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摊在阳光下,就好办了。贾赦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回来径自到了贾母上房。玉芬的话叫贾母这些天七上八下的,那天事情闹出来,贾母立刻叫人去调查。谁知查来查去结果竟然是贾芹贪污了义仓的东西,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和别人没关系。甚至不少的家人为林之孝和赖大喊冤叫屈的。
贾母是个经历世事的,自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是互相勾结,互相庇护的。她转脸对着玉芬说:“这个义仓是你提议的,事情出来也该大太太调查。你一向不喝他们掺和的,肯定不会徇私。你去查清楚。咱们家一件好事竟然成了笑话!真是可恨!”
这会又是我的事情了,当初皇帝表彰的时候,怎么急着和大房这边撇清干系呢。有了好事你们上,有了坏事我来!玉芬心里冷笑一声,一脸迷糊的说:“这个事情怎么是我的提议的呢,皇上赐下来匾额还在荣禧堂上挂着呢。再者说了,我也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弟妹和凤丫头都在,我来查,第一人生地不熟的肯定闹笑话。第二,这不是叫二太太想多了吗?我敢打包票,弟妹和凤丫头都是清清白白的!”
王氏一肚子的闷气,却没一个字反击。凤姐则是由心病,巴不得自己来调查,好趁机抹平了事情,把自己摘出来。“太太的话也对,家里的事情,就是人多眼杂,从老太太开始,到外面二门上的奴才们,竟然是一层有一层的奴才。家里人多,里面难免有些奸诈的人。这会可要趁机整顿下了!”凤姐把目标转向家里人太多,要裁剪一批。
贾母果然是按着凤姐的预期,皱着眉:“真是岂有此理,连着奴才都有奴才了。平日我看你们轰轰烈烈的,我也就安心受用了。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过是二等人家,什么时候比一等人家还煊赫起来了?立刻拿了名册来,把多余的人都裁掉吧。”
王氏忙着劝:“老太太的话固然没错,可是裁人的事情还是稍等下。事有轻重缓急,眼前还是把义仓的事情闹清楚。”贾母没想到王氏会拂逆自己的意思,有些诧异。
玉芬忙着说:“二太太的话很对,我们还是等消息吧。衙门里面可不是看情面的!听说这位审案子的官员,连着皇上都敢顶撞。想来是不会徇私枉法的。更不会胡乱判断!”王氏不满的看着玉芬,很想问问她这么说是几个意思。
凤姐则是更担心了。要是贾芹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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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回来了!”贾母看着贾赦,担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贾赦冷笑一声,大骂道:“这群黑心的种子!咱们家怎么养出来这些白眼狼。二弟是怎么管的,竟然被这些人给懵逼了!”贾赦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审问的结果。
贾芹伙同着义仓的人,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不少的坏事,他们侵吞了义仓里面一多半的银子和粮食,还拿着义仓的银子出去放债。得了的利息大家私分了。至于贾家的族人要想借到义仓的银子和粮食,就需要给管库的人行贿,即便是借到手的银子,也要拿出来一些给这些人。他们的确是克扣了贾珏的银子,因为贾珏的事情是老太太亲自发话的,他们觉得没有通过自己,贾珏竟敢越过他们去简直是拆他们的台。
于是贾芹这些人就商量着要给贾珏颜色看看。他们先是拖延着不肯给钱,后来又把好的人参给拿去卖掉,用些糟朽不堪的人参来充数。结果贾珏已经是病入膏肓,恍如风中之烛了,那些人参不仅不能治病,还有毒性,贾珏吃了药,很快就没命了。
开始贾珏的家人以为是大夫开的药错了,找到了医生闹起来,结果拿来药渣子检查看了,才知道人参是不好的。贾松年轻气盛,立刻去找贾芹等人算账。结果正赶上林之孝和赖大到那边去说话。他们看着贾松吵吵闹闹的,还满嘴吵嚷着要去告官。赖大立刻生气了,叫人打了贾松一顿。
贾松挨了打,怀恨在心,干脆找到了京兆衙门告状了。谁知巧得很,因为已经是年底了,不少的衙门都已经把公务处理完了,只等着放假呢。因此不少人都偷空躲了。这天正是京兆尹姚彬在,听着有人喊冤交了进来问清楚。
“那个姚彬,老太太是知道的,连着皇上和长公主都敢顶撞,他才不会顾忌谁的面子呢,立刻发签抓人。咱们家算是面子里子都没了。我仔细看了供状,只是他们私吞义仓的东西和银子,并没咱们家的人卷进去。不过失察之罪,治家不善,是坐实了。只有立刻上折子给皇上谢罪罢了。贾芹和义仓那些人自有国家律法处置。老太太就不用了操心了!”贾赦安抚着贾母的情绪。
贾母长出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谁知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小人。真真可恨!”
“算起来都是别人家的事情,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家族繁衍,人口日多,其中性情不一的,难免有些行事龌龊的小人。倒是咱们家,皇上好容易正眼相看了,谁知却——皇上不怪罪就是好的了。我看义仓的账目上,竟然有些对不上的。咱们家的公账上说拨给义仓五千银子和一百担粮食。怎么义仓的账目上成了二千银子了,粮食也只有三十担,若是说是贾芹他们做鬼,怎么他们的手伸到了公账上?”贾赦盯着贾政,越发犀利了。
王氏忙着看一眼凤姐。谁知凤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玉芬不给王氏和贾政说话的机会,紧跟着贾赦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难怪呢,我说赖大河林之孝怎么敢叫人打了贾松一顿?贾松刚没了父亲,就下这个狠手?他怎么也是贾家的子孙,什么时候轮到个奴才来打他了?这是虐待欺压族人呢?还有脸说什么仁义两字。”
贾赦立刻说:“家里的账目,要查一下了。这几年,我只是看账目,却没清点过库房。既然赶上了,来人!立刻给我把账房封了,还有各个库房一起封了!我要查账!”
贾母没想到贾赦竟然忽然要查账,愣了下。贾政忙着说:“大哥生气是应该的。但是刚出了那样的事情,外面舆论沸腾。咱们家自己闹起来,岂不叫人多想呢。而且账目不是刚查过吗?”
“知耻近乎勇,二弟这个话错了!义仓的事情出来,只拿着贾芹和几个奴才说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敷衍罢了。根源不在他们身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外面的人肯定会说是咱们两府教导出来子孙都是些贪财,狠毒的。皇上可看着呢,就是看咱们有没有自省,有没有改正。我们两府,靠着祖宗的功勋和皇上恩典,显赫已有百年了。皇上屡次说了,勋贵之家要约束子弟,不能放任。咱们家若是不疼不痒的装死,这不是和皇上背道而驰!”贾赦眼神凌厉,盯着贾政一字一顿的说:“别说你有什么事情担心被人发现吧!”
贾母一言不发,她手上的绢子已经快要拧破了。王氏刚要反对,贾母却一摆手,决绝的说:“立刻查清楚,家里不是以前辐辏的时光了,趁着这个机会还是俭省俭省吧!”
…………我是查账分割线…………
玉芬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贾赦竟然从户部借来几位查账的高手,不用一天的功夫,就把荣国府的账目查个清楚。里面的问题不少,几乎可以说是满目疮痍,一篇一个窟窿了。玉芬则是带着些管家的婆子们,一个个的清点着库房。一会是古董账目少了好些不怎么起眼的东西,一会是金银器竟然对不上数字。
府里以前那些得势的人,都成了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的,不敢出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倒是玉芬这边的人,以前经常被这边的人轻视。一夜之间形势倒转,以前那些高高在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见面挖苦嘲讽的都蔫了,甚至舔着脸来求情的。大房这边的人总算是出了恶气。
因此这些人查的格外仔细,发现的大大小小的问题越来越多!
凤姐干脆在家装病了,外面不断有风声传来,平儿担心的说:“看样子大太太是憋了一口气,要把以前的找回去了。奶奶可要想个退步抽身的法子啊!”
“什么法子,我问心无愧,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的。那些事情,自然有替死鬼去顶缸。太太现在查出来什么了?”凤姐冷笑一声,贾母态度未明,大太太到底要做什么,凤姐其实悄悄地在黛玉和迎春跟前打听,却是仍旧没任何的消息的。不过凤姐心里盘算过了,玉芬是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的,因为管家的不仅是她王熙凤,还有贾琏呢。
贾琏不是玉芬亲生的,却是大老爷亲生的,大房总不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一起干掉吧。而且日常的账目,凤姐信心满满,绝对没大错。至于底下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是免不了的,放到皇家也是一样有这些事情。
“倒也没查到什么特别要紧的。只是底下那些奴才们骄纵的不像样子了。有些自己根本不来亲自办事,竟然叫自己的奴才来跑腿传话,谱儿比正经的主子还大。更有人依仗着咱们家的势力,到外面或者包揽诉讼,或者横行霸道的。公中的田地,也有不少的亏损。他们年年不是报旱灾就是报水灾,田庄子上的米粮,一年赶不上一年了!更不要说买办们贪污。买来的东西根本不成样子!”平儿素日里待人和气,底下的人犯错了,平儿能帮着遮掩的,都帮着遮掩了。因此平儿很容易打听事情。
“那么大家怎么说太太的?”凤姐拧着手绢,若有所思的看着房顶。平儿拿着美人拳给凤姐捶腿:“有些人说咱们这里也该整顿下了,以前实在是不像话,有些人则是说,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不忿已久了。好容易找到机会,但凡是二房的人,都不能容下!”
凤姐听着平儿的话,眼睛一亮,对着平儿招招手:“你过来,去这么办……”凤姐在平儿耳边嘀咕了一会,平儿担心的说:“二太太还没表态呢,况且这么做,被大太太知道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难道就任由着他们倒转天地?这边倒了,家里就成了大房的天下了,可是这和咱们有什么好处?还不是看人家脸色,仰人鼻息!我管不得那么长远了,趁着老太太还在,还没糊涂呢。我先稳住了形势。等着老太太不在了,宝玉娶媳妇了,我们就可以退步抽身了。你只管按着我的话办!出了事情我来顶着!”凤姐一脸果决,好像个心有成竹的大将军。
………………
这天黛玉过来给玉芬请安,正看见迎春帮着玉芬打算盘呢。见着黛玉来了,迎春一把推开面前的账本:“我坐在这里,腰都断了!嫂子来了,我就能脱身了!”玉芬气的瞪一眼女儿:“玩去吧,跟着你的狗玩去吧!我本来想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谁知——这些天你干什么了?连着算错了好几笔账目。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那里也不准去!”
迎春立刻对着黛玉做个鬼脸,想叫黛玉帮她求情。黛玉抿嘴一笑,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玉芬面前:“太太叫我帮着看的账目,我都看了,大错没有,只是有些地方有点小出入。”玉芬拿过来账本;“你坐下来说话,我心里清楚。底下的那些人,除了几位有脸面的管家,剩下的也不过是零敲碎打的弄点银子花花罢了。水至清则无鱼,不聋不哑做不得家翁。这个道理我知道。只是水滴石穿,也不能放任不管。我想着老太太最近要发话了,人老了,总是心软的。其实这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只是公中的东西,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钱财是小事,若是习惯了打荣国府和祖宗的旗号办事,没得把咱们牵连进去。”玉芬笑着看对黛玉说出真正的目的。
玉芬这些年认真经营,家里积攒下来丰厚的财产,但是公中的钱是大房和二房共有的,自己有钱吗,不代表着可以任由二房侵犯大房的利益。最叫人不舒服的是,贾政和那些奴才们总是把荣国府和荣国公的名号叫得山响。仿佛贾政才是真正继承了爵位的那个呢。
要是这么下去,岂不要把贾赦也带进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里面了。两兄弟本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损失些钱财,就当着买个耳根子清静。贾赦玉芬可不想为贾政的政治风险背书。
黛玉点点头,忍不住说:“我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是听说了不少的事情。家里的那些人胆子越发大了,应该敲打敲打。”
玉芬猜的没错,贾母果然叫了玉芬来了。贾母先问了账目查的如何了,玉芬早就看见贾母身边坐着赖大的母亲。这个赖大,平日紧紧地扒着贾政,作为荣国府的管家,除了贾母和贾政,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就连着贾琏见面还要嘘寒问暖,殷勤问候呢。
赖大的母亲当年在贾母身边服侍了多年,做过老太太的大丫头。看样子赖大搬出来母亲说情了。
“我可要夸奖下凤丫头了,里面的账目清楚的很。倒是外面银库上,那些人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自己账面库房对不上,全拿着二弟做挡箭牌。没等着问,就喊叫起来,说都是二老爷叫他们如何如何的。真是笑话,梦别人还罢了。我们老爷和二弟是亲兄弟,一个母亲肚子里面出来的。用得着他们挑唆吗?血亲,血亲,砸断了骨头连着筋。岂能是随便几个奴才就能离间的?一定是那些人贪污了钱财,还妄图挑唆着主子们不和!”玉芬故意别有深意的看一眼赖大的母亲:“哎呦,竟然是赖嬷嬷。看我的眼神,竟然没有给赖嬷嬷请安,真是该打啊!”
玉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要给赖大的母亲请安。赖大母亲忙着站起来,赶紧拦着玉芬:“太太折煞我了,我是那个名牌上的人,敢受太太的礼?”
“咱们家的规矩,嬷嬷是服侍过老太太,比我们还尊贵呢。我是老太太的媳妇,怎么不改给你请安啊。好久不见嬷嬷进来了,怎么今天想着进来了。哦,是了,必然是有些混账话传到了嬷嬷的耳朵里了。前些日子出的事,嬷嬷可知道了。贾珏好歹也是荣宁二公的后人,就任凭着奴才们这么磋磨?等着有朝一日,我们遇见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这些奴才就先要吃了我们呢。养的那里是奴才啊,都是他娘的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玉芬指桑骂槐,赖大的母亲脸上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玉芬却不想放过,她立刻惊讶的叫起来:“你们眼瞎了,没看见赖嬷嬷身上不好,玉体欠安吗?赶紧着,用我的车子把赖嬷嬷送回去,拿着我的名帖请御医来!我的那个车子远比不上嬷嬷的轿子气派舒服,您老就将就些!”
赖大的母亲听着玉芬的话,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玉芬身边的嬷嬷早就上来一阵风的搓着赖嬷嬷走了。
这个时候凤姐进来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不少人扶着赖嬷嬷出去,不由得一惊,她只以为大太太是个老实没用的。今天才知道,大太太的手段不一般。
贾母脸上挂不住了,刚要发怒,谁知玉芬却抢先一步:“媳妇今天就放肆了,赖大说到底就是个奴才,他是家生子,可是在外面也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老太太慈悲,宽厚待人,只是要担心养虎为患。赖大虽然没有查出来特别大的错处。可是他是管家,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为什么不管,为什么装聋作哑,是他无能还是欺瞒主子。若是无能,管家就换个能干的来。若是后者,就该立刻发卖了!现在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说什么大房二房争斗,说我查账是找黑材料想要整倒了二房!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整倒了二弟对于我有什么好处?这分名是那些奴才们垂死挣扎罢了!”
玉芬一席话,贾母也无言以对。这个时候凤姐忙着出来说:“太太说得有理。我没什么本事,当初是赶鸭子上架,到底还是不行。不如我就辞了管家的事情。请太太们做主吧!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奴才们,我已经抓了几个,打一顿赶出去了!”
“二太太来了。”没等着贾母说话,王氏也来了。
做了什么,老太太应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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