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

小说:春归 作者:姑娘别哭
    小院门外站着一个男子, 玄青色衣袍,青玉发簪, 一股肃杀沉寂之气。手放到门环上,过了许久才拉起来叩了叩。

    一个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响起:“哪位?”

    男子看向身旁的人,那人领会,即刻说道:“穆先生拖我给沉碧小姐送一张拜贴。”

    里面的人听到穆先生三个字,毫无设防开了门。却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后眼睛瞪圆了, 连忙跪下:“给皇上请安。”

    文华帝扫了眼这个小丫头, 沉声问她:“人呢?”

    沉碧听到外面的响动,心念动了动,旋即红了脸:这个杀千刀的, 还是来了。起身想关门谢客, 一只手却透过门缝伸了进来, 死死的把着门不松手, 口中说着恶狠狠的话:“你关门试试,朕现在就斩了问柳。”

    沉碧听他这样说, 不想与他蛮横,松开手背过身去。文华帝面前站着一个倔强的人,一根发簪簪住如瀑长发,一身白色宽袍罩在身上, 透着清冷淡然。然而她的耳垂覆着一层淡淡的粉, 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文华帝贪恋这个背影,眼神片刻不移,要将她灼烧了一般。

    屋内一片怪异的安静。

    沉碧听到身后没有动静, 狐疑的回过身,却见文华帝猛然扑了过来,咬住了她的唇:“你再跑一个我看看!”他喘的厉害,她躲的凶,在他怀中死命的挣扎,却被他一个旋身按在门板上:“别动!”

    文华帝想她想的紧。

    说来令人嘲笑,少年皇子早早登了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好看的温柔的有才情的,喜欢就那一阵,过去了便过去了。却在四十四岁那年遇上这么一个人,初尝了心动。

    那时他在永安河边开了茶楼。不为别的,心烦之事可以出宫去,在茶楼里找个地儿安静喝杯茶,不被世俗烦扰。茶楼找了一些茶师,给客人泡茶。

    那日文华帝下了朝无心奏折,趁春光正好,换了便服低调出宫,直奔自己的茶楼。虽是自己对茶楼,却极少有人见过当朝天子天颜,只当茶馆里来了一个权贵客人。自然要派一流的茶师去招待。

    文华帝坐在五层靠河边的包间里,喝着茶,听永安河水市的叫卖声。门推开了,一个身着青袍的女子走了进来,身上没有一丝赘物,就那样干净清爽的一个人,透着沉静。她泡茶就是泡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纤弱的手指掐着茶碗,动作流畅优雅。

    文华帝的心跳了跳,再看她之时,便觉得她那张素净的小脸下,掩藏着惊涛骇浪。饶是经过再多女人,此刻也有些乱了阵脚,清了清喉咙想与她说话,开口却是:“这喝的什么茶?”漏了怯。

    “.……”

    回到宫里,闭眼就是那张小脸。要说文华帝好歹四十多岁的人了,活了这么久,没为情所困过。这会儿却像毛头小子一样,有些莽撞。得了空就向宫外跑,简直跑惯了腿。不论在宫里怎么窝火,到了宫外就怡然自得。文华帝多少有些自卑,就算自己是一国之君,好歹年纪摆在那,京城的青年才俊那么多,怎么想自己都没有胜算。何况自己不想以权压人,多少想好好与她处一处。

    两人多少生出一些感情,文华帝一不做二不休,在一个夜里把沉碧办了。他许久没那样激动过,抱着沉碧像抱着一块玉,撒手怕碎了,抱太紧怕咯着自己。像回到二十岁,不知餍足。办完了总该摊牌了,我是皇上,九五之尊,跟我进宫吧,荣华富贵随你享,护你一生周全。

    对面的沉碧却变了脸,连去大户人家做小都没想过,怎么会去宫里做妃子。后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眨眼。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这一生困在那,可怎么过?这是其一。

    其二,你居心叵测,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骗了我女儿身,现在兜底你是皇帝,要带我进宫,唱的一手烂戏。

    然后沉碧不动声色,接下来的日子与他该怎么着怎么着,只是每每他提起进宫之时,都被她搪塞过去。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彻底消失了。

    沉碧心狠,她消失就是消失,不是端架子。买了新身份,把自己画丑,一路逃出去,脚都不肯歇。文华帝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日子久了,便越找越难。

    穆宴溪是等着用沉碧来感化文华帝的,找到沉碧,把清远和姜焕之的事、宋为和月小楼的事、自己与春归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对她说皇上魔障了,他自己不得好,也不许别人好。沉碧一想那个人恶狠狠之时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何况自己当初出逃,也却是欠考虑,便应承下来。

    过去的事且不表,眼下俩人在对峙,把门板撞的直响。沉碧要他放手,他不放,不仅不放,手口都不老实,急吼吼在她身上点火,还哑着声问她:“这两年有过别人吗?”

    这问的什么话,沉碧一听更来气了,狠狠咬住他肩膀:“有!不止一个!都比你好!”

    这句都比你好真是戳心窝子,文华帝停下来,向后退了一步。但凡自己再年龄再小一些,哪怕回到三十五岁四十岁的时候,都不会像眼下这样卑微。说到底还是吃了年龄的亏。想到这不免有些委屈,眼睛便红了。

    “我真是多余来找你。”转身要走,感觉到衣角被拉住。停下来等她发话,她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心太狠。才二十几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是真狠。

    “去哪儿?出去了就别再来。”沉碧说的软话也透着硬气,话音落了,便向前一步把头靠在他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腰。“你也不看看你问的什么话,什么叫有过别人么?这不是侮辱人呢吗?”

    文华帝心又砰砰跳了起来,回过身拦腰抱起她:“既然咱们这两年都没有过别人,先挑着紧要的事情办..”是真想她,管它天王老子,先办了她再说。

    这趟无盐镇回来,他的退意更甚,每日看着自己那几个儿子,要挑出个好的,而后准备出宫颐养天年。他想好了,那些妃子都留在宫里,他谁都不带,左右这些年大家都端着演戏,也没个真心,她们要尊荣,他给了。以后他要清净,她们也要给,这样便两清了。

    这个主意打定了,再与沉碧行房便没什么顾忌,加之渴了两年,竟有些收不住,到头来是沉碧求饶,他才作罢。

    “你不爱进宫就不进,待朕把宫里的事了了,就带你去行宫。咱们在行宫养马种菜,你若是愿意呢,就给朕生个孩子,咱们自己带着。若是不愿意,咱们就这么搭伴过到老。再过几年,京城的事彻底放下了,朕带你走远点…”文华帝把自己的打算说给沉碧听。

    沉碧只点头不说话,她话少,主意正。文华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栽到她手里了。

    但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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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为在北地呆了一段日子后被文华帝急召回京,进京那一日,赶上京城秋风扫落叶,吹得人睁不开眼。他骑着马向自己的小院走,迎面碰上一个二流子在翻墙。那个二流子长的细小,一根脖子两条胳膊两条腿都出奇的细,他在墙下喝了句:“大胆毛贼!”

    二流子吓坏了,从墙上叽里咕噜滚了下来,摔了个底朝天。口中哎呦哎呦的喊,声音细的要死。宋为定睛看了看,二流子倒是生的白净。

    “说谁是毛贼呢!”二流子不服,站起身仰着头指着宋为。

    “不是毛贼你翻墙?”宋为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懒得理你。”二流子转身要走,却被宋为的马鞭缠住了脖子。

    “偷了东西想走?”

    “这是我家!你看看这院子,能偷什么东西!”二流子有些委屈,自己被老爹关在门外,没办法想翻墙回家,却被这么个瘟神给拦住了。

    宋为看了看那院子,破墙破瓦,着实没什么东西可偷,便松开了马鞭,扔下一句对不住,调转马头走了。

    宋为这两年不大与人说话,一张脸透着清冷,二流子起初有些怕他,后来一想自己占理,凭什么怕他,便拦住了他的马。一双眼瞪的溜圆。

    宋为不理他,调转马头挥起马鞭就跑,那二流子在身后大声喊:“你给我站住!”宋为的嘴角扯了扯,竟是露出了笑容。

    他奔着自己的私宅去,进了宅子,看到三小姐在院子里摆桌子,看到宋为回来仰头笑了出来:“做了一桌好饭等你,今儿中秋。”

    宋为前后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她:“欧阳呢?”

    三小姐顿了顿:“不晓得。”她打定主意要和离,已经有几日没见到他了。他性子淡,似乎以为她只是使小性子,也没特地来哄。

    宋为大抵知晓三小姐与欧阳的事,但他不便多说,进到卧房净了面转身出来,看到院内站着一个一身长衫的男子,不是欧阳是谁?欧阳看到宋为出来,便迎了上来。“今儿可以收留我吗?过节了,妻子不在府上,我只得来这里。”

    宋为看了看三小姐,她正朝宋为挤着眼睛,大体是不同意。

    “喝点?”宋为没理她,叫下人搬了椅子,与欧阳坐下。二人决意喝点,三小姐也无话可说,吃了几口,便转身进去了。三小姐心中有结,解不开,也不想解。她从小就是慢性子,又迟钝,好多事后知后觉,但痛感极强。有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之感。在屋内听着欧阳的声音,心里又觉得委屈,便拿棉花堵住耳朵,拿起针线绣花。

    几个人说着话,院墙上掉下一个人,瘦瘦小小一团,应是没想到自己会掉下来,捂着头有些慌乱。宋为定睛一看,不是今日那个二流子吗?想来是一路狂奔跟到了这里,趴墙头呢。

    站起身揪起他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沉声问他:“从墙上把你扔出去,还是从大门扔出去?”

    二流子吓坏了,指着门:“门..门…”

    京城的风月还在继续,京城与无盐镇,人明明分在两处,心却在相互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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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归和青烟在院子内晒了很多药材,春归生了孩子后头发愈发的浓密,额头上长出很多碎发,整个人像一颗炸了毛的刺猬。青烟看她的小碎发在风里飘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春归自然知晓她在笑什么,抓起一把草扔过去。

    阿婆和郎中一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晒太阳,看着他们嬉闹,也忍不住笑出声。

    小糊涂已经能在地上跑了,小腿儿倒腾的飞快,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跑。小春归坐在宴溪亲手造的小车里,不知看到什么好玩的咯咯笑。她长了四颗小牙,笑的时候口水流了出来,狼狈至极。

    春归因为小春归的小名儿跟宴溪吵了一架,春归说:我□□归,我女儿也□□归,日后旁人叫人的时候,分不清。

    宴溪说:你□□归,她叫小春归,怎就分不清了?差个字儿呢!

    春归:那要是再生一个女儿呢!

    宴溪:首先,不生了。其次,若是再生,叫小小春归。

    气人不气人?

    春归拗不过宴溪,只得把女儿叫小春归。小春归倒是伶俐,打小就能分清父亲叫的是谁。父亲□□归之时,声音里有一股奇怪的音调,叫人听起来心里麻麻的。叫小春归之时,无限的宠溺。她分得清。

    宴溪倒是十分开心,自己不仅有春归,还有小春归。出征前亲了春归,亲小春归,再转过身去亲春归。

    这会儿他和张士舟已出征月余,倒是不远,用宴溪的话说,剿个匪就归来,要春归和青烟老老实实在家里等。

    晒完了药材,姜焕之和清远拉着小葡萄进了门,小葡萄比小糊涂小一些,但二人玩的好,你追我赶,摔了跟头也不哭。

    姜焕之给清远搬了把椅子要她坐着不许动,清远捂着肚子乖乖的坐着。她又有身孕了,曾经那么凌厉的一个人,眼下周身罩着一层柔光,看向姜焕之的目光水水的。姜焕之呢,倒还是不苟言笑,只是无论做什么,眼睛都会马上转回到清远身上。

    他去给薛郎中和阿婆把了脉,二人脉象好的狠,把完脉后便商议晚上该吃什么。

    这个院子里的人,明明非富即贵,此刻看起来却稀松平常。

    今儿是中秋月圆夜。

    如每年一样,今儿都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热情的碰杯。

    与每年不同的是,今儿在座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忧愁。

    清远趁姜焕之不注意,小啜了一口过瘾,春归立马把手伸过去:“姜郎中,她喝酒!”

    清远的酒还未咽下去,就被姜焕之捏着脸颊吐了出来。

    清远恨恨的看了春归一眼:“你算是改不了讨嫌。”

    春归朝她吐了吐舌头:“怎样!你有孕在身还馋酒,我自然不能由着你胡来。”

    “那是谁有孕在身之时自己偷偷喝醉了!信不信我告诉穆宴溪?”清远可是有春归的小辫子,她才不怕春归的威胁。

    春归不占理,连忙住了口。

    “告诉我什么?”穆宴溪走到后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后的张士舟被他的灰呛的咳了几声。

    “没什么。”春归嘟囔了句。

    “春归有孕之时,自己喝多了!”清远铁了心要报复她,不顾春归求救的眼神,出卖了她。

    穆宴溪“哦”了声,走到春归身旁坐下,轻声问她:“怎么罚?”

    春归一张脸涨的通红,悄悄捏了他的手,宴溪顺势抓住了她的手问她:“小春归呢?”

    “屋内睡着。”

    二人月余未见,心里想的紧,两只手在桌下一直没松开。

    张士舟癞皮狗抱着小糊涂,筷子蘸了滴酒,小糊涂嫌弃的扭过头去。青烟打了他手一下:“才多大就让他沾酒!回头跟你一样,是个小酒鬼!”

    “小酒鬼!”小糊涂跟着喊了一声,大家笑出了声音。

    小鹿趴在春归腿边,偶尔站起身在每个人身上蹭一蹭,大家都会摸摸它的头。

    薛郎中滋了口酒,觉着日子美得很。薛义被西凉帝扣下了,今年没能来这里。薛郎中在无盐镇呆了大半辈子,而今是真的离不开这里。他漂泊一生,这两年才算是真的有了家。

    阿婆呢,抬头望了望月亮,她手腕上戴着那个玉镯,一刻也不肯摘下。在阿婆看来,玉镯是梁放的千金一诺,亦是梁放。

    青烟给小糊涂擦了擦小嘴,又往张士舟的碗中夹了口菜,张士舟的大黑脸在月色中倒是显出几分俊俏,看的青烟心里痒痒的。

    姜焕之不动声色在清远的屁股下垫了个软垫,担心她坐着累到,还轻轻帮她揉着腰。

    宴溪攥着春归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想与春归说话,手中的力道便紧一紧,春归无需他开口便能懂,总之是世上最好的听的情话。

    后院的门又开了,旺达旺中他们扛着野味冲了进来,小院即刻充满了笑声。

    这样的笑声在无盐镇持续了几十年,后来薛郎中去了,阿婆去了,宴溪春归这群人老了,孩子们长大了,总之,世事变迁,但笑声一直都在。

    这大抵是最好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本人正式结束啦~

    有天使在评论区替宋为求一个圆满,自然是要有的呀!宋为遇到了他的小太阳,在下一本书《你与清风明月》中会写到。

    最后,把本文最好的一句话送给大家:这大抵是最好的人间,你们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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