仟州?
乐小义话音落下, 祁剑心和姬玉泫齐齐抬头, 面露震惊之色。
“如果是在仟州的话, 为什么这么多年,竟无人寻到?”姬玉泫眉头微蹙,眼神疑惑。
倒不是她不相信乐小义的判断, 而是当初乐君皓在仟州落难, 尉迟氏这么多年来,一定没少去仟州调查,却至今无所获。
后来乐小义到了姬府,姬千城也在仟州调查过乐君皓的经历, 姬玉泫入玄天宫后这十年来,一直在查尉迟氏,自然而然地接触到与乐君皓相关的过往, 也不止一次派人前往仟州。
可这么多人这么多次寻找, 从未听说有谁发现了君澜剑的线索。
不是乐君皓过于谨慎, 那就一定是他们遗落了什么。
乐小义既然说此物在仟州, 那君澜剑多半就是在仟州, 而且,需乐小义亲自回去一趟, 才能有所发现。
亦或……姬玉泫看向了祁剑心。
蓦地心尖一颤, 姬玉泫有所明悟, 她知道被遗漏的东西是什么了。
“也许,乐叔叔留下的那句话并不是对小义说的。”姬玉泫忽然开口。
乐小义闻言一愣,祁剑心也蓦地看向她, 但不等她开口解释,祁剑心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明白了姬玉泫的未尽之言。
也许,唯有曾经参与过问心试炼的祁剑心和尉迟弘义亲临仟州,才有可能感应到君澜剑的下落,而尉迟弘义自继位宗主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剑神宗。
乐君皓早就算到了,南阳镖局的周云衫多年后能见到乐小义,乐小义会被姬玉泫带到祁剑心面前,祁剑心则会和乐小义一起去仟州。
所以以此推断,乐君皓留下那句话真正的目的,是让祁剑心去仟州。
若真如此,祁剑心不禁怀疑,如此精准地预测未知的事,真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乐君皓当真只有通穴境巅峰修为吗?可是,以祁剑心当初的修为,都做不到这一点。
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这种神迹般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目前所知的一切卜算之术所能达到的精确程度,甚至让人猜想到的一瞬间,背脊发寒。
不管怎么样,除此之外,他们暂时也找不到别的解释,排除种种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真相,哪怕它再如何离奇,让人不可置信。
“不无可能。”祁剑心断言。
尽管这听起来格外荒谬。
祁剑心神情凝重:“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仟州,但这毕竟还只是猜测,所以,小义侄女和我一起去,那里是你长大地方,一定有许多细节是别人不了解的。”
说起“小义侄女”这几个字,祁剑心的态度和缓下来,那股浓烈的陌生感也散了不少。
乐小义嗯了声应下来,遂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内心汹涌的酸涩和委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姬玉泫,眸子里藏着点点希冀。
姬玉泫看清她眼眸里的小星星,顿时无奈,沉吟片刻后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她说着,眉目含笑,偷偷斜了一眼乐小义,果见后者湿漉漉的眼睛里猝然亮起璀璨的星光,一瞬间星辉灿烂,光芒耀眼。
有祁剑心陪同,姬玉泫也不怕乐小义暴露身份,当今大禹,能与祁剑心交手全身而退的,只有那几个大宗和世家金字塔最顶端的老家伙罢了。
祁剑心对姬玉泫说出这句话感到非常惊讶,乐小义方才可怜巴巴看向姬玉泫的眼神没有逃过祁剑心的双眼,同时,他还发现了姬玉泫那一瞬间带笑的目光和迁就着乐小义的温柔。
警惕凶戾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祁剑心难得开起了玩笑:“我怀疑你是不是想借机抢走君澜剑。”
姬玉泫翻了个白眼:“那也要晚辈真有那个本事。”
乐小义在旁憨憨地笑,她自己重回故里和姬玉泫陪她一起回去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毕竟,仟州不仅是她的故乡,也是她初遇姬玉泫,陪伴姬玉泫度过童年的地方。
将去仟州的行程敲定下来,玄天宫还有一些后续事宜需要处理,而乐小义身上的伤需要上药,留在此地不方便,姬玉泫便辞别祁剑心,叫醒小茹,领着乐小义和小茹回了玄天宫位在水阳城的据点。
李擒龙死了,擒龙帮那么大的家业,不能直接送给尉迟氏,姬玉泫要从中捞一笔,才不枉先前投入的心力。
回去的路上,乐小义基本没怎么自己走,姬玉泫背着她回去,直到接近据点才把她放下来。
小茹跟在后头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小义又扮成小厮溜进了姬玉泫的房间,小茹今夜则住在院内的厢房里。
乐小义听姬玉泫说起擒龙帮善后之事,忽然想起南阳镖局的周云衫去了擒龙帮,不知战果如何,便问:“周前辈怎么样了?他回镖局了吗?”
尽管她和周泠枫不欢而散,但她在南阳镖局这几天,镖局的人都待她不薄,她自然记挂周云衫的安危。
“周云衫受了重伤,但无性命之忧。”姬玉泫手里捣鼓着伤药,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周氏老家主周堂和铁手傅虎昨夜都赶去了擒龙帮,把他带回来了。”
“哦。”乐小义放心了,唯一记挂的事情也放下了。
她朝姬玉泫靠过去,拿起一个小药瓶:“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弄吧。”
姬玉泫抬眼看她:“你知道这些药的功效吗?”
“嗯?”乐小义一愣,“难道不是给我用的金疮药?不对呀,金疮药怎么那么多?”桌上足有七八个小药瓶。
姬玉泫随便拿起一瓶倒了一些在药臼里调,同时告诉乐小义:“这个是镇痛的。”没待乐小义点头,她又依次拿起另外几瓶,“这是止血的,这是生肌的,这是祛疤的……”
每一种都是极好的药,按需调配才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乐小义:“……”眼花缭乱。
事关乐小义,需慎之又慎,连探伤配药这种事,姬玉泫也不假他人之手。
乐小义看着姬玉泫配药时熟练的动作,还有她专注于这件事时,慎重认真的侧脸,心里没由来一堵。
小时候,这些事大都是她在做。
姬玉泫是姬家的千金,虽然她一点都不娇生惯养,可乐小义寄人篱下,自己心中的定位低人一等,但凡姬玉泫磕着碰着,乐小义跑得比谁都快,所有事情都抢着做,抱着十二万分的感激和小心将姬玉泫捧在手心里。
没人比她更了解姬玉泫各种小习惯,也没有人比她更迁就姬玉泫的小性子。
姬千城夫妇总是很忙,平常少有时间陪伴姬玉泫,那时候,天天寸步不离待在姬玉泫身边的,只有乐小义。
她们同进同出,一起读书,一起练武,晚上还睡同一张床,笑笑闹闹到大半夜。
乐小义在姬府的时候,姬玉泫从来不需要自己收拾屋子,但凡姬玉泫惹了祸,多半是乐小义帮她扛。
可她们分开这十年,姬玉泫学会了很多东西,变得学识渊博,修为高深,甚至一些寻常杂活,她也能做得井井有条。
“你教我,我不就会了吗?”乐小义压下心头酸涩,撅着嘴小声嘀咕一句。
姬玉泫将最后一个小瓶里的药粉抖进药臼,闻言笑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小时候学医理,你记不住药材的名字,大晚上因为完不成任务第二天要受责罚嚎咷痛哭的事了?”
乐小义耳朵一红,辩驳道:“你都说那是小时候了,我现在能记得住!”
“哦~”姬玉泫指着桌上的药瓶,笑吟吟地问她,“那你说说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药瓶里哪个是止血的?”
乐小义低头看了半晌:“……”认不出。
“你、你这是耍赖!”她急眼了,“这随便一介绍哪能记得住?”
姬玉泫挑眉:“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不,没有!我认真听了!好吧,我没记住……”乐小义越说越乱,最后终于放弃挣扎。
姬玉泫笑出声,小义真的太可爱了。
乐小义被笑得恼羞成怒,哼一声走开了。
姬玉泫唇角含笑,任她在屋里乱转,自己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嘴上却说:“再走来走去你腿是不是不要了?”
乐小义闻言低头一看,果然小腿后的擦伤又有血流出来,都把裤子晕红了,于是绕到姬玉泫的书桌前坐下,不乱跑了。
见一副画压在书下,漏出一角。
乐小义将那摞书挪开,底下山清水秀,竹林雾海。
她眼前一亮,一眼认出来:“这是飞仙林!”
飞仙林就在姬府后面的小山里,小时候她们常去。不止乐小义自己记着那些一点一滴的往事,姬玉泫亦从未忘记过她们曾经拥有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画上落款的时间是昨天早上,也就是姬玉泫从乐小义的房间偷偷离开之后不久。
乐小义神情恍惚,原来距离她们上次独处到现在,只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姬玉泫回答,手上动作却不停,“你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乐小义收回心神,听话地走到姬玉泫身边,姬玉泫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去床边坐下。
“脱衣。”姬玉泫端着药臼,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小义脸色一僵,看看姬玉泫手里的药臼,再看看姬玉泫,一抹红霞后知后觉地爬上她的脸颊,她努力保持着镇静的脸色,清了清嗓子,与姬玉泫好声好气地商量:“小泫,你看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先前她昏迷的时候也是姬玉泫给她处理的伤口,但无意识和有意识完全是两码事。
一想到要在两个人都清醒的状态下当着姬玉泫的面脱光身上的衣服,她就羞得不行,她可做不到姬玉泫那么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我看你不能自己来。”姬玉泫忍着笑,“背上的伤你怎么自己来?”她哪里看不出乐小义在想什么。
乐小义支支吾吾,退而求其次:“肩、胳膊和腿我可以自己来,背,背就……”
话没说完,姬玉泫打断了她,故作不解地问:“不还得脱吗?一次可以搞定的事,为什么要分两次?”
“小泫……”乐小义泪眼汪汪,换了一个策略。
然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姬玉泫一眼就看穿了乐小义的路数,铁面无私地板起脸来:“快点,墨迹什么,都看多少回了还害羞个什么劲?”
乐小义脑门一炸,这是人说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姬姐姐:搞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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