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周蜜上前一看, 心中顿时一紧。
五十两?
这借据上写的不是五两,而是五十两!
周蜜上前, 直接将借据从周言的手里抽了出来, 仔细一看,果然没错, 心里不禁冷笑。
这借据上写的可不是刘氏向他们家借钱, 而是周言向小月楼冯掌柜借银五十两!
幸亏她眼尖,多看了一眼,否则差点就要平白无故地背上五十两银子的外债!
此刻周蜜再看向刘氏的眼神已经带了冷意:
“刘婶子这是请县里哪位先生执的笔?”
周言也一愣,看女儿脸上的神情也咂么出味儿来, 刘氏借钱这事儿恐怕是有猫腻。
刘氏在周蜜抽走借据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微变,这会儿面对周蜜的质问,竟一时梗住。
难道被周蜜瞧出什么不对来了?
但她转念一想, 周蜜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大字不识一个,连自个儿地方名字都不会写, 哪里能瞧出这借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到小张氏形容周蜜一肚子的坏水儿又狡猾, 惯会虚张声势地使诈,想来不过就是诈一诈自己。
若是她自己先乱了马脚,不但应了小张氏的事儿办不成, 就连柱子的救命钱都得打水漂。
刘氏脸色立刻缓了回来, 笑着道:
“嗐,能找谁啊,就县里书坊的先生。”
周蜜嘴角轻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书坊里的先生?婶子可敢去跟我找那位先生对对这借据上所写的内容?不过才一个月过去, 刘婶子就忘了牛志的下场吗?竟学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诓骗银子!若我拿着这张借据去找里正,你我同为牛家村里的异姓,你觉得谁能护得了你?”
“什么诓骗银子?”
孙氏正好拿着装着银子的布袋回来,听见周蜜说要找里正,一脑门儿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谁诓骗银子了?!不是,我可没有!”
刘氏哪儿能想到这周蜜竟然识字?!
“二娘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见事不好,刘氏满脸发红,一步扑了上去,对着周蜜的手就抓,想将周蜜手里的借据给抢回来。
若真让周蜜拿着这借据去见里正,她一家子可就真完了!
刘氏怒道:“你们若不想借银子直说便是!何必说些没由头的话来往人身上泼脏水!”
周蜜仗着自己身轻灵便,一个旋身躲开扑过来的刘氏,直接捡起立在门边儿的砍柴刀往前一指,正对着刘氏的鼻子。
刘氏哪见过这阵仗,那锋利的柴刀寒光一闪,吓得她立即往后躲,差点步伐不稳摔个四脚朝天。
周蜜将手里的借据一抖,铺开了看:
“婶子难道急着毁尸灭迹不成?这上面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我阿爹的指印一旦按了上去,欠钱的人可就成了我阿爹了!”
这下孙氏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借钱是假,想要害他们是真!
孙氏立刻冷下一张脸来挡在周蜜前面:“好啊,我原想着你我两家在牛家村里同为异姓不容易,如今你有难求到我家门前,能帮上一二我们自然是要帮一帮的。竟不想倒是一片好心喂狗了,你原是想来害我们的!”
刘氏脸色刷白一片,看证据确凿,赖是赖不掉了,心里害怕又委屈,坐地开哭:
“孙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是实在没得办法才昧着良心作出这等缺德事来!柱子惹下了大祸,将人给打死了,若不拿出五十两的银子来赎,就得给人家偿命啊!我那孙子还小,他爹要是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就真的没发过了啊!”
周蜜提高声音道:“你儿子惹了人命官司过不下去,与我们家何干?我阿爹阿娘一个有伤在身一个身怀六甲,若今日不察被你骗了去,这可是五十两银子!你孙子年小岁不经事,你却是要用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来换你儿子的命不成?!”
“五十两?!”
“五十两?!”
孙氏和周言一同惊呼出声,脸都吓白了几层。
若真背负上了五十两的债务,这些日子来的辛苦岂不是全都白费?!
刘氏颤着双唇一通哭天抢地的求饶,生怕周家人真拿了她送去里正。
“孙家妹妹,周家兄弟,看在咱们都是外姓人的份上,你们就饶了我这回吧!”
刘氏这般模样,把她那懵懂无知的小孙子吓坏了,扯开嗓子哇哇大哭,险些把周家的房顶给掀了。
饶是周家夫妻这般心软耳根子软的人,也难以同情上半分,要不要将刘氏送去里正那儿,只看着自家女儿,万事听她的。
“闭嘴,再哭我便真让阿宁去喊了里正来!”
周蜜的耳膜都要被这祖孙两个的哭声给喊穿了。
听周蜜的话里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刘氏闻言果然立刻闭嘴,一把将小孙子嘴也捂上,只盼着周家能网开一面。
“婶子与我们家虽说没有什么交情,但一向也是老实人。我着实想不明白,即便是为了五十两银子,也万不该做出这样埋没良心的混账事。可是被人蛊惑,受了胁迫?”
打完棍子,周蜜态度一转给刘氏一个摸得着看得见的台阶。
刘氏闻言立刻顺着爬下来,慌忙点头道:“二娘说得对极了,柱子惹出泼天祸事,一家子都没了主意,可不是被那有心人给钻空子!五十两银子啊,咱们庄户人家就算是扎紧了腰带不吃不喝少说得攒个十年八年,我们一家老小能借的都借遍了,也才求来十两银子。”
刘氏吸了吸鼻子又道:“原本咱们俩家没什么来往,我是不敢上门的。前日里小张氏听说了柱子的事儿找到我的时候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起先我也是不敢这么做的,可小张氏说只要周家兄弟在这借据上按下指印儿,就能让柱子全须全尾的回来。
“我这实在是猪油蒙心,我……”刘氏说着又要哀嚎,周蜜赶紧将她拦下来,她脆弱的耳膜实在受不了新一轮的刺激。
她可不认为这种周密的陷阱能是刘氏这么个村妇能想得出来的,尤其这里面还牵扯上了小月楼。
原来竟还有小张氏的手笔,倒也不意外。
想到在县门口摆摊的第二日,那冯掌柜来买了三个肉夹馍一事,大概是偷师不成便想用坑蒙拐骗的手段来夺方子。
若是此计得手,她周家若舍得五十两银子,就叫那冯掌柜白白赚了去,若是不舍就得用肉夹馍的方子来抵。
这冯掌柜算盘打得震天响。
眼下,她跟小月楼相比,就像胳膊跟大腿。
有自保的能力,却没法儿反击,周蜜觉得现在不宜和对方硬碰硬,否则伤敌一百,自损得有个百八千的。
只能先记下这笔,等着来日方长。
但是在其中牵线搭桥,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张氏……
周蜜可一直没忘了小张氏这个隐患。
如同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她可不信小张氏那种睚眦必报无事生非的德行,会在她整治了牛志之后夹起尾巴做人。
再一想,上回牛志的事儿恐怕背后也有那小张氏撺掇。
若不狠狠治上一回,这小张氏还真当他们一家子是菩萨心肠。
周家两口子和周宁一听“小张氏”这三个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先将刘氏扶了起来,又和颜悦色地叹了一声:
“婶子家里生了变故本就慌乱,可不就被有心人趁机利用了吗?”
刘氏闻言赶紧点头称是。
周蜜又往下说道:“婶子也是可怜人,我们一家人也不是那等赶尽杀绝的,倒是有个法子既能帮了婶子,又能叫那害人精自食苦果,不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刘氏就忙不迭地应下:
“二娘尽管开口,哪怕是要了我老婆子这条命去都行!”
周蜜让刘氏先回家等着,后续怎么做她会通知她。
刘氏自是没有不应的。
刘氏一走,周家人陷入一阵沉默。
倒是周宁先反应过来:“阿姐,你何时识的字?”
今日若不是周蜜认得那借据上面的字,他们家可就吃大亏了。
想想差一点儿就按上指印,周言就后怕得很,这些日子可也难免疑惑,为何周蜜竟会识字。
周蜜眨眨眼,方才情急一时间忘了原身是不认字的,但好在她脑子好使,借口也找得飞快:
“这些时日我不是常常往县城跑吗?就想着,既然咱家要做生意,就不能做个睁眼瞎,不然回头被人骗了坑了都不知道。但识字不是一两日就能学会的,所以我每次去钱庄换银子的时候,就会仔细看他们录账的时候写的字,这才认得一到十的写法儿。”
“所以阿姐你是发现那借据上面写的数字不对,才发现了借据有假?”
周宁一脸的兴奋,他二姐怎么如此聪明,他怎么就想不到通过钱庄记账的时候偷学几个字。
周蜜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我觉得不对就诈了一下刘婶子,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问题。”
“唉,越是想平平静静过日子,越是有人要生事。”
孙氏叹了一声,想到跟小张氏的恩怨源自那么几条不过掌心大小的杂鱼,心里就一阵悔恨。
“当初若是没受牛勇的那点儿恩惠,也不会惹下今日这种祸事。”
周言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要是我不摔伤了腿,咱家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周蜜可受不了他们夫妻俩在这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劲儿,赶紧道:
“阿爹阿娘说错了,从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倒没听过,谁家受了别人帮助还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施恩的人报复的。那小张氏原就不是个良善之人,即便当日阿娘没有受到牛勇的一两分照顾,如今我们家日子好过起来也足够打她眼的。今日之事也必然不会免了的,对待这等恶心恶肺之人,就该以狠狠治一治,方能叫她折了害人的心思。”
周宁听出他姐话里的意思,想到之前整治牛志的事儿,他有些激动地搓手:
“阿姐,你要怎么做?”
周蜜微微一笑:“别急,且先等等,让小张氏急一急,人只要一着急,就容易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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