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出了此等大事,又牵连到圣上的安危, 众人不敢久留, 皆劝圣上拔营回宫。
想到两个儿子都有谋害自己的嫌疑, 圣上哪儿还有心情在西山狩猎?他连夜回宫,下了密旨,将大皇子等人□□在宫内, 而以免朝中震动,他暂且先放了二皇子。
大皇子这事虽然做得紧密, 但怎么能抵抗得了宗人府的严刑拷打?几日内,大皇子的筹谋便原原本本的放到了圣上的案上, 几人的证贡几乎全部一样, 言称大皇子只是想放一头已被驯服的野狼入密林, 以求为圣上救驾,获得圣上的信宠,可是至于这野狼为什么成了黑熊, 他们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圣上对这个儿子算是了解,他虽然身强力壮但却只有一堆小聪明, 且怎么也用不到正道上面, 就算他信了他一开始并不想伤害他的性命, 可到了后来, 他对他这个父皇可是动了杀心。
圣上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大儿子真是运气好,若他有七八个儿子,杀他这一个也无妨, 只可惜他如今膝下并无太多儿子,他也不想如他皇兄一般莫名一场病丧了命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他思来想去,叹了一口气与共枕多年的圣德皇后说道:“他若是想,那我便成全了他吧。”
圣德皇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无论是大皇子胜还是二皇子赢,都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他们要称她一声嫡母,恭恭敬敬的将她供奉到底,她又何苦为他们操心?
圣上也明白圣德皇后的心思,如今也只有她,才能听一听他的真心话了。
第二日,圣上下了旨,说大皇子为救他而重伤了左腿,从此不良于行,圣上对此很是痛心,特别派了御医去大皇子府中,为他救治,力求他能再次平稳的走路。
西山的那些人对此一再封口,只怕大皇子此生都与大位无缘了,而其他人,皆为大皇子感到叹息,好好的皇位竞争人,居然将腿给伤了,大显小朝可从来没有瘸腿皇帝。
对大皇子来说,圣上说他伤了腿,那他必须得伤了腿,从此以后,他都要退出众人的眼帘“好好养伤了”,圣上此举无异于便是将他禁闭了起来。
二皇子生怕西山的这把火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心惊胆战了几天,只得来了大皇子“被腿伤”的旨意,他表面平静,内心却狂喜,如今父皇已经厌弃了大哥,那如今他只剩下唯一一个成年的皇子了,那便是他!
从此以后,白妃、二皇子门前如流水一般,不知多少人讨好、进贡。
圣上冷眼见二皇子派在朝中的声音越来越高,甚至有人充当起了急先锋,请圣上立下太子,此番模样,与当年他联合明国公府等大臣逼迫大病垂危的皇兄立下他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
二皇子越是如此,圣上心中越是厌烦于他,西山看守白鹿放兽的人在此事过后皆都死得不明不白,圣上没有证据证明这黑熊是二皇子所为,也无法证明这二皇子就是清白的。而他在这个时候不懂低调做人,反而昂首向前,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好在,好在他还有别的希望!
圣上死死的看着案前的一封秘信,双手有些颤抖,这秘信中写着的是多年尘封的秘密,他自认天命所归,却在这一刻无声的祈祷,老天能再次站在他这一边。
王内侍跟了圣上一辈子,若说这世上有谁知道圣上的秘密最多,必然是他。如今圣上拆信也不避讳着他,如今圣上还真需要一个人来与他分享这个答案。
对于小穆将军到底是不是圣上的孩儿,王内侍还持有怀疑态度,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莫小姐这么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去的漠北?如此种种,怎么看都是圣上不切实际的猜疑而已。
圣上拿了裁纸刀将秘信拆开,他一目三行,将信间内容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内侍站在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这位老主子的表情,他见他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他半晌没有说话,将信纸揉皱了,难道果然不过是个误会?
可过了片刻,圣上又将信纸给缓缓的揉平了。
“王三啊……”圣上的声音悠悠然然,“我果然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
难道那位小穆将军真的是……?王内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当年圣上认识莫小姐还比这位圣德皇后先些,这莫小姐不过是一个京中落魄勋贵的庶女,圣上与莫小姐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且心意相通,两人私定了终生,圣上还没来得及与先皇禀告,便被借上打马的圣德皇后喜欢上了,圣上权衡之下,想将莫小姐养为外室,以待徐徐图之。却不料这莫小姐是一个烈性子,她说见过自己母亲做妾的难堪,已发誓此生不会做妾,而当她与圣上断了联系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王内侍记得当年,他还代圣上去与莫小姐上了一炷香,如今怎么她又去了漠北还诞下了孩儿?
“当年她有了我的孩儿,又负气于我。”圣上缓缓说道,“当时她有一名闺中好友嫁到了漠北,她便横了横心,去往漠北,她诞下了一名孩儿,名叫穆星驰。”
还有此等事?王内侍想了想,漠北将军夫人似就是从京城远嫁而去,而她的娘家,似乎是奉恩伯爵府,以她的身份,与莫小姐相交,却是十分正常。
“她一个弱女子离了京城,又郁结于胸,如何能在漠北活下去?只能将孩儿托付给闺中好友罢了。”圣上说完连连摇头,“糊涂,她实在是糊涂,她若早些与我说这些,我定不会……”说到这,圣上顿了顿,他也只会劝她安心在外,等待他将她接回来的时机,“我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儿吃这么多的苦。”
大概是明白圣上的看重,这密信之中,将这穆星驰说得极为清楚,他从小便被漠北将军夫妻收留,漠北将军夫妻认他为二子,视他为己出,可再如何,连漠北将军的嫡长子都要上沙场,又何况从小便展现出极高军事天赋的穆星驰了。
圣上皱着眉,将穆星驰大大小小的军功看了个遍,甚至包括屠了全村却得了胜战的那段,圣上忘了自己曾接到过这条军报时与大臣言,“此子性格残忍,必不能重用。”他只将那几张信筏递给王内侍道:“我儿身份就算没有真相大白,那也是国之栋梁。”
王内侍见圣上如此快的将穆星驰改口为我儿,他心中感叹,这位小穆将军实在是来得太好了,如今大皇子、二皇子通通伤了圣上的心,而对圣上无欲无求的小穆将军,可以说是正好得了圣上的看重。
王内侍接了信筏,将这几张看了,他笑道:“这位小穆将军确实天纵英才、威武神勇……”
“什么小穆将军?”圣上打断了王内侍的话,“严格说起来,他才是我的长子。”
这还没有将人家认回来,一颗心已经偏到了东南边,王内侍心中无奈,改口道:“那您决定什么时候认回大皇子?”
“马上!”圣上心中激昂,可他说完这句话又恢复了理智,“王三,现下还不行。”
圣上当年能对莫小姐渣得坦坦荡荡,言称哪个男人不想坐那个位子?而当面对自己成年且优秀的亲生儿子的时候,却有一股近情情怯的感情在心头,他要如何说?难道要与他说他是为了野心才抛弃了他的母亲?才让他年纪尚在幼小便在沙场上一次又一次的直面生死?
“圣上此言甚是,如今朝中复杂,只怕您认回了穆小将军会为他平添许多麻烦……”莫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莫不如此,王内侍倒是明白圣上的心思,他这个主子,此生最热爱的,便是扮做好夫君、好父亲,如今让他与让他骄傲的儿子承认自己做错,只怕十分之难。
圣上看了王内侍一眼,他这个旧仆这句话也说进了他的心里,如今他养在宫中的那两个儿子算是废了,以后大显朝的未来极有可能要交到他这个从漠北而来的儿子身上,可那也是将来的事儿,若如今提早将他认回来,除了惹得朝中人纷纷站队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再者,一个能领兵的儿子,对于他来说,有多大的威胁?身份变了,穆星驰是否能于从前一般以生命来护君?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毕竟,人是会变的。
“我迟早要认回他的。”圣上沉声道,“只不过如今还需要多历练他一番。”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让大显朝的基业能传下去,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对他来说,便是最至要的一关。
王内侍在一旁笑道:“圣上,好事多磨呢。”他想到了那位善良且又坚韧的女子,叹了一口气,他便帮她护住她唯一的血脉吧,也算报了她当年为自己说好话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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