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有些郁闷的进来,今天他实在是累了,贾政叫他去庄子上看看,顺便处理下京城里面的一些房产,贾琏想着既然二叔这么信任自己,可不能马虎了事,叫二叔看短了自己。而且京城的房产最近涨价了不少,回去和二叔说一声,有些房子已经是年久失修了,若是还租出去,恐怕是不好租。就是租出去了,收的钱也少。不如赶紧卖出去的好。这样——贾琏算了下,没准自己还能赚几个银子花花呢。
谁知房屋买卖没谈成,还没回到家,就听见了母亲大发雷霆,把管事们都抓住打一顿的消息。今后自己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贾琏一脸郁闷的进来,没等着王熙凤讲话,先抱怨起来了:“你平素不是很精干吗?怎么就叫太太抓住了把柄了。还有为什么不赶紧叫人告诉你和二太太,还有老太太。现在好了,我们难做人。太太把管家全得罪了,剩下我们收拾烂摊子!”
凤姐立刻反唇相讥:“二爷回来就找我的不是!我和谁说去?本来有人要进来报信的,谁知太太竟然快一步,封住了二门,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还报信呢,连着老太太都是等着处置完了才知道的。现在好了,二太太身子不方便,一晚上气的没睡,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想着姑妈躺在床上,抹着眼泪说:“可怜这些人都是有脸面的,结果成了撒气桶。可恨我身子不好,要不然宁愿叫她打我一顿,也不能随便开罪了这些人啊。我是心疼你啊,今后你还要和这些管事的打交道办事呢。她做婆婆的竟然的一点不为你着想!”
想到这里王熙凤忍不住抱怨起来:“咱们成了背锅的了,不是亲生的不心疼。她要打要杀的时候,也该想想,你今后要怎么在这府里立足呢。我反正没什么!”
“行了,别说了!也是那群奴才不长眼。而且太太是奉老太太的命去看珠大哥的,对了,既然太太来了,你做媳妇的怎么不去服侍呢?”贾琏忽然想起什么,盯着凤姐问。
王熙凤板着脸说:“二爷这是派我的不是了?那个时候太太叫我去找东西了,我怎么知道大太太来了。好了,谁叫我的脸面不值钱呢。我去那边赔罪,把错都认下来,看大太太是要打还是要杀。你们贾家厉害,要是嫌弃我了,立刻给我休书!我现在就走!”说着凤姐眼圈一红,拿着手绢捂住脸要出去。
贾琏看着凤姐委屈的样子,心里都软了,忙着说:“奶奶辛苦了,等一会要是有什么错儿,都推到我身上。你别说话就好了。”
一时贾政那边叫贾琏,贾琏忙着出去了。这个时候平儿端着茶进来:“奶奶喝茶。二爷出去了。老太太那边还没传饭呢。”
“你个蹄子,怎么二爷来的时候不见你上来伺候啊。老太太那边是什么情形?若是老太太生气,我可要想个法子躲一躲了。”熙凤端着茶杯,心里盘算着,大太太这次生气肯定是借机发泄不满,老太太岂能随便过去,而且家里那些管家们都不是好缠的,谁知大太太竟然霹雳手段,把他们都给狠狠地敲打一顿。但是大太太那边是爽快出气了,自己今后可怎么办呢?
府里的事情要离开这些人可真是难办了!自己刚接手管家,虽然面子上说叫自己全权处置,但是上面老太太和太太在,总要有所顾忌。一想到这里,凤姐忍不住对着平儿抱怨起来:“她心里不爽拿着管事的出气,丝毫不想想,她的儿子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呢。这样毁了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这个婆婆,叫人真是爱不起来!”
平儿看着凤姐的脸色,试探着说:“奶奶别生气,我看这个事情未必有想的那么糟糕。那天的确是底下的人太放肆了,竟然说出来这府里没大老爷,哪有什么大太太的话!若是别的小事情,被大太太抓住了,别人难免会说大做文章。可是这个话不是随便说的!连着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那些管事的依仗着自己有几分体面,越发没了主子了。被敲打一顿也好!老太太那边的意思可最要紧呢!”平儿看着凤姐的脸色不好,也不敢说下去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就是心里对这位太太爱不起来!唉,谁叫我们不招人待见呢,只是二太太这边怎么办呢?”凤姐越发笃定的认为,王氏是她的姑妈,玉芬这个婆婆实在没什么用处,而且还给自己添乱!
平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一会老太太那边传来消息,说摆饭了,凤姐忙着过去服侍了。谁知到了贾母那边,玉芬和王氏都已经在了,就连着李纨也在。凤姐忙着笑着给贾母请安。贾母坐在榻上,也没了往日的慈爱,只板着脸说:“不用给我行礼了,到你们太太跟前去,认真的赔罪!我当初看你还算是能干,就叫帮着你婶子办事,没想到——竟然一个个的翻天了。你婶子身子不便,你年轻媳妇不好拉下脸。要不是大太太雷厉风行处置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风向不对——凤姐愣了下,立刻按着贾母的话,到了玉芬跟前跪下来:“都是媳妇办事不利,叫太太受委屈了,是我不孝,还请太太责罚我!”
老太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样子那个小厮酒后一句这府里没大老爷的话,也叫贾母脸上挂不住了。玉芬似笑非笑的对着凤姐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哪里没有几个自以为是,愚笨狂妄的小人了?你管家已经很辛苦了,有点疏忽不算什么。当当初我就说过了,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玉芬身边的丫头早一步扶住了王熙凤,她到底还是没跪下去。贾母哈哈一笑:“凤丫头还是孝顺婆婆,可怜她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今天竟然也是害怕起来了。时候不早了,摆饭吧!叫了大姑娘来!”
一时摆上饭来,贾母指着个一个鹿肉说:“我记得这个大老爷喜欢吃,给他送去!,鸡汤给珠儿补身体!”玉芬站在贾母身边心里冷笑,贾赦不喜欢吃鹿肉,倒是贾政喜欢得很呢。饭后,贾母对着大家说:“家里的事情我本来不愿意操心,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你们疏忽了。门户何等要紧,竟然一个人没有,还喝的醉醺醺的。喝酒难免开门,今后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找聚匪类,甚至更有些洗坏不轨的人,元丫头长大了,你们也是年轻的媳妇!名声还要不要了。今后谁还敢喝酒误事,立刻撵出去。还有这家业是祖宗留下来了,子孙们都是贾家的子孙,再有什么有谁没谁的话,就立刻撵出去!”
王氏听着贾母的话,低着头称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王熙凤也低眉顺眼的,不敢再说笑了。玉芬眼角余光扫视了在场的人,心里忍不住想,老太太不算糊涂彻底,只奈何太偏心了。只怕今后这个家就毁在偏心上。
…………
玉芬回来,贾赦竟然在家逗着孩子玩呢,雁声眼巴巴的看着贾赦给他糊风筝:“我要红色的!”贾赦拿着剪刀把线头剪断:“胡闹,哪有红色的沙燕风筝,我在上面给你画牡丹花样的怎么样——太太回来了!”贾赦说着把风筝扔给儿子,打发雁声出去玩,笑呵呵的站起来:“祝贺太太凯旋而归!”
“还凯旋呢,不过是被逼到了墙角罢了。狗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呢。今天那场戏,看的我恶心!琏儿这个媳妇,真想不出来她到底是精明呢,还是傻呢。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给了琏儿,还能再另嫁吧别人不成?她的姑妈,有自己的儿子女儿,虽然一个眼看着不中用了,可是肚子里还一个呢。就是人家做了皇帝,也不会叫你侄子做太子的。人家有自己的儿媳妇,今后还有孙男娣女的一堆,她说难听的就是个亲戚。这样拉着琏儿给别人呕心沥血的办事,今后怎么了局?为了一点眼前利益,把什么都忘了!”贾琏竟然连面都没露,王熙凤不用说了,在她眼里,从来没她这个婆婆。
现在玉芬算是明白了,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她不管对王熙凤如何好,都换不回来这个媳妇的一点尊重和真心。真心换真心,既然你无意,我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你。玉芬拿定主意,对着贾赦说:“今后我不要管他们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关照!”
贾赦脸色阴沉:“我也生气,但是谁叫咱们是没本事的爹娘呢。我刚才一直预备着,随时过去,在老太太跟前撕破脸大闹一场。可是想了想,还是没去——若是九门提督没丢,你也不用受委屈了。”
玉芬眼睛一亮,对着贾赦说:“和你没关系,你也不是没得意过,结果还不是那样。都说人心是肉长得,可是固执起来,人心比什么都硬啊。看看雁声和丫头吧!”
这天张贵妃召玉芬进宫,闲聊的时候,张贵妃忽然笑着问:“听说夫人使出来霹雳手段,整顿家风,别人都惊讶,说你深藏不露,竟然是个厉害的,唯独是我不觉得吃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八卦竟然传到了宫里了,玉芬脸上一红,旋即厚着脸皮,哈哈一笑,港要说话,就听着一阵惊呼,小宫女惊慌失措的跑来说:“不好了,青凤跑到房顶上了。奶娘和嬷嬷们都吓得要昏过去了!”张贵妃顿时脸色大变,站起来就往外走。玉芬也忙着跟上,不住地安慰张贵妃:“一定没事的,小孩子家的淘气难免出格。只是那些跟着的人做什么吃的?”
张贵妃无奈的看了一眼玉芬,电光火石之间,玉芬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皇长子在朝堂上的威望日盛,难免目标太大,个被人猜忌。只没想到,他们把手伸到了孩子身上。等着大家赶过去,悲剧还是发生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青凤从房檐上掉下来,玉芬反应最快,她推开几个呆若木鸡的宫女和太监,一个箭步上去,伸出手臂,下意识的接住了飞速掉落的青凤。
但是冲击力太大了,玉芬抱着孩子踉跄了几步,重重的摔在地上。等着大家反应过来,忙着一起过来要扶着玉芬和青凤起来。玉芬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身上到处都很疼,尤其是肩膀和胳膊,疼的都麻木了。“别动!先交太医来,检查下青凤身上有没有受伤!”玉芬喝住了要伸手拉起来青凤的奶娘,虽然有玉芬做缓冲的人肉垫子,可是青凤还是扎扎实实的摔在地上了。她的胳膊肯定是断了。
张贵妃忙着说:“都按贾夫人说的办!快点叫太医来!”玉芬想起什么,对着张贵妃说:“还请娘娘请绰班处的王大夫来,只怕刚才那一摔,伤着了骨头!”
青凤被吓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面无表情,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一句话说不出来。玉芬轻声安慰着青凤,一边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检查着青凤的身体:“没事了,我碰你要是感觉疼就叫出来!”
玉芬含含糊糊,语调温柔的安抚慢慢的起了作用,他的眼睛开始慢慢转动,等着太医来的时候,青凤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个时候绰班处的王大夫先跪下来,检查下玉芬怀里的青凤:“万幸,真是上天护佑,小主子并没什么大碍,骨头也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胳膊上有些碰伤就是了。你们把孩子慢慢的抱起来,不要使劲晃动,尽量保持平稳,不要叫他动作太大了。到里面再认真的检查下!”
张贵妃亲自看着几个心细的宫女,把青凤慢慢的从玉芬的怀里抱出来,抬到了屋子里面了。玉芬胳膊被不小心碰到了,立刻皱眉痛苦的喊出来:“好疼!胳膊肯定是断了!”
等着太医开了方子,留下一些内服外敷的伤药告辞出去,张贵妃扶着个丫头进来,关切的看着玉芬:“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还不知道青凤成什么样子了。你的伤势没关系吧。刚才你吓着我了,没想到你会冲上去!你现在也不年轻了,若是真的有个什么——”
玉芬一笑:“这是臣妾本分之内的事情,况且那个时候谁还想那么多呢。我是忽然想起来以前琏儿小的时候,也是上房抓鸟儿,从上面摔下来——”想起以前的种种,一份有些黯然。张贵妃知道玉芬的心事,开解道:“你不是经常说要往前看吗?你问心无愧就是了。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你们没什么缘分罢了!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张贵妃眼睛一亮,对着玉芬笑着说:“你干脆进宫来给青凤做教引嬷嬷吧。你办事可靠,我信得过。”
叫她再次进宫,给青凤做教引嬷嬷!玉芬忙着推辞:“责任重大,臣妾担心辜负了娘娘的心意。”要知道,皇长子可不是几年前的皇长子了,他现在管着户部和吏部,而且大皇子行事雷厉风行,一上来就破除了不少的陈规陋习。最近皇帝似乎很器重大皇子,曾经在早朝的时候当众夸奖过他。只怕皇帝这么看重长子,引得别人不舒服了。
要说对皇长子有意见的,第一肯定是皇后和三皇子。因为三皇子才是正经的嫡子呢但是也不能排除皇贵妃甄氏,尽管她生的十皇子荣亲王还小,可是有不少和甄家走的近的大臣们铆足了劲,要把荣亲王拱上太子之位。
青凤是大皇子的小儿子,要知道大皇子的长子,就是皇长孙,虽然已经成亲了,可是却一直身体不好,而且皇长孙性格太过柔弱,看不出来什么能堪当大任的本事。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大皇子没能被册立太子的原因。先皇在的时候就觉得,若是立了大皇子做皇太孙,只怕不能保证有三代明君。
倒是青凤,生性聪慧,深得皇帝和大皇子的喜欢疼爱,皇帝甚至下旨叫青凤入宫教养。皇帝几十个孙子了,也没见把那个孙子放在身边教养。一般人以为是皇帝想要含饴弄孙,享受下做祖父的乐趣。但是张贵妃和大皇子都明白,这对青凤,对大皇子对张贵妃来说,都是别有含义。没准便是——
玉芬当然清楚,她内心纠结,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要尽量和夺嫡之争保持距离才是上策,可是现实残酷,她没有说拒绝的权利。而且玉芬决定,她不想消极逃避了。没准她能博得个富贵呢?
………………
贾母午睡刚起,就听着丫头进来说:“大老爷来了!”这个时候贾赦来做什么?想起玉芬今天进宫给张贵妃请安了,贾母忙着说:“叫他进来!”
贾赦脚下生风的进来,似笑非笑的说:“宫中有旨意出来,叫媳妇进宫给大皇子府上四爷做教引嬷嬷呢。今后只怕媳妇不能天天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我先来替她给老太太告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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