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娘家定远侯伍家也是开国元勋,诗书簪缨之家,他们家的女孩子肯定都是知书识礼,谨守本分的大家闺秀。况且他们家除了皇后,这样的人家,严格说起来,还是雁声高攀了。贾赦在心里转着无数的念头,他总是下不了决心,同意这门婚事。
皇后和张贵妃现在是情如姐妹,但是张贵妃有两个儿子,皇后也有自己的儿子。尽管皇后所生的三皇子身体不好,性子也温温吞吞,全无一点杀伐决断的魄力。可是人家毕竟是嫡子,自家的孩子,怎么都好!将来为了那个位子,皇后和张贵妃必然会的反目的。贾赦清楚的很,他们是真正站在了张贵妃这边,要是雁声真的娶了皇后娘家的侄女。那就把贾家放在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的境地了。
半天贾赦才慢吞吞的说:“这个事情,还是慢慢的看吧,就说孩子太小了,不知道今后是什么情景。别耽误了人家的姑娘。”玉芬心里放下块石头,雁声眼看着长大了,终身大事要是有个闪失,真是坑了孩子一辈子了。
“也好,但是不能回绝的太生硬了,毕竟是皇后娘娘亲口提出来的,拂了谁的面子,也不能拂了皇后的面子啊。这个事情还是悄悄地,不要吵嚷出去。”玉芬别有深意的看看贾母那边,贾赦立刻点点头:“是呢,只咱们知道就是了。”
说着就听见外面一阵嘁嘁喳喳的声音,玉芬眉头一皱:“是谁在外面?”自己不常在家,家里的下人都开始懈怠了。真该狠狠地敲打他们一顿!就见着文媛领着个婆子进来,对着玉芬说:“二太太叫我过来送些缎子给二姑娘做衣裳的。二太太说了,都是底下的奴才不好,委屈了二姑娘了。已经把那个奴才给狠狠地打一顿赶出去了。这都是上好的缂丝的,织锦的,姑娘看着喜欢做衣裳吧!”
这是脸上挂不住,要来补救了,王氏一向是标榜自己念佛,衣服慈悲心肠,家里的事情,要是底下的人犯错,就是凤姐出来做坏人,她则是在后边装好人。这会又拿着好些缎子来,说是给迎春的。一下子就把自己身上的责任给洗掉了!可惜玉芬不想收王氏的东西。
她手下的奴才一个个胆大包天,竟敢打起主子的主意来了,若是别人,他们未必敢,奴才们最会看主子的脸色,揣摩主子的心思的,一定是王氏平日对迎春根本不放眼里,才会叫底下人一个个跟着上来欺负。
“何必如此呢,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难道她还要代替奴才们——”玉芬冷着脸,谁知贾赦却截断了玉芬的话:“收下,我们妞妞不缺衣裳,倒是好歹也是婶子的心意不是。说起来我们妞妞还真是多亏了她婶子照顾了,我们两口子该预备了谢礼上门道谢的。不过这个东西是公中库房里面的呢,还是她婶子的体己拿出来给孩子的?”
贾赦的话把婆子问愣了,那个婆子笑着说:“这有什么区别?是我们太太特别从库房里面选出来好的,叫我送过来!”
“好一招借花献佛啊,既然是公中的东西,我就只谢老太太了。”贾赦冷笑一声,叫人接了东西,打发婆子走了,玉芬对着文清使个眼色,文清笑着上前,对着那个婆子说:“嬷嬷辛苦了,跟着我下去喝茶吧!”
“什么东西,公中的东西都成了他们的私产了。我这就问问老太太去!”贾赦气的脸上通红,按着当初的协议,公中的东西暂时不能分,谁知王氏借着当家的机会,简直把公中的东西当成了自己的私产了。刚才那个婆子的话叫贾赦十分生气。好像她们大房是外人一样。就算是贾母不在了,该滚出去的也是二房。
“别生气了,风物长宜放眼量,为了一点东西就动气,倒叫人看着咱们小气了。好男不吃分家饭,靠着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怎么样呢。我们现在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的今后,为了孩子们。坐吃山空,很有脸吗?你要是真的气不过,只管等着年底下算账的时候,好好地盘账,盘库。到时候当着阖族上下的面,老太太也不能偏袒了。为了几匹缎子闹起来,老太太肯定会出来护着他们,说是她的意思,你到时候怎么收场呢!”玉芬拍拍丈夫的肩膀,安慰着贾赦失落的心情。
贾赦无奈,只能咬着牙生闷气:“也只能如此了,我前一世到底是欠了多少债,今生也该还完了。我只是憋气的很!”
“别生气了,迎丫头放在家里我不放心。看样子咱们也该做些准备了。”玉芬心里盘算着,对着贾赦一笑。
皇后的提亲要如何回应,贾赦和玉芬还没商量个眉目出来,谁知贾母倒是知道了。她叫了贾赦和玉芬来,直接问起来雁声的事情。贾赦和玉芬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但是看见贾母身边躺在那里睡觉的宝玉,心里也就明白了。世界上没不透风的墙!何况贾赦这边的使唤人和那边有好些沾亲带故的,就算是他们有心不说,但是难免透露出来些蛛丝马迹。
玉芬不由得想,今后可要把篱笆墙扎的更紧了。“咱们家怎么能高攀上皇后娘娘的娘家呢,定远侯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贾赦跟着贾母装糊涂。贾母却是不依不饶:“你在我跟前糊弄我呢,我是雁声的祖母,就不能关心下孩子?或者你觉得,我内心藏奸,连着你的孩子也要下手了?”
“老太太这话,儿子担不起,雁声才多大,哪里就要说亲了。孩子还小,若是定了亲事,肯定会分心的。况且皇后娘娘只是随口提了一下,皇后娘娘只是姑妈,女孩的婚事还要父母做主呢。老太太疼爱孙子,可是这么早定亲,和小门小户一样,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行事!”贾赦立刻拿出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只有穷家小户的孩子才很早定亲呢,贾赦拿着体面说事,贾母也无话可说了。
“我是白操心了,既然你们父母心意已定,我也不管了。我看雁声那个孩子也还好,你们要好好地教养。既然雁声跟着老大媳妇在宫里,只怕今后他的婚事你们也未必能说得上话。”贾母心情复杂的看着贾赦两口子,大房是越发的而不好拿捏了。贾母内心生出失落来。
听到皇后有意把自己的侄女给雁声的消息,贾母心里滋味复杂,贾赦是她最不看好的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贾母对着这个大儿子总是喜欢不起来了。谁知这些年贾赦竟然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可惜贾赦再好,也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了。贾母心里明白着呢,这个大儿子是永远不会和贾政那样,唯自己马首是瞻了。
雁声这个孙子,从小不在身边长大,贾母对雁声的感情也很生疏,雁声的婚事贾母本来不怎么放在心上,京城里面大户人家多着呢,到时候总能找东安格门当户对。至于剩下的,雁声的婚事自有他爹娘做主,还不好的和自己没多少关系。
也不知道雁声怎么就走了好运,竟然得了皇后的青睐,要是雁声娶了定远侯家的闺女,今后必然是得了有力的靠山。这对贾家,对自己都是好事。但是内心随即生出个微弱的声音,对雁声是好事,但是对贾家未必是好事。大房明摆着是厌恶极了自己和二房,就算是雁声做了皇帝也对他们没什么用处。
怀着复杂的心情,贾母叫了贾赦夫妻来,她想探探口风,最后贾母内心的理智战胜了阴暗,不管今后如何,皇后还是一国之母,就算是最终夺嫡失败,皇后也是正宫娘娘,定远侯是真金白银的皇亲国戚。就凭着这点,这门婚事可以成为他们的退路的。若是甄氏一党争夺储君之位失败,还有皇后这边可以仪仗,不至于全军覆没。
要是甄氏一党成功了,皇帝是不会册立甄氏做皇后的!,至于雁声和大房如何,贾母下意识的忽略了。
谁知贾赦却一口回绝了,贾母心里乱糟糟的,陈么一会才慢慢的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做老子娘的自己拿主意吧。我说不管谁家的孩子,只要性格好,脾气合适,就可以了,不用非要选什么老丈人飞黄腾达的!”
贾赦心里嘀咕着,忙着说:“是,老太太的话在理。只是孩子小,还想不到这里呢。开春了我的差事就忙了,家里没时间照顾,雁声的娘还要在西苑当差。迎丫头的脾气太执拗了,而且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禁不起吵闹了。那个丫头犯了牛脾气真是百折不回的。没得气着了老太太。正巧平阳公主过年便要下嫁了,贵妃身边寂寞,依旧叫带着迎丫头进去!”
听着贾赦的话,贾母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说:“也好,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前。你们不放心,就亲自带着。别叫人说我虐待了你的宝贝姑娘!”
“老太太说笑了,都是迎丫头的脾气古怪!”贾赦故作无奈的说:“迎丫头若是喜欢谁,就喜笑颜开的,性子也温和。若是不喜欢,怎么讨好也不会露个笑脸!”贾母眼里闪过一丝阴沉,玉芬则是捏一把汗,贾赦这是在指责贾母偏心呢。
就在玉芬要出言缓和气氛的时候,宝玉睡醒了,吭哧的哭起来。玉芬悄悄地扯了下贾赦的袖子,两个人忙着告辞出来。
“你和一个孩子置气做什么?哪有做大伯的吃侄子的醋呢?”回去的路上玉芬压低声音,表示不赞成。贾赦哼一声:“我和一个孩子生气干什么?我是心里生气,一样的孙儿,怎么一个就是珍宝,一个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玉芬在宫里当差,雁声成了青凤的伴读,两个孩子每天一起形影不离的,玉芬两个孩子一起照顾,也能放心。至于迎春,则是多半在张贵妃身边,这个小丫头对着张贵妃竟然又是另一副面孔,活泼可爱,一张小嘴叭叭的,把张贵妃哄的心花怒放,恨不得时刻放在身边。
就连着皇后也很喜欢迎春,时常叫她过去玩耍,时不时的给丰厚的赏赐。转眼到了春天,今年春天来得晚,一阵倒春寒,一阵连阴雨的,一直到了二月底天气才好起来。春光难得,上书房难得放了春假。
青凤总算是能出来玩一天了,玉芬不放心,亲自跟着青凤和雁声,西苑的水面很大,玉芬担心孩子到水边玩耍,会遇到危险。到了水边上,青凤忽然指着不远处说:“是贵妃娘娘!”说着向着张贵妃那边跑过去了。
坐在半山的亭子上,看着不远处正在放风筝的几个孩子,张贵妃抿嘴一笑:“昨天陛下还夸奖青凤的文章越发长进了,也更懂事了。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青凤这几年身体康健,说言举止更稳重了,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都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居功。倒是青凤长大了,我听着陛下有心要给青凤指婚了,等着他成家,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青凤已经十三岁了,有风声说皇帝转过年去选秀,要考虑给青凤指婚了。玉芬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只要青凤成婚,就是成年了。
他必然不能在皇宫里面,要分府出去了,那个时候也不用她这个教引嬷嬷了。玉芬就能回家了!
“陛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孩子还小,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对了,听说两江总督林大人得了个千金,那个孩子生下来,花园里面的花儿一下子全开了。莫非——”张贵妃想起什么,对着玉芬说:“没想到林大人也是个俗人啊!”玉芬一下子想起来贾宝玉那个宝玉。
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难怪会被人背后指点。玉芬忙着说:“我这个妹夫倒不是那样沽名钓誉的人,大概是那个孩子生的日子好,花朝节,江南的天气好,太阳出来,自然是鲜花盛开了。当年我在南边的时候,春天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阴雨,太阳一出来,整个世界都是花红柳绿的,可好看了!”
“你别着急,林大人素日作为在哪里摆着呢,大家都明白。”张贵妃拍了拍玉芬,叫她不要想多了。
“娘娘,皇上召见大千岁。”一个内侍过来,一句话叫轻松地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年前户部的账面上亏空了不少,各部为了填补亏空砸死御前会议上互相推诿扯皮,叫皇帝十分生气,大皇子上疏,痛陈弊端,提出好些政务改革建议。皇帝看了却是很生气,叫大皇子闭门在家读书反省。
一直到了年后,皇帝还是没有任何表态,只叫大皇子依旧到部视事。怎么皇帝忽然召见!刚才轻松的气氛不见了,张贵妃眉头紧皱,玉芬看着不远处正在放风筝的孩子,也心事重重。皇帝一直没有明确的露出要立谁为储君,皇长子和同胞兄弟的五皇子一文一武,纵横朝堂,在百官之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了。
皇后所出的嫡子的三皇子也是不甘示弱,纠集着一帮臣子,拿着礼法说事。什么要册立嫡子,不能有嫡子的情形之下册立庶出的儿子,这样火动摇国家安定。虽然三皇子在能力上欠缺,但是人家稳稳地占着正统这一条,和皇长子也是旗鼓相当了。更有皇贵妃甄氏,和她所出的荣亲王。依仗着皇帝的宠爱,和外面甄远道拉拢结交,,扩充势力,不断为荣亲王造声势,给大皇子添堵。
朝堂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暗流汹涌,深不可测。皇帝对大皇子的处罚,叫甄氏和皇后都暗自得意,尤其是甄氏一党,简直是要张灯结彩,焚香祷告,庆祝大皇子吃瘪了。
玉芬叹口气,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空洞无比。只能陪着张贵妃默默地等着结果。很快的,就见着去探消息的人喜气洋洋的回来:“陛下没有责备大皇子,反而是夸奖他,说他一心为国,不计较个人得失。今后大皇子不仅领户部的差事,要兼吏部。跟着几位阁老们学习政务。!”听到这里,张贵妃顿时长长的舒口气,眼里闪着光彩。
不管是吏部还是户部,都不是罪要紧,皇帝叫大皇子跟着内阁几位阁老学习,这离着监国一步之遥。看样子大皇子在通向储君的路上更进一步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底下的人一起上来给张贵妃贺喜。玉芬却看着报信的人:“皇上只说了这个,没有说别的事情吗?”
大皇子那封上疏,尖锐的指出朝廷目前最大的弊病,按着皇帝的性子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其实这些弊病,皇帝比谁都清楚,只是以前腾不开手,或者是有些背的缘故不能革除弊病。现在大皇子提出来了,皇帝正好能趁机整顿朝纲。只是这个差事会落到谁的身上呢?若是大皇子来做这件事,那么皇帝对大皇子的器重更深一层,别的皇子都不及。
若是皇帝把这个事情交给别人了,那么就要想想了。报信的人说:“皇上叫大皇子兼吏部的差事,就是叫他整顿弊政的。大皇子还推荐了林如海大人到大理寺,做大理寺卿。五皇子接管京城的健锐营和神机营!”
听到这里,张贵妃更是喜上眉梢了。谁知接下来,张贵妃和玉芬都郁闷了。皇帝上赏赐给大皇子几个标致的女子,其中就有一直在皇贵妃甄氏宫中做女史的贾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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