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顿了顿, 目光淡淡的扫过眼前跳动的火把,对严寒说道:“别跟个娘们似的,起来!”
说罢抬腿向营帐走。心中明明已经翻江倒海,却不能在此时有一丝慌乱。
宴溪把营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看不出任何异常。
“确定她没有出营帐?”宴溪问严寒。
“问过了, 没出过营帐。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
“嗯。”春归向来知进退, 从不会给人添麻烦。答应过自己好好呆在这里, 便哪里都不会去。那人究竟去哪儿了?他在营帐内踱着步,感觉到某一脚下去, 沙土有些松软。不可置信的用力跺了一脚, 一个深坑赫然出现。
宴溪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琼州靠海,海边沙土松软。海里的动物喜欢钻进沙子里, 海边的人应当也是了。转身对严寒说道:“叫两个人进来,挖这里。”
有人在营地里偷了春归, 这显然不是今日临时起意, 而是经过了精心谋划。宴溪看着部下在他的营帐之中挖出了一个洞, 他跳进去,顺着洞一直向前走。这个地道阴暗潮湿,下面有海水浸透了出来, 一脚下去,鞋便湿透了。春归就是这样被带走的,若是再晚一些发现,这条暗道会随着海水的冲刷而消失不见。
他从暗道中出来,拳头紧紧攥着, 生怕自己一松开,春归会就此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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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在一片混沌中醒来,周围一片黑暗,不知是什么一直在摇晃她,她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自己有可能是在一艘船上。
她的手脚都被缚着,对方是真的下了狠力气绑她,手腕脚腕生生的疼。
眼睛睁开闭上几个回合,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一艘小船,单单关着自己的地方,就有一间平常卧房那样大。她动了逃跑的心思,但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去解自己手上的绳索,心中又将宋为彻头彻尾感激了一遍。
门锁轻轻响了一声,她赶忙闭上眼睛,屋内有了烛光,一个人带着一身热气走向了她,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轻佻的说道:“美人儿,别装了。”
春归心中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到一个鬼魅一般的男子。他不似其他的琼州男子那样黑,反而有些惨白。捏着春归下巴的手指冰凉,而周身却很热。看着春归的眼如幽潭一般。
魏岑并未如愿的从春归眼中看到惊恐,反而撞进她清澈的眼中。自己做江洋大盗十几载,早已修炼的如厉鬼一般,没有哪个女子不怕他。那些伺候他的女人,颤着声道爷真厉害,穿上衣裳又抖得筛糠一般。有趣。他的手用了用力:“大将军的小老婆竟也这般不俗。”
春归没有答他的话,眼向他身侧看了看:外面黑洞洞的,应还是在夜里。就算要逃,也不能是这会儿。这会儿是夜里,又在船上,外面有多少人都不清楚。想了想开口对面前的男人说道:“我饿了。”
“.……”魏岑的手顿了顿,慢慢的放开她的下巴,而后坐到椅子上,紧紧的盯着春归,大体是想探究她就真的饿了,还是在耍花样。
春归的独自适时叫出了声,她不好意思的看向魏岑:“我饿了。”
看来是真的饿了。
魏岑抓她来,倒不是因色起义,仅仅是为了穆宴溪。他是十恶不赦的海匪,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人该杀不该杀,也不存在舍得杀不舍杀。作为魏家如鬼魅一般不为世人所知的小儿子,这些年在琼州一带称霸,眼下要金盆洗手了,朝廷却派来一个一个穆宴溪。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给美人儿上点点心。”他官话说的十分好,与京城人无异。
“多谢。”春归向后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这会儿脑子完全清醒了,自己是如何被掳的想的清清楚楚。自己听宴溪的话,在帐篷中老实呆着,午后睡了一觉后突觉浑身无力,闭眼前见到两个蒙面人从地下跳了出来。
这些海匪,果然狡诈。
春归看着地上的点心,又看看魏岑:“如何吃?”
魏岑又拍了拍手,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春归认识,阿鱼的阿买。她看到春归后眼神不自在的闪躲开,而后拿起一块糕点送到春归嘴边。春归没有多看她,张口去吃那糕点,她当真是饿坏了。
“不怕有毒?”魏岑眉头挑了挑问她。
“我都这样了,你直接喂我毒不就成了吗?还需费力在点心中投毒?”这魏岑好像把自己当傻子,春归有些不开心。
吃过了点心又有些口渴,对着阿买说道:“劳烦您,给口水。”阿鱼的阿买犹豫的看了一眼魏岑。
“给她喝。”
吃过了点心喝过了水,春归舒坦了许多。这会儿是夜里,船摇的人昏昏沉沉,她靠在墙上想睡。却被魏岑一个椰子扔过来砸到了她身上,春归疼的闷哼了声。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你砸我做什么!”
她瞪人向来如撒娇一般,魏岑心里被什么抓挠了一下,于是又举起一个椰子砸向春归,只是这回力气小了些,椰子在春归脚前落下,倒是结实,这样扔还没被砸坏。
刚刚被砸那一下的钝痛还未散去,春归不大能吃痛,额头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魏岑不说话,他突然找到了乐趣一般,叫小海匪抬进来一筐椰子,整齐的排在地上,嘴上突然扯出一抹邪肆的笑,指着其中一个对春归说道:“这个,砸你的头如何?”
春归没有说话,突然转身吐了出来。
晕船了。
魏岑嫌弃的眉头高聚:“来人!清理一下。”
阿鱼的阿买又走了进来,看到春归有气无力的蜷缩在那里,前几日的神采全然不见。魏岑受不了呕吐的味道,起身走了出去。
“你要阿鱼也做匪?”春归突然问她。
“命。”她不大会说官话,神情忧伤说了这一句。
春归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眼睛有些红了:“阿鱼还小,还有机会。”
阿买打扫完春归的呕吐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转身出去了。
春归看着那排椰子,又看了看门外,迅速的向椰子爬去,在椰子上洒了一把粉,而后快速爬回到墙角,用绳子假意把双手缚上。
魏岑走进来,看到春归闭着眼缩在墙角,好似很痛苦一般。
“清理干净了,咱们接着玩。”他缓缓出声,指着地上的椰子:“不如就这个,看看会不会让你脑袋搬家。”
“求你。”她突然开口。
“求我什么?”
“求你快点动手。”春归说完轻笑出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再理他。
魏岑何曾受到一个女人这样的轻视?“把你砸成肉泥,再扔到海里喂鱼!”说罢拿起一个椰子朝着春归的头用力扔出去,那椰子却落在了他的脚下。魏岑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一般又想捡起一个,却发觉自己一点力气没有,缓缓倒在了地上。只剩一双眼能动,惊恐的看着春归。
春归看他不动了,突然站起身窜到他面前,一把短刀伸到他的脖子前:“看来今夜要被扔到海里喂鱼的是你。”
魏岑轻敌了。
从来没有探报说这个女子会解绳索会用毒。他们海匪绑人用的劫是千千结,至今在琼州未见可以徒手解开这绳索的人…
春归的短刀在他脸上划了一道:“让你刚刚用椰子砸我!王八蛋!”而后恶狠狠的对他说道:“你给我听好了,老娘要出去,谁也挡不住。”
春归怕的要死,嘴上却在虚张声势,她拍了拍手,赌进来的人会是阿买,否则她还要对付一人。进来的果然是阿买,她看到地上躺着的魏岑要叫出声,却被春归低声喝住:“不许叫!否则你我都得死!”
阿买还从未见魏岑被放倒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叫船向回划。”春归对阿买说,阿买摇了摇头,看着魏岑,却见魏岑的眼眨了眨,是同意了。于是转身走了出去,过了片刻,春归感觉到船改变了航向。
她透过屋内唯一一扇窗向外望去,海面晨曦初露,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山丘,是从前与宴溪看到过的望山。拿出一粒药丸塞到魏岑口中,逼他吃下。门外影影绰绰,海匪们开始查看风向,春归听到有一个人在嘀咕:“老大又要出奇制胜了。”
对,你老大又要出奇制胜了。
约么两个时辰,天光大亮,眼前就是望山。春归透过那扇小窗看了看平静的海面,不知此刻海底有着怎样的暗涌。她站起身将自己的衣裳服帖的绑在身上,而后弯腰看着魏岑:“一会儿先扔你?”语毕在魏岑衣上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些什么。
魏岑知晓春归不是在说笑,昨夜经历的事,令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魏岚叫他不许轻敌,不许这么快动手,自己却迫不及待想金盆洗手速战速决。他闭上眼睛等春归处置他,却见那女子开了窗,举起一个椰子,用力的扔了出去。椰子砸在海面上,有巨大的声响,她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有人落海!”一群人向那一侧跑去。
春归迅速站起身,拉起手中的一根绳,魏岑如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拽了起来!拉住魏岑迅速走出门外,对着阿买点点头,而后急速的带着魏岑跑向另一侧,跳入了海中!
身后传来了惊呼:“快追!!!!”
海水灌进了春归的耳中,果然与青丘岭的小溪不同,这海水这样汹涌,简直能吃了人。春归认准了一个方向,拼命向前游。魏岑被她的胳膊搂着,这个海匪头子不知是多大的头子,总之不能死。
然而春归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快到岸边之时,被一股翻浪打回,完了,要喂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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