带着在车上吃吧，第一天上学迟到不好。”董明佳在一旁温柔道。
程恩星喝了口果汁，一把拿起了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下一口说：“那走吧，爸，赶紧的，别迟到了。”
程恩星的家距离一中并不算太远，开车的话十分钟内就能到，程恩星到学校时，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眼前的景象，校园的马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程恩星来到写有自己班级的公告牌前，想必坐在那里给学生分发校服的就是她未来三年的班主任。
“名字。”
“程恩星。”
对方抬眼扫了一眼她，随后将她尺码的校服递给她，说：“去楼上厕所把衣服换了，以后上学不要穿这样的衣服。”
程恩星什么也没说，走开后才吐了吐舌，她低头看向手里的这袋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早就有所耳闻，一中的校服是全市最好看的，程恩星很是好奇。
一中的校服是传统的日式风格，深蓝色的西装搭配深蓝色的格子裙，里面是纯白色的衬衫，还有小领结，现在这个天穿西装有些热了点，程恩星打算单穿衬衫和裙子，换上裙子后她才发觉，怎么这么长？
这都没过了膝盖，裙子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完完全全拉低了这套衣服的颜值，拉低了她整个人的颜值。
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出来，外面有许多和她一样换完校服的还有刚进来换校服的，程恩星顺着楼梯上楼去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
抬头望了眼门牌号，应该就是这个班了，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男生女生都齐刷刷换上了统一的制服，有些在看日剧的感觉，程恩星唯一感到不满意的就是这裙子的长度，妥妥的妙龄少女，现在成了修女。
因为程恩星的到来，班里不少男生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这女孩长得真好看，巴掌小脸也太精致了吧，就像芭比娃娃一样，甚至包括女生在内，都移不开眼，羡慕不已。
程恩星早就习惯了，不以为然。
正要随便找个位置，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恩星！”
程恩星抬头，发现潘佳佳站在教室门口。
“佳佳，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是这个班的。”潘佳佳欣喜不已，赶紧跑到她跟前。
程恩星打量一番已经欢上校服裙子的潘佳佳说：“你穿着还不错。”
“恩星你也很好看啊。”
程恩星撇嘴：“我觉得这裙子太长了，等放学抽空，我要拿去改一改。”
潘佳佳吓得不轻，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有恩星做得出来。
“恩星，没想到我们又分到一个班了。”
“对呀，那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咯。”
话音刚落，刚刚在外面分发校服的班主任忽然出现在门口，原本还吵闹无比的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人员都到齐了吗，准备到楼下广场集合，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说完转身走开，像个风一样的女子。
“恩星我们一块下去吧。”潘佳佳说。
“走吧，一块。”
两个人一块走出教室，潘佳佳很自然而然挽住程恩星的胳膊，上学年纪女孩子经常这样象征着关系好，当然了，直女都这样，这个时候的程恩星和潘佳佳都尚未启蒙。
广场上所有新生陆陆续续到齐，按照班级站好，班主任在那里稍微调整站位，主持纪律。
“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来，快快快，动一动，都动一动。”
乔嘉妍只有一米六，被分到了队伍的中前排，最前排还有150，155这样的小个子女生，程恩星这个173的高个子，自然而然站在了后排，其实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上了初中个头开始突飞猛涨起，她便站了好几年的后排，座位也是后排。
大致扫了一眼，班里还有好多男生都没她高，和她并排站着的是一个男生，羞涩的和她打招呼：“嗨，你好，我叫张喆，你叫什么名字。”
“程恩星。”程恩星眼睛并没有看对方，随口一说。
“你初中是哪个学校毕业的？”男生继续找她搭话。
“附中啊，一中附中。”程恩星还算是有耐心。
学校的开学典礼向来没有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学校各个领导上台讲话，校长讲完支书讲，主任讲完老师讲，程恩星都腻了，一个人站在后面拨弄手机玩。
耳边充斥着巨大麦克风的声音，极其聒噪，环绕在整座校园里。
“同学们好，我是夏方瑜，也会是你们的教导主任……”
程恩星闻声抬头随意瞄了一眼，第一反应是，哦？这么年轻的教导主任，她初中学校的教导主任可是一个地中海啤酒肚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每天上课都会在走廊上晃悠，窗前停留，一双小眼睛监视着每个人。
因为夏方瑜的发言，引起了台下一众学生的骚动和热议。
“这个老师看着好温柔的样子，应该不会那么严厉吧？”
“为什么我觉得在这些老师领导里，这位教导主任的颜值最高了。”
“颜值担当出现了，她出现了。”
就连程恩星周围的男生也都开始讨论起来，说台上的那些女老师里，哪个长得最好看，程恩星觉得他们真是有够无聊的，不过她也好奇地跟着听了听，最后男生们选出的结果是，教导主任最好看，程恩星又抬头多看了两眼，确实长得还不错，不过在她心中还不是最美的，程恩星是个非常自恋的人，她觉得自己是最好看的，谁都比不上。
其余正在上课的高二高三学生，有的通过窗户好奇地往外看，其中有男生忍不住戏谑：“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可别被夏主任的外表可欺骗了，她才是真正的魔鬼。”
这一次的开学典礼，算是程恩星对夏方瑜的初见，除了教师群里的颜值担当，似乎也没有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她没有想过，未来三年这个女人竟然会成为自己高中时代的噩梦。
挥之不去那种。
开学典礼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了班级，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给大家上的班会课，各种心理教育以及高一生的注意事项，顺便还选了下班委，中考成绩也被贴了出来供大家参考，激励，程恩星当之无愧成为班上的倒数，她很意外居然还有几个男生比她考得还要少，潘佳佳是第一名简直毫无疑问，没有悬念。
程恩星认识了她十多年，从小学到高中，她从来都是成绩优异老师眼中的宝贝。
高中有早晚自习，从第二天开始每天六点半报道，程恩星很明显起不来，所以就连续迟到了一个星期，弄得老师都拿她没办法，还说下周一来学校要是再迟到，那就要请她的家长来好好聊一聊。
程恩星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甚至还带着一帮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女孩子一起来到校外裁缝店私自改了校服裙的长度。
看到恰好在大腿中部的裙摆，站在镜子前的程恩星甚是满意，才刚刚来学校一周，她就已经结识了一些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的女生，抽烟喝酒，除了暂时没有打架，几乎和学校作对的事情都干过。
新的周一到了。
程恩星挎着包从楼上下来，董明佳在一楼等着她，在看到自己女儿那么短的裙子时不由得问：“你们校服裙怎么这么短？”
程恩星心虚不说话。
“该不会是你自己私自去改的吧？”
程恩星还是不说话。
“你这孩子胆子太大了，学校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程恩星无所畏惧撇撇嘴，“那就等他们抓到我再说好了，妈，以前的裙子实在是太长太丑了，穿着和修道院的修女一样。”
“恩星啊，你是去上学又不是参加选美比赛，大家都穿那样干嘛你还要特立独行。”
“哎呀妈你别说我了，我要去学校了。”程恩星来到门口，推上自己的小车车便飞快出了门。
她不想每天早上被爸爸唠叨，而且自己去上学也自由，于是便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自己早上骑车过去。
初秋的早晨还有些凉意，程恩星今天穿上了校服外套，整个人看着英姿飒爽，很有朝气和活力，早上妈还说了，除了裙子看不顺眼以外，哪里都好。
程恩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骑得很快，风将她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到了学校的那条路上，开始出现和她一样去上学的学生，程恩星今天难得起得早，想着终于不用看班主任站在门口的那眼色。
到了校门口，她刹车从车上下来，开始推着往前走，谁知道居然遇上了教导主任站在门口检查仪容仪表，手里还拿着小本本在记录着什么，程恩星莫名有点心虚，但还是十分自信走过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等等。”夏方瑜叫住她。
“有事吗？”程恩星回头问。
夏方瑜打量一眼她的穿着，随后严肃问：“裙子怎么回事？”
“就这样啊，老师。”程恩星装死不承认。
说着夏方瑜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她底下的裙摆，证明确实是做了改动，接着说：“你，先站到旁边去，和她们一样。”
程恩星懒得争辨，推着车子走过去，站在那里整整齐齐一排的学生里，有染发的，有男生头发不合格的，有做指甲的，有打耳洞的，程恩星往那里一竖，一脸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模样。
紧接着，之前和程恩星一块去改了裙子的女生都一一被夏方瑜在门口拦了下来，也都纷纷过来和程恩星站在了一块。
“怎么办啊，会不会请家长啊？”
“我有点怕。”
“应该不会吧？才这点小事情而已。”
“……”
“哎呀，你们怂什么，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程恩星忍不住放言。
一直站到早自习铃声响，门口已经几乎没有学生来到时，夏方瑜才收起了本子转身朝他们这帮队伍走来。
她从第一个学生面前一直慢悠悠走到最后一个学生跟前，继而开口道：“你们知不知道教导主任是做什么的，看看你们一个个，像是高中生的样子吗？”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只有程恩星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夏方瑜特意看了一眼程恩星，然后对所有人说：“你们所有人到我办公室来。”说完转身走开。
“我靠，不会吧。”
“这么凶！”
“好凶一女的QAQ”
“开学那天被她的温柔外表给欺骗了，我真单纯。”
“咱们大家会不会被记过啊？”
“也太严格了吧。”
“......”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怨声载道，程恩星努努嘴闭口不言，第一个带头大步跟上去。
她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不就是去办公室么，又不是没少去。
夏方瑜一个人大步走在前，高跟鞋的声音在水磨石的地砖上声声作响，她能够察觉到，程恩星就跟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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