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的情绪在周蜜心里蔓延, 脚下的速度也越发快地跑了起来,二丫一个常年在山里奔走的人竟然没跑过她。
赶回家, 周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见周蜜回来让开一条道儿来,还没进门周蜜就听见里面的吵嚷声。
“白纸黑字可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家欠了我们掌柜的五十两银子, 这事儿可容不得你抵赖!”
“今儿你要是拿不出五十两银子, 咱们可就要拿你去见官了!”
“见官就见官,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听见孙氏的声音,周蜜心里松了口气。
她原是想下套让小张氏吃个亏, 要是折损了孙氏或者周言,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正要往里进,里正牛胜听说有人来周家闹事也匆匆忙地赶来, 正好跟周蜜遇上。
“二娘, 出了什么事?你家欠了小月楼的银钱?”牛胜上来就先拉了周蜜小声地问道。
“不曾,我家就在县门口摆摊, 连小月楼的门儿都没踏进去过, 如何会管他们掌柜的借钱?”
牛胜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大声道:
“那二娘尽管放心, 既然你家不曾借过小月楼的银子, 这事儿我自会给你做主。若是有人恶意生事,我们牛家村儿郎们可没有怕的,定叫那些地痞无赖横着出去!”
围观的人听见里正发话了, 自然要附和。
“是啊二娘,尽管放心,他们要是敢仗势欺人,咱们也都不是好惹的!”
“没错儿,县里那些个人整日地瞧不上我们泥腿子,今天就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周蜜先朝着众人谢过,忙带着牛胜一起进去了。
屋里周言和孙氏被三个人围着,为首的正是小张氏的弟弟,张来。
也是小月楼的店伙计。
“是你?”
牛胜皱眉看着张来,他一贯是看不上甜水村的人,小张氏这个弟弟就当年送亲的时候来过一回。
牛勇在村里人缘好,喝喜酒那天没事儿的都去了,倒是让这小王八羔子给钻了空子,竟偷了村里两头羊走。
这事儿他带人去找过,那甜水村满村儿的无赖,竟硬说是那两头羊自己跑来他们村的,给牛胜气坏了,从此就跟甜水村的人绝了往来。
今天在周家看见张来,牛胜更是笃定,这里面的猫腻恐怕不少!
“哟,叔来了?”张来嬉皮笑脸地着往周家的木凳上一坐,“叔既然来了,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您是识字儿的,可以帮忙做个证。这上面可写的清清楚楚,周言欠了我们家掌柜的五十两银子!已拖了半年有余,今日说什么也得还钱!”
牛胜将借据接过来,看了一眼,果然写着乾元三十九年十月初一,牛家村周言向金水县小月楼掌柜冯申借银五十两。
字迹清晰,日期明确,连指印都有。
牛胜不禁皱起眉来,这倒有些棘手了。
张来对自己设下的圈套很是得意。
白纸黑字不说,又是周言亲自按的手印,他就不信这周家还能有什么法子翻身。
“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给银子,咱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若是在凑不出来嘛,或许可以拿些值钱的东西抵。”
听张来这般说,牛胜也明白了,周家这是因为肉夹馍的方子被人盯上了。
之前他用河螺的方子换了不少银钱,这肉夹馍的方子只会比炒河螺的方子更值钱,也难怪小月楼的人会眼馋。
张来翘着二郎腿,四下打量着周家:“我说,你们家不是也赚了些银子,怎么还这么破破烂烂的?莫不是故意装穷?我可告诉你们,今儿这钱你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想怎么个不客气法儿?!”
牛胜哪里容的外人在牛家村撒野,正要出去叫人,周蜜上前拦了一下,将牛胜手里的那张借据拿了过来。
“五十两,还摁了手印儿,瞧着倒是没有半分纰漏。不过……”
“不过什么?”张来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他断定这事儿没有什么纰漏,可周家这小娘皮子看起来怪镇定的……
说起来,周家两夫妻也只见愤怒不见半点儿慌张,难道真有什么他没想到的?
周蜜看着张来,逐渐露出笑容:“不过这借据啊,是假的。就算你们去报官,也只会治你们一个恐吓勒索的诈骗之罪!”
“什么?假的?!”
张来直接跳了起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小娘皮子定是在诈他!
想起他四姐说过,这周蜜是周家最狡猾的一个,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儿。
那刘氏急着让儿子从大牢里出来,自然不会向周家告密。
而周家上下无人识字,又怎么看得出借据有假?
这么一想,张来立即冷静下来,认定了周蜜在虚张声势,想要让自己先乱了阵脚因此露出马脚。
他冷笑一声:“周二娘,难道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让这借据从真的变成假的吗?”
周蜜笑容不改,只拿出早就备好的红泥来,让周言当场每个手指都按了一个指印,然后给牛胜看。
“里正您瞧,这上面的手指印可跟我阿爹的有半分相似?”
牛胜赶紧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完全不像。
那借据上面的手指印是一个斗,而周言的十跟手指头都是簸箕。
“好啊!你们胆敢伪造借据想要借此诓骗银钱?!”
牛胜这下心里底气十足,当即朝外面喊了一嗓子,让儿郎们都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
张来被周蜜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准备的完全,哪想的到这借据竟还真的有假!
心里七八个念头飞过,意识到不好,自己恐怕是被周家人给反算计了!
眼见涌进来的牛家村的人,哪里还能不慌神,尤其这牛家村的人对他们甜水村积怨已久,落到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张来只一通大喊大叫想要拼命,可他们只有三个人,连挣扎都没得挣扎就被涌进来的人给按住了一通五花大绑。
屋里传出张来的惨叫声,让在门口凑热闹的人堆里藏着的小张氏心里一慌。
小张氏原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转念一想恐怕是事情败露了。
她本就跟弟弟没有多亲近,之前在家的那些年就恼张来光吃不干,如今张来出事儿她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把自己抖落出来。
但自己弟弟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只怕第一个就会将她供出来。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小张氏想趁着没人瞧见先溜走,没等迈开腿,就被人叫住。
“婶子这是哪儿去?亲弟弟出了事情,竟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周宁原本在后山浇地,二丫的弟弟狗子来告诉他家里出事儿了,跟周蜜一样撒腿就跑赶了回来。
正正好将小张氏给堵在了家门口。
周宁知道她姐这回要好好治治小张氏,自然不能让她跑了。
小张氏皮笑肉不笑地:“亲弟弟又怎么样?犯了王法也得服罪,再说了我是出嫁女,现如今是牛家村的人,是牛勇的人,甜水村的人犯了事儿与我有什么干系。”
饶是周围的人早就见识过的小张氏的泼皮,听见她这么说也还是被恶心到了。
“好歹是自己亲弟弟,也太冷漠了。”
“嗐,这算什么,前年她老爹娘来找她借钱,还不是一样冷着一张脸将人赶出去。”
“她卖鱼饼那么赚钱,一个子儿没给?”
“没给。”
“我就没见过谁能跟这小张氏似的,六亲不认。”
小张氏听着这些话脸色愈发难看,气急败坏地:
“你们知道个屁!整日地就知道烂嚼舌根子!这么热心肠儿怎么不见你给我爹娘救济救济?再说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们周家又下的套,故意坑了我弟弟?”
“婶子既然担心我们坑了你弟弟,何不进来好好说道说道?”
周蜜走了出来,身后是被用抹布塞了嘴的张来跟他带来的两个打手。
她不紧不慢地跟围观的人先打了个招呼,才看着小张氏道:
“婶子的弟弟对婶子真是情深义重,为了婶子欠下的银钱不惜铤而走险,竟想出了这种手段想要倒逼我们家拿出五十两银子。”
周蜜瞧着众人,一脸泫然欲泣:
“诸位乡亲,你们评评理,明明是小张婶子欠了我们家五十两银子,小张婶子若是有困难大可与我们商量,延缓些时日也不是不可以,但怎能让自己的亲弟弟来做这种恶事?”
众人一听,怎么回事儿?小张氏管周家借钱?还借了五十两?!
小张氏闻言也急了:“呸!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何时管你家借过银子?就你们家穷的叮当响的,哪儿拿出来的五十两银子能借给别人?!”
周蜜拿出一张借据来递给牛胜:“里正伯伯您看,我这儿也有一封借据,上面也写得清清楚楚。半年前,小张婶子说她爹娘生了重病得要银子治病,钱不凑手管我们家借钱。诸位也都知道,我们家这日子过的那是挂起犁杖当钟敲,哪儿能有那么多银子借给别人?”
众人也是奇怪,就听见周蜜接着往下说:“倒是之前我爷爷传下来了一块儿玉佩,说给阿宁娶媳妇用的。我阿爹和阿娘都是良善之人,听小张婶子哭得惨,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就将那玉佩给了小张婶子,一样说好半年的时间还钱。”
说道此处,周蜜还叹了一声:“后来诸位乡亲也知道了,我阿爹摔伤了腿,原本想跟小张婶子把这笔钱要回来好请大夫治病。没想到,小张婶子翻脸不认不说,还堵着我家门日日辱骂,气的我阿娘差点动了胎气。”
“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
“如此说来,倒是小张氏欠钱不还在先,又污蔑孙氏名誉在后。”
“那这小张氏可真够不是人的!”
“她那爹娘可是没得到她半个字儿!”
“这么说来,这不是骗了人周家祖上留下来的玉佩吗?”
“周言两口子也太软面了,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说!”
“嗐,谁不知道周言是老实人,这小张氏就是捡着软柿子捏。”
周言和孙氏往日里留个村民们的印象反倒成了小张氏骗人的铁证,加上小张氏素日来的坏名声和烂人缘,几乎没人相信她的辩白。
“小贱蹄子你想害我!”小张氏怒急了,尖叫着扑上来就要厮打周蜜。
周宁眼疾腿快,一脚踢到了小张氏的小腿上。
小张氏惨叫一声,整个人重心失衡,直接五体投地在周蜜脚前,就像是给周蜜行了个大礼。
“来人,给我按着这疯妇!”牛胜拧着眉头发话。
他这么一唤,立刻就有年轻力壮的妇人上来,将还想要撒泼的小张氏给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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