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将自己的小儿子裴乐昌招了回来,将此事说了。
裴乐昌到底是外边行走的男子, 对她的计划倒是有些迟疑, 派人将他的嫡姐从裴尚书府掳走, 装作她与那书生私奔的模样?这简直有些像天方夜谭。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花氏难道还不明白裴乐昌到底在想什么?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头啊:“你啊,永远都少了几分胆量, 难怪比不上你的大哥。”
裴乐昌因为年纪小,经常被父亲说要与大哥学习, 心中对这位并无崇拜倒有几分记恨,如今听母亲说他不上大哥, 他心中郁愤, 难道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觉得大哥要比他好?
花氏瞧着儿子的神色, 便知道此事已经稳妥了两三分,她缓和了声音,“我倒也不是觉得你大哥好, 可你大哥一直在,又如何能轮到你在这个府中立足?”
花氏的话倒是说到了裴乐昌的心中, 如今大哥已在圣上面前颇受重用, 而他, 只不过与群儒在大殿之上拜见过圣上而已, 有大哥这座大山在前面挡着,只怕他永远都只能当裴尚书府的一个小小的幼子而已。
“只不过,此事若是成了,得了好处的便是大姐;若不成, 那便要我与她一起背锅。”裴乐昌实在太了解他这个母亲的,一颗心简直是长到了咯吱窝里,放着好好的儿子不看重,去喜欢他那个泼辣的大姐。
“怎么能这么说?”花氏将刚刚丫鬟端来的糕点放在了裴乐昌的面前,“若你嫡亲的姐夫成了钱尚书府的嫡长子,难道还怕没有你的前途?”
裴乐昌见花氏准备的糕点是他从小惯常喜欢的,又听母亲如此说,他狠狠的将糕点塞到了嘴中,有些不耐的说道:“让我想想。”
“你还想?”外边传来了一句娇俏的声音,裴乐柔走了进来,她揪着裴乐昌的耳朵道:“叫你去做你便去做。”
裴乐昌从小被这个姐姐欺负惯了,只诶诶了几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好好,我帮你。”
自己的儿子虽然胆子小了些,但一颗心还是向着她们母女的,花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我告诉你如何做。”
裴知纯并不知道父亲为自己说得的亲事被自己庶出的姐姐惦记着,她只争取每日陪小郁氏久一些,而当她与母亲说,请父亲来陪陪她的时候,母亲却淡淡的摇了摇头,轻言道不需要这些。
母亲是真的是被父亲所伤到了,裴知纯心中黯然,她似从小,便未见过母亲与父亲在一起欢颜的模样,父亲永远对母亲十分冷漠,而母亲提起父亲的时候,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如今就算她要嫁,又能嫁给谁呢?就算嫁了,是否又重蹈了父母的覆辙?
小郁氏在床间一口气将药喝完了,她见女儿微微对着窗外出神,大概是最近太过于操劳,裴知纯褪去了婴儿肥,出落得越发清丽起来,这样好的姑娘不知道要嫁到哪个人家?她这个身子,也不知道到底能陪她多久,小郁氏微微侧了侧头,有些惆怅。
没一会儿,外边行走的陈嬷嬷匆匆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封信,小郁氏见她进来了,便对裴知纯道:“我昨儿给你的账本可全部看完了?”
“哪儿那么快?”裴知纯摇了摇头道:“才看了一半呢。”
“快去看吧。”小郁氏与裴知纯道:“这几本账本中,有一本里有问题,你将它找出来,与我说。”
如今裴知纯被小郁氏操练得也算半个小账本能手,她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母亲,我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小郁氏一路看着裴知纯的背影走远,才与陈嬷嬷道:“那钱家嫡长子你打探了么?”
陈嬷嬷听到钱家公子的名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启禀夫人,这钱家嫡长子名钱锐意,乃一翩翩佳公子。”
小郁氏曾经与钱夫人打过几次照面,早就知道钱夫人容貌不俗,对钱锐意的长相早就心中有数,“那他为人如何?”
“这为人啊,更是没的说,据说他待人十分温和,刚刚从白鹿书院出来,如今是要科考呢。”陈嬷嬷笑眯眯的言道,老实说,她也没有想到老爷心中还是有小姐的,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找这么好的一位公子当小姐的夫婿?
白鹿书院?小郁氏听了,眯了眯眼,这白鹿学院在京城十分有名,除了要看学生的学业之外,还要从学生的君子之风出发,从长相到仪态、六艺,都有十分严苛的要求,当年,裴知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陈嬷嬷说完了钱锐意,又与小郁氏道:“明国公府来了一封信给夫人。”
来信?小郁氏接过了,有什么事姐姐不能当面与她说还要来信?
小郁氏打开了火封,拿出信筏来,信筏上是郁氏的字迹,她已经认识许多年,小郁氏一目十行将信看完了。
陈嬷嬷在一旁见着小郁氏的表情简直心惊,小郁氏本来面上还有几分红润,可看到这后边,小郁氏的面上苍白一片,最后更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陈嬷嬷连忙对旁边的小丫鬟招手。
小丫鬟拿了帕子来问小郁氏擦,小郁氏对小丫鬟的伺候挥了挥手,拒绝了小丫鬟的伺候,她只接过了小丫鬟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朝嘴上擦了擦。
陈嬷嬷在一旁端过参茶,有些焦急的问小郁氏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小郁氏将信递给了陈嬷嬷。
陈嬷嬷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将那信从头看到了尾,看完,她的双腿微微颤抖起来,明国公夫人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那钱公子居然有如此说不得的隐僻?可她并没有必要去骗夫人,可若是真的,这钱家将消息捂得也太紧了些……而若是细细思量,可若是老爷知道这钱公子的真正面目也要将小姐嫁过去呢?
陈嬷嬷不敢再往深处想,只跪在了小郁氏床边道:“老奴没有将钱家查得详细,还请夫人惩罚。”
小郁氏在闺中时,陈嬷嬷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而后她嫁了人,陈嬷嬷又跟着她来到裴尚书府,若连她都不可信的话,那小郁氏便也找不到别的可以信的人了,小郁氏摇了摇头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姐姐在信间也说了,之前她派人查得这钱公子也是十分的好,若不是宸哥儿多了心眼私下又去查探了一番,只怕她也信了是一个好儿郎。”
连明国公夫人都险些信了?陈嬷嬷舒了一口气,她笑道:“明国公世子对小姐倒是一片赤忱之心。”
“我相信宸哥儿现在是喜欢纯姐儿的。”小郁氏喃喃念道,“可是以后呢?”宸哥儿以后是要做明国公世子的,他如今还是个少年,若他长成了男人,心中便不止有了他喜欢的表妹,还有国家还有事业还有别的女人……若是如此,纯姐儿要怎么应对?
陈嬷嬷知道小郁氏的担心,她这一辈子嫁得不是良人,对男子极为不信,虽然说要帮小姐看婚事,但是无论看了谁,她都觉得不好,怕他付了小姐。
“夫人,有几句话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陈嬷嬷站了起来,与小郁氏言道。
如今小郁氏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这几个老奴了,她喝了一口参茶道:“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想说便说吧。”
陈嬷嬷点了点头,缓声说道:“老奴觉得,明国公世子堪是小姐的良配,且不说明国公府的门第,小姐一嫁过去,她未来的婆婆是她的姨母,而丈夫是她的表哥,就算以后有什么不好,他们都会看着这一丝血缘善待于她。”
小郁氏微微抬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意动。
“再说了。”陈嬷嬷笑道,“都说儿子肖似父亲,您看看明国公,大权在握,这么多年,都只有明国公夫人一人,您还怕什么?小姐嫁过去有姨母照看着,表哥疼宠着,这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小郁氏侧头沉默片刻,才与陈嬷嬷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左了。” 如今事已至此,到底还有谁能庇护纯姐儿一二?除了她的长姐别无他人,若是真的那般,她就算死,也能无求无挂了。
“只不过……”陈嬷嬷有些犹豫的说道,“老爷既然与钱家在议亲了,只怕您得找一个理由推掉他。”
“他既然与钱家议亲都不与我说,我又何苦还与他维持这表面的和平?”小郁氏扬了扬唇道:“过几日我便与姐姐将纯姐儿与宸哥儿的庚帖换了,就算是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这……”陈嬷嬷觉得小郁氏做得太决绝了一些。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怕他早就知道钱家的猫腻。”小郁氏冷声说道:“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必偷偷摸摸的瞒着我,如今倒了这个地步,他若还想拿我的纯姐儿做他往上爬的筹码,那我便与他鱼死网破!”
小郁氏掷地有声。
陈嬷嬷却有些怀疑,夫人与老爷之间只怕又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如此,夫人也不会一病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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