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意挥手让其他人各自去做事。
那搀扶孟秋瑾起来的老者这时才突然想起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往边上一看。
人早就没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悄无声息,都没人察觉。
方才孟秋瑾的大胆行为,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者一边背着手走回去,一边重重叹息。
孟秋瑾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希望她不要被一时的美色和权力迷了眼,走歪路了才好。
***
时姈带着傅敛走了一小段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貌似是不能走在太子前边的。
等于压人一头。
她悄悄回头瞥了眼,正好对上傅敛的视线。
“殿下这回是为了文香宴来的?”
她停下脚步,直到他慢慢跟上来和她保持齐平,才再度迈开步子。
傅敛侧过脸看她,“县主对文香宴也感兴趣?”
“就是随便问问,反正以我的水平也参加不了文香宴,只是......殿下的身体不好,怎么不呆在宫里好好休息,筹办文香宴一定很辛苦吧。”
主办一场活动劳心劳力,更何况是针对整个宝文书院来选拔人才的文香宴,有点类似现世的学科顶级竞赛。
许多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呢。
不光盯着在文香宴上大放光彩的学生,还有筹办文香宴的人。
历代皇帝都有过亲自筹办文香宴的经历,无一例外,都能把文香宴办得十分出彩,因此筹办文香宴也成了考验皇位继承人资格的一道门槛。
有孟秋瑾帮忙引荐沈穆,太子自然把文香宴办得非常成功。
本来有了文香宴的成绩,不看他长年累月病弱的身子,皇帝及众大臣对他皆是十分满意。
可惜后来被傅堃暗中陷害,令太子参与到一起大案中。
皇帝震怒,废他为庶民,在被流放边塞的前一夜,前太子病死在了幽暗的冷宫里。
都说皇帝宠爱太子,怎么忍心让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儿子那么凄惨地死去,却不闻不问呢......果真最冷血无情的,都是皇家人。
时姈想得出神,冷不丁听傅敛问:“崔先生只说孤为文香宴而来,县主怎么知道这回的文香宴就是孤筹办的?”
时姈:“……”
这话问得真犀利,直击要害。
“那是因为......”
她拖长了语调,十分俏皮地说,“我在悄悄套殿下的话呀,不过殿下千万别生气,我就是太好奇了,绝对不会再跟第二个人说的,我保证!”
她竖起两根手指朝天发誓,只是神色一点不认真,反而充满狡黠与顽皮,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更是丝毫不见惧怕。
“就算你不说,很快也会有人知道的。”
他转过头,望着前方。
平淡的声音没有起伏,可时姈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从中听出几分寂寥与无奈。
她是穿过来的,还有机会改变炮灰的命运,可他是书里人,只能按着剧情朝前走,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遭遇怎样的死局。
她顿时可怜起他来。
“殿下可有去过枫林道,那是宝文出了名的最美风景线,不如我领殿下去瞧瞧?”
“风景线,是何意?”
傅敛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是他的关注点……非常偏。
时姈懊恼起自己嘴太快,不小心都把现世的词汇给说出来了,便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开始胡编乱造。
“让殿下见笑了,我自小就有乱取名字的坏毛病,因为枫林道很长一条,就像根直直的线,所以我就叫它风景线了。”
“你也有给孤取名字吗?”
有的,给他取名短命鬼,病秧子,炮灰人,可怜虫,她能说吗?
头不要了?
时姈使劲摇头:“殿下误会了!我只给东西取名字的。”
“那向导,也是你自己想的怪词?那是什么意思?”傅敛继续追问,看他神色还十分认真。
时姈:“......”
“就是随口说的,刚才一心想着要领殿下四处走走,给您指导方向......殿下,咱们走这边,去枫林道更快。”
时姈飞速带过怪词的话题,再次压人一头地重新走在前边领路。
见前边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娇小身影,傅敛微垂下眸子,唇角微微一勾,又瞬间恢复如常。
曲径通幽,枫林道的小径都是笔直成线的,两边对称地种满了枫树,树冠浓密,像极了撑开的巨伞,厚厚笼罩住头顶,只露出一片窄而不规则的湛蓝天空。
如时姈所言,枫林道很美,只可惜,是绿色的。
“到了十月,此处想必比现在还要更美。”
傅敛淡淡道,适度缓解了她的尴尬。
“都怪时节不对,只能等枫叶都变红了,殿下再来看,那才是真正的风景线!”
她着重咬住最后三个字。
“有劳县主了。”
“不麻烦,到时候殿下一定会被这里的景致美得舍不得离开。”
“现在便有些舍不得走了。”
他幽深的视线落在她微侧的脸上,苍白的脸颊泛着浅浅粉色,是茫茫绿意里仅存的一抹艳色,几乎点亮了整片枫林。
“那,那殿下就多看看吧。”
时姈捂住发烫的脸颊,随着傅敛缓慢的步伐走在前头。
尴尬!真是太尴尬了!
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丑呢!
这个太子肯定有毒!
好不容易离开了让人窒息的枫林道,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她熟门熟路地领着傅敛往男孩们上课的地方去。
在宝文书院,男女是分开上课的。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但在高门大户里,依旧把男女之间的交往看得非常严实。
也怪权贵门里多纨绔,这都是为了姑娘们的清誉着想。
学堂里,一个容色冷峻的少年端坐堂上,年纪很轻,却像个老先生一样,严肃认真地跟下边的学生讲课。
抛砖引玉,旁征博引。
听得出来他拥有极其渊博的学识及庞大的见闻,足够让他很好地引导学生去积极思索,努力提问。
时姈带着傅敛经过,有意放慢了脚步。
果不其然,傅敛停了下来,细细倾听着隔墙传来少年不疾不徐的声音。
“这人讲得很好。”
过了会儿,他评价。
时姈探头一瞧,笑开了。
“咦,竟然是大哥,我还从来没听过他讲课呢,原来是这样的,殿下您对他评价真高。”
“他是个很优秀的教书先生。”
“那我要替大哥谢过殿下的夸奖了,那边草场上还有人在上骑射课呢,殿下,咱们快瞧瞧去。”
时姈雀跃地往远处眺望,下意识伸手拉住他袖子往前走。
结果刚走两步就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放了手,讷讷道:
“我,我还以为是跟连姐姐一道......阿姈失礼了。”
傅敛看了眼她垂落的白嫩小手,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抬步就走。
“不是还要去草场吗?走吧。”
时姈连忙跟上。
“殿下会累吗?都走了好久也没休息。”
“县主不觉得累,孤自然也不累。”
一个男人,总不能连个小姑娘都比不过。
傅敛说得轻描淡写,但微皱的眉头与愈发白得透明的脸色却泄露了他的不适。
时姈暗自嘟囔着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目光却自然而然地往远处眺望,寻找能坐着休息的地方。
刚走到草场边,时姈恰好望见一处供人歇息的石桌椅,正要回头跟傅敛说。
就见一道雪亮的锋芒闪烁而过,刺疼了她的眼睛。
下一刻,她被人狠狠一推,重重摔地上。
周围响起阵阵惊呼,有重物落地,挣扎,发出沉闷的动静。
她捂着摔得发疼的肩膀爬起来,一眼就看见傅敛面白如雪地站在原地,黑色锦面的袖子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猩红的鲜血疯狂涌出,不断滴落地上,沾湿了一簇簇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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