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突然想到,刚刚裴尚书府一行人来, 便是来捉拿盗贼的, 而穆星驰这幅模样, 显然像是要去哪儿偷了什么东西。
“穆小将军,你……”碧桃压低了声音,“你不会到裴尚书府去做小偷了吧?”
明卿云看了碧桃一眼道:“碧桃, 不得无礼。”
这碧桃的话,也是明卿云想问的, 她十分了解表哥,表哥为人聪敏, 运筹帷幄, 无论做什么, 都是一副十分游刃有余的模样,而刚刚,表哥的眉间确实多了了几分急迫。
刚刚碧桃下了马车与裴知瑜对峙, 而小穆将军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马车的逃生暗格爬了上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 她才决定帮他下去与表哥转圜。
“我……”穆星驰正欲开口, 却见明卿云摇了摇头, 比了一个禁声的姿势, “回府再说。”
这一路隔墙有耳,谁能知道表哥会不会打一个回马枪,又回来搜她的马车?
见明卿云如此,碧桃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儿小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小穆将军打掩护?救人救到底,碧桃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十分的快,雷声如鼓一般涌动在天空中,大雨瓢泼而下。
外边的热闹映衬得明卿云的马车内十分安静,穆星驰虽然之前钻过几次马车,但却从来没有如此久的呆在马车之中。
因是夏日,马车中放着青莲的熏香,让人闻了,有一种皎皎明月的清静之感。
穆星驰常年在沙场,唯一的妹妹也是个不讲究的,他如今端坐在这马车上,才再次感受到了明卿生活中的精致与华贵,她果然是个生活在云端上的贵女。
小穆将军怎么偷偷跑去了裴尚书府?又被表哥追寻?明卿云刚虽然无条件信任了穆星驰,而如今冷静下来,却有着满肚子的疑问,她一双如水的眼睛看向了穆星驰。
大概是在她马车中的缘故,穆星驰显得有些拮据,他正襟危坐,秉着非礼莫视的原则,微微闭上了眼睛。
明卿云将穆星驰从头打量到尾,他一身黑色夜行服,倒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受伤。
明卿云收回了眼神,掀开了帘子侧着身子往外看。
没过一会儿,马车驶入了那熟悉的红砖巷。
虽然是闭着眼,但穆星驰心中却是数着路程,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明卿云坐在自己对面,拿着一把上好的羽毛扇摇了摇笑道:“小穆将军是否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有什么话要说?穆星驰不敢与明卿云对视,只垂了眼睛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穆星驰这幅模样,像极了犯了错还要装无辜耍赖的小男孩,却因为他长得俊美无涛,倒并无让人厌弃的感觉。
“小穆将军,我表哥四处搜寻的盗贼是你吧?”明卿云加重了声音,问穆星驰道。
半晌,穆星驰终于抬了头,一脸的无奈,“是我。”
“你去裴尚书府做什么?”明卿云又继续问道。
“去找一样东西。”穆星驰有些讨饶的说道,“这事我不便与你多说,可你要相信我,我做此事并无恶意。”
碧桃在一旁听了,心中有些嘲笑穆星驰的天真,他一个与小姐认识没有多久的小将军,是有多大的脸让小姐相信他?更何况,对方还是小姐喜欢了那么久的裴公子。
明卿云沉默了,她想起前世种种,知漠北军最后一秒都在抵抗者异族,穆星驰的话,她是信的。
穆星驰见明卿云沉默,他有些责怪自己,他凭什么让一无所知的她相信他?对方是裴尚书府,是她家连理的亲眷,她应当相信他们才是。
半晌,明卿云动了,她从身边的小茶几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道:“你手臂受伤了。”这个人是怎么能整天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穆星驰愕然,他摸了摸手臂,才觉得有些疼。
明卿云从小盒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递给了穆星驰,“将手擦一擦。”
穆星驰手上带着血,他接过了那手帕,他一碰便知这是江南而来上好的锦缎,他拿着帕子有些犹豫,怕弄脏了她的。
“既然给你了,便不怕被你弄脏。”明卿云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卷纱布,对穆星驰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碧桃见明卿云如此,不由得道:“小姐,我来吧?”
明卿云摇了摇头,对穆星驰道:“过来。”
穆星驰用帕子擦了手,将那带着血迹的帕子放入了衣襟之中,才跪坐在了明卿云面前。
明卿云用剪刀剪开了穆星驰伤处的衣襟,又为他擦了伤药,笑道:“你应该庆幸我这马车上什么都有。”
明卿云离穆星驰极近,他能看见她秀挺的鼻子,洁白无瑕的脸,小巧的耳朵,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若伸出手,便能将她抱个满怀,穆星驰面上一片坦然,却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袖中,紧紧的握了握。
明卿云用白布帮穆星驰包扎好了,才微微往后退了退道:“好了。”
穆星驰收回了那稍微旖旎的心,他正颜对明卿云道:“今日多谢搭救,若以后明小姐有何事派遣,我必万死不辞。”说完,穆星驰微微一愣,若他回了漠北,他们两人还有什么以后?
明卿云重生以来,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说什么生生死死,她皱眉道:“我不需要你万死不辞,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你给我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穆星驰为何会“探访”裴尚书府,也不明白上一世表哥为何会喜欢了穆问灵,更不清楚为何京城就这样被人长驱直入了,可她心间隐隐的觉得,这其中,有着若有似无的关联,这仿若是一个巨大的棋局,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包囊其中,她可能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那么穆星驰呢?他到底是白子还是黑子?他上一世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穆星驰见明卿云面上颜色变换,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点头道:“我自然会好好的或者,我还等着明小姐的吩咐呢。”
明明应当是一个十分敏捷的人,但在某些事上却颇为死心眼。明卿云无奈,“你是一名将军,又不是我的家将,等我吩咐做什么。”
接着,她掀开帘子看了看道:“到明国公府了。”
穆星驰没有料到他与明卿云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眨了眨眼睛,与明卿云道:“多谢明小姐,告辞。”
说完,他准备转身跳下马车去。
“喂。”明卿云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外边还下着雨,你是准备去哪儿?”
“我?”穆星驰指了指自己,“我找一个地方猫一会儿。”如今只怕裴尚书在京城四处都布了眼线,他一个穿了黑衣的又受了伤,若是贸贸然出现了,只怕很快便会被抓住。
“找一个地方?”明卿云听出了穆星驰其实并无能让自己安全的万全之策,“你从前做事便是如此的鲁莽?”
穆星驰听出了明卿云言语中的责怪之意,他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道:“那也不是。”他人在漠北,哪儿是他的天下,做什么事都方便顺手许多,“今儿若不是出了一些小差错,我也能很快脱身。”他没有想到,明卿云会来裴尚书府,也没有想到,裴知瑜在知道明卿云来了裴尚书府之后,居然迅速的赶回来。
“小差错?”明卿云气极反笑,“你倒是对自己十分的自信。”
面对明卿云的话,穆星驰低着头,如听长辈训斥的小儿一般,若是了解他的人见到他这幅模样,定会大跌眼镜。
明卿云一席话说的了口,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咳了咳道:“你与我回明国公府。”
回明国公府?穆星驰面上闪过了一丝讶异,明小姐这是……?若将他带回了明国公府,那便是将这一堆蛛丝纠结的麻烦都揽在了她身上,甚至将明国公府也卷了进来。
想到这些,穆星驰摇了摇头道:“我已与明小姐添了麻烦,又如何再能添乱?”
“你也知道给我添了麻烦?”明卿云突然想到她送给裴知纯的小南、小北,凝神问道:“小南、小北难道是你的人?”
穆星驰见明卿云面上发难,连忙摇了摇头道:“她们是灵姐儿身边的亲卫,与我并无关联。”
好歹他没有利用自己,若是他利用了自己,只怕她要与他当场发难了。明卿云斜着眼看了穆星驰一眼道:“你现在在我的掌心中,还有什么与我拿乔的?跟我走吧。”
明卿云面若桃花,跋扈的话说出口却并不让人讨厌,穆星驰黑曜石的双眼褪去了凛然之气,他与她对视片刻,感受到了她桃花眼里的坚持,终是举起双手无奈道:“我与你走。”
早这样不就得了么?碧桃心道,她虽然不明白小姐要为何这么袒护小穆将军,可只要是小姐的坚持,她都会支持。
明卿云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明国公府的大门,朱红的门打开了,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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