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楚子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急剧地压榨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酸涩和疼痛。
林渺将楚子航丢到车后座上:“叫你装逼!吃到苦果了吧。”
楚子航面无血色,并不想花费力气说些什么。林渺将脸上的雨水抹掉,看到他衣服上鲜红的血迹比刚刚扩散了不少,并不是因为雨水稀释的缘故,皱着眉头也钻了进后座。
“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林渺将楚子航的上衣撩起,他肌肉分明的右下腹开了一个大口子,汩汩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但还有一些往外渗。林渺将手轻轻地贴在伤口旁边,浸润在血液之中。
“里面嵌了一块尖锐的物体,你忍着,我帮你取出来。”林渺准备通过言灵控制血液达到止血的效果,发现造成这个伤口的异物还在。
林渺用指腹轻轻地抚过楚子航的伤口,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小幅度颤抖,林渺的手指也忍不住在抖动。林渺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得仿佛有人掐死了他的喉咙。
“我开始了……”林渺压抑着嗓音,他探到了一个坚硬而有棱角的地方,这个造成楚子航重创的东西已经几近完全没入了肌肉,需要将伤口撑开,才能将其拿出。
楚子航紧咬着牙,默默承受着侵袭的痛感。他在刚刚的打斗中曾坠下悬桥,在那瞬间,他的腹部撞在了碎裂的玻璃幕墙上。因为从狮心会的典籍中习得爆血这个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禁术,龙族血统控制下的身体变得格外强悍,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令他感觉不到疼痛。但现在,爆血的效果结束,疼痛报复似的加倍强烈,这种疼痛不但来自于伤口,还来自肆虐的龙血。
即使林渺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他的伤口,就已经痛得抽搐。现在还需要扩张伤口,将碎玻璃取下来,就好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头一样。
但是他感受到了,一滴滴的温热掉落在他发冷的身体上,楚子航努力地睁大眼睛,看见了林渺那双眼通红,紧咬嘴唇,整张脸都皱缩起来的模样。林渺那张俊美的像是妖孽的脸庞就像是整容失败了一样,全部垮掉。
这是何等的在乎他呀!楚子航在这一刻是浓烈而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情感,如海潮般激涌,比君焰更炙热。
林渺捏住了那块玻璃,猛地发力……细小的血滴溅了他满身,瞬间的剧痛让楚子航近乎脱力,眼前一片漆黑。
半分钟后,楚子航才恢复了视觉,林渺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楚子航摇了摇头,林渺不信,直接把他的裤子扒了,楚子航无奈道:“真的没有了!”林渺检查完一遍,才撤掉言灵领域,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制止住楚子航起身的动作:“你的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不要乱动,我去药店买点伤药和绷带。”
楚子航拉住了林渺抽离的手:“我们要回学校了,直接去我家。”
林渺想起来任务要求是拿到物品后护送回学校,却不肯妥协:“你以为伤口止血了就可以了吗?你信不信只要你动一下,血马上就会飙出来。”
“我的房间里有要药包。”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林渺真的是又气又心疼。
楚子航那只禁锢着林渺手腕的手终于支持不住,无力的滑落。林渺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放下:“好吧,你是天王老爷,你最大。”
林渺起身走去驾驶位,刚刚打完火,后面传来了楚子航的声音:“你有驾照吗?”
林渺咬牙切齿:“没有!乖宝宝,请你给我安安静静地躺着。”
“明非,你一个人在国外辛苦不辛苦?”陈雯雯轻声问,并不看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
“还好还好,我有个同宿舍的师兄叫芬格尔,还有个老大恺撒,都很够意思。”路明非的声音在Aspasia餐馆的每个角落里回响。
这栋建筑在解放前是一个法国商人的洋房,Aspasia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全部砸掉换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抬头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历史的旧木梁上悬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路明非和陈雯雯桌上的烛台,也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楚子航,不,应该是恺撒或者说Mint俱乐部,将整个餐厅包场了。
这还得从楚子航倒车回去,在路明非的同学一众面前替路明非邀请陈雯雯今晚在Aspasia吃饭说起,当他打去餐厅订位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餐厅被黑太子集团的太子爷包场做婚宴了,而黑太子集团和他后爸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这关系一扯上,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楚子航想起了一个人,决定让他来压倒地头蛇。
守夜人讨论区,卡塞尔学院的论坛。一条不起眼的白色信息被刷红了!这是很罕见的,普通用户做不到,只能是管理员后台操作。随即,这条红色信息超越所有信息上浮,置顶!
“悬赏:今夜19:30,求Aspasia餐馆(坐标:东经119.28439,北纬26.08774)订双人就餐座位,订座人姓名路明非,悬赏人愿以‘一次承诺’交换。”
发帖ID“村雨”。
这个ID很少发言,但鲜少有人不知道是谁——狮心会会长楚子航。
恺撒很快就被手下通知了这个消息,他轻笑:“帮我打电话给Mint俱乐部,包下那一家Aspasia。”他不需要楚子航的人情,但不希望别人拿到楚子航的人情。
这就是楚子航所打的算盘,猛龙过江,不讲道理,黑太子集团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没见过你穿西装,还挺很合身的。”陈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腰杆又硬起几分。其实他在文学社毕业聚会上穿过那身韩版小西装,帮赵孟华扮演那个小写“i”,陈雯雯忘了。当然那身和这身没法比,这身是恺撒的标准,诺诺说恺撒对衣服挑剔到爆,不穿任何品牌的成衣,总在一家小裁缝店定做,那家店保留着恺撒从五岁到十八岁各个年龄段的身材纸模,想定衣服只要打个电话,堪称加图索家御用织造府。
“早知道是这种场合我该穿正式一点的。”陈雯雯又说。
“这样挺好啊。”路明非大着胆子,自上而下、从发梢到脚尖打量陈雯雯,心里惬意。
怎能不好呢?他记忆里,陈雯雯永远都穿着这件白得近乎透明的裙子,坐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书。似乎没了这条裙子,陈雯雯就不是陈雯雯了。
高中三年里,他即使凑得离陈雯雯很近很近,也觉得自己是在远眺她。她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转,把她围了起来,那些男生都比他路明非出色,让他自惭形秽,挤不进去。如今还是这身白裙,陈雯雯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光,距离他只有五十……也许四十厘米,他抬头就能触到那双温婉的眼睛,闻见她头发上温和的香味,可以随便观察肆无忌惮,好像以前生物课上做解剖,老师要求他们一毫米一毫米地观察小青蛙……而以前围绕着陈雯雯的那些人在哪儿呢?
陈雯雯和他谈菜式,谈音乐,谈装潢,路明非心猿意马,十分不走心的应答着。
“据说这间餐厅贵的吓人。”
“正宗的意大利菜,比较小众,价格高点也正常。”
“这红酒的味道真好。”
“哦……有的口感醇厚一些,有的果香味浓一些,多喝就喝出来了。”
“这首歌的旋律真动人。”
“嗯,Dalida的《I found my love in Portofino》,的确水准很高。”
陈雯雯感叹道:“路明非,你变了很多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看见陈雯雯激动而欣赏的目光,然后低头回避,从纯银勺子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变了吗?他刚刚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在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如果这也算是变了,那改变还真是容易啊。
Panamera稳稳地停住,熄灭了引擎,车灯也随即消失,只剩下车内昏暗的灯光。
“等一下,我要先换装。”楚子航一向谨慎。
“我来帮你吧。”林渺看不惯楚子航那宛如□□十岁高龄的老大爷一样颤颤巍巍的模样,生怕他戴美瞳的时候戳到自己的眼睛,帮他换上了黑色的隐形眼镜,又剥下他那套快递小哥的制服,换上网球衣,搀扶着他往家里走。
楚子航的右下腹伤得很深,只是稍稍的运动,就足以将刚刚结成的血痂撕裂。林渺只能抓住他的手臂,用言灵控制着伤口的血液不往外流。
两人小心地推开门,楚子航愣了一下。他的妈妈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通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外面泡吧,跟一帮阿姨喝着威士忌或者白兰地大声说笑。今天不知怎么例外了。
楚子航示意林渺带着他过去,他的妈妈在沙发上豪迈地露着整条大腿,丝绸睡裙上还满是皱褶,倒像是张抹布,怀里抱着薄毯,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空调吹着冷风,温度还是他临走前设的,可那是阳光炽烈的上午,现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
楚子航低头弯腰,嗅到了她一身的烈酒味,轻轻扯了扯毛毯,和林渺上楼去了。
林渺扶着楚子航坐到椅子上,按照指示翻出了医药箱,在里面找到了破伤风的疫苗、碘酒和绷带。
这件刚穿上的网球衣被凝结的血迹粘住了伤口,林渺要取剪刀来弄,却见楚子航直接抓住衣摆,往上一掀,那决绝爽快,让林渺眯眼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这么犟啊!”
虽然林渺已经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是楚子航还是下意识朝上锁的门看了一下,比了比小声点的手势,解释道:“太麻烦了,省时间。”
“傻哔!”林渺冷冷地说道。
“……”楚子航愣住了,“我……”
“大傻哔!”林渺继续道。
楚子航干脆地闭嘴了。
林渺也不说话了,先用纱布擦了擦刚刚流出的血液,取出绷带和碘酒,用棉签蘸取,慢慢地擦拭。
楚子航欲言又止,他想说直接把碘酒往伤口一倒,干脆利落,比用棉签消毒高效多了,但面对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林渺,他莫名的怂了。
楚子航忍受着伤口传来的灼烧感,看着林渺紧抿着嘴唇,认真又温柔的样子,有一点晃神。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计划很有主见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自己的想法活着,为了复仇而不断变强,不曾去看沿途的风景,但今天他第一次去看了,并且为此暂缓了脚步。
楚子航,有生以来做了第一次退让,退让的那个人,是林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