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盛远川说,“一会儿带你去点个炒菜?”
那家叫家常菜的饭馆是H大默认炒菜最好吃的馆子,唯一的缺点是人永远多,上菜永远慢。
家常菜的口碑好到无人不晓,黄时雨远远看到招牌,拉了拉他的衣摆,“现在都五点半了,吃完饭不会八点了吧。”
盛远川弹她的额,“还不至于忙得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人没时间吃,两个人有。忙碌的意义是为了更好地陪她,但如果因为忙冷落了她,那就本末倒置了。
“不如咱们去隔壁吃小馄饨?”人少还方便,不会耽误他时间。
“难吃。”盛远川表情漠然,“炒两个菜花不了多久。”
“好吧。”黄时雨跟他进了家常菜馆,点了个醋溜土豆丝。盛远川要了份拉皮炒肉,两碗米饭,并一份黄瓜蛋汤。
“跟你一起吃饭我永远瘦不了。”拉皮麻辣诱人,肉丝肥瘦分明,黄时雨忍不住夹了一筷又一筷,“可糟,我控制不住我的筷子。”
“健康就是最好的。”盛远川给她盛了碗蛋汤,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高中时有几次一起去食堂吃饭,她都打一份拉皮肉丝,吃的时候把里面的肥肉挑出来,摞成小山。她还会边吃边抱怨食堂的肥肉太多,瘦肉只有一星点,肥肉皮上还有没褪干净的猪毛。
盛远川大一时和室友聚餐,不知是谁点了拉皮炒肉,肥瘦分明,肥肉用来炸香,瘦肉提味。当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她。
她不在的日子里,总会在不经意间触及和她有关的回忆,而后就是漫长难涯的各个黑夜和白天。
黄时雨默了下,“你真这样觉得?”
她最胖的时候一百五十斤。那段时间她根本不出门,也不愿意见任何人。老黄和黄太连亲戚都瞒了,悄悄带着她做治疗,发现听力拯救不回来就果断做了人工耳蜗手术。
停了激素后,又刻意节食,一直瘦到现在的一百二,过度减肥的结果就是对什么都不太有食欲,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会不知不觉把胃填满。
“真的。”盛远川又给她夹了一筷肉丝,“你胖一点,我就多喜欢你一点。”
他是发自内心在说,可对面的姑娘眼中却迅速蓄了雾,她仓促地笑了下,“吃到胡椒了,太辣了。”
盛远川把茶杯涮了下,倒了杯白开水,放在她面前,“慢点。”
黄时雨趁他没注意,飞快地抹了把眼角,把那些氤氲的水汽拂去。
两盘菜份量很足,却被二人消灭干净,只剩了些姜蒜等佐料在盘子里。
黄时雨是揉着胃出去的,一路走着,穿过一个篮球场时她终于忍不住,“下次还是吃点简单的吧,多浪费你时间啊。”
盛远川闻言停下,夜风中传来他不悦的嗓音,“被你浪费了一年多,现在是在补课。”
“恋爱课吗?”黄时雨也顿住脚步,“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他问。
“我会觉得,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一道题目在做?之前的喜欢都是沉没成本,过一阵子你会不会发现我其实很普通,没什么剩余价值,然后觉得后悔?”
她断断续续说完,壮着胆子抬头看他,被他的眼神骇得后退一步,手腕却突然被牢牢抓住,脉搏感觉到他掌心的炙热,跳得越来越快。
盛远川一把将她勾进怀里,双臂坚硬似铁,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对。我是想做你。”
她从耳根红到了头顶,整个胸膛都滚烫,似有把野火在烧。
“剩余价值?”盛远川自嘲地笑了声,“我高三时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对于你没什么价值,你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不是。”她匆忙解释,“我……当时出了点事,怕影响你高考。”
“你觉得对于我来说,高考重要还是你重要?”盛远川终于松开她,“都冷静一下吧。这两天我先把手头的事忙完。周六早上一起回S市。”
“我……”她语塞,那天学生会面试时的舌灿莲花全然不再,良久,只能点头,“好的,那你先忙,别生气。”
把真爱晾上将近两年,中间没有一句解释,整个人人间蒸发,会怎么样?
熟稔如斯,又生疏至此。
她从未想过用时间和距离考验他,却实实在在吃了一嘴黄连苦。
他调头去了图书馆,她左转回了宿舍。陆珂在跟着视频跳郑多燕减肥操,见她带着一身烟火味回来,“呦,去吃家常菜了。面试通过了?”
“嗯,过了。大美,你那顶假发,这周末能不能借我戴两天?”在电梯里接吻时,她的外机又差点被蹭掉。现在的头发还是太短,黄时雨突然想到陆珂有顶假发,蓝黑色,恰好披肩。
陆珂指了指黄时雨的耳朵,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这个?”
“不知道。”
“他连你胖不胖都不在乎,还在乎你的小耳朵?”
“可能是我比较在乎吧。”
陆珂:“头发在这……不行,我给你弄个内扣。你现在脸圆圆的适合梨花头。”
黄时雨:“……别打击我,我又把他惹生气了。还在等你的鸡汤呢。”
“毒鸡汤喝不喝。今天又是没跟许言臣说话的一天。”
“说啊。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被你烦死,把你拉黑,要么——”
“别要么了。用脚趾头想也是被拉黑的可能比较大。”陆珂用电夹板把假发烫出了波波头的效果,“来,戴上试试吧。”
黄时雨把假发套上,烫过之后的假发长度正好到脖子,她左看右看,“能不能染成黑色的?”
“别挑三拣四了哈。蓝得又不明显。挺好看的。”
黄时雨把假发套在暖水壶壶盖上,小心地供在了书桌第二个格子上。
盛远川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回来时路过超市,买了一扎啤酒回宿舍。
白毛他们见酒就嗨,“川哥!这是经历了什么人间苦难?哥们今晚陪你喝!”
“给你们的。”盛远川只拿了一罐,“线代作业明天交,我待会写。”
“噢,好。”啤酒诚可贵,作业价更高。
盛远川闷了一口,问,“如果你非常喜欢一个女孩,但她不相信你有那么喜欢她,是什么原因?”
白毛陪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那是不自信吧,你像我,基因缺陷,白化病,从小一路被人嘲到大,别看我现在当了班长,整天咋咋呼呼的,我连喜欢的女孩都不敢追。”
“行了。”盛远川说,“好歹考了个985,怂什么。”
“嘿!老子从没怂过。但在喜欢的妹子面前,你不受控制的啊!”
盛远川若有所思,找出盛明光的微信,“明光哥,你的要求我都做了。那年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这周就要个答案。”
“在查,静候佳音。”两分钟后,盛明光回复。
“往耳朵方面查。”盛远川回了他,一口将剩下的啤酒干了,继续看那摞报表。
等她主动说,太慢了。
他等不及了。
黄时雨除了构思《明着追》,每天还给盛远川画几张梅子逗趣图,小小胖胖的黄梅子总是出现在身材高大的男神身上的各个部位,有时在肩在腿,有时扒拉在他的眉梢。
盛远川会点评一句“不错”,然后继续忙手头的事。
周六早上黄时雨起了个大早,伸手推推陆珂,蹲在她床边低声下气地求她帮自己撸个淡妆。
陆珂伸出一只手,把被子往上拽,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我的小仙女,我最爱的唯一的世界上最好的嫂子。”黄时雨对着被子继续求。
陆珂快被她烦死,臭着脸起身,“一个画手太太,连给自己化个妆都不会,说出去笑死人。”
“没你化得好啊。”黄时雨殷勤地给她递粉底,却被她反手扔在桌上,摸了个纪梵希过来。
“要化就化好点。”陆珂说,“一次两百。”
“哎。我很穷的。”黄时雨忙要睁眼。
“别动!先记账!”陆珂呵斥,“眼线差点花了。”
“记许言臣账上吧。”黄时雨笑嘻嘻。
“那不行,我们家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
戴了那顶假发,黄时雨在宿舍楼门口等盛远川,期间偷偷打开手机看了下。
为什么那天晚上不蓝,白天看会那么蓝?
现在摘掉又有点来不及了……
盛远川见到她也蹙了下眉,“染头发了?”
突然反应过来她头发不会长这么快,果然,黄时雨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啊,假发,好奇就戴试试。”
“摘了吧,非主流。”盛远川伸手去够,他不太喜欢太妹型女朋友。
“……”黄时雨一下弹远,“不行!我没洗头!你让我戴一次!”
俩人上了高铁,盛远川带了本公司管理的书,黄时雨也掏出本PS教程状似认真地看。一路安安静静,黄时雨想说话又找不到话题,心里郁闷,白瞎了一大早化妆戴假发。
“我回家,你去哪啊?”
“我也回家。”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明天见?”还是要一起回去的。
“好。别晚了。”他帮她理了理被站台的风吹乱的发。
黄时雨到家时,黄太正在院子里晒萝卜干和梅菜,素白的手腕上空无一物,不见了常戴的羊脂玉手镯。
见女儿回来,黄太先是一惊,随即喜笑颜开,“小九回来啦。”
“恩,我爸呢?”
“在客厅看文件。你去劝劝他少抽点烟。”
黄时雨拎着手中的礼物袋子进了客厅,从身后一把搂住老黄,“爸爸,我回来啦。”
“还知道回来。”老黄冷哼一声,眼皮子抬也不抬。
“快三个月了,你怎么还生气啊。”黄时雨松开手。
老黄和黄太想让她在本市读S大,结果报志愿时她偷偷摸摸填了H大,还把所有志愿都填在了H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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