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雨就停了,灵樵山只剩下鸟雀的鸣叫声。
雨水将满地的血都冲刷了干净,只剩下一堆尸体泡在水里。
季绀香没想到胆怯如徐檀这样的也有胆子杀人,那些青河宗的人平日里是如何欺辱徐檀,她也是不太知晓,但多少也能想到。
一个相貌丑陋却身怀异宝的废物,留在青河宗惹人嫌又不能死,肯定也是砸了不少丹药法宝给她通灵脉,哪想到徐檀的身子半点反应也无,青河宗的人必定恼怒,对她百般刁难责骂。在这种地方待着,相貌丑陋反而成了件好事。否则她一个女子,受到的屈辱只会更多。
他们只当徐檀的不能凝气是因为她是个废物,哪想到是因为被徐青琅给下了封印。亏他们也敢自称宗门,连一个封印都瞧不出来。也不知修的是哪门子的仙?
青河宗只是个小山门,担了个“宗”的名头,实际上也才不到二十人,修为实在是不忍看,修士多依赖术法,他们的身手也不好,季绀香压制他们轻而易举。
最后是徐檀划开了几人的脖子,还有几人是死在了法阵里。徐檀站起身来的时候手都在抖,苍白着脸望向季绀香,问她:“怎么办?”
季绀香挑眉:“什么怎么办?去换衣服啊,我带你走不就是了,还能让你留在这儿?”
徐檀点头,她平日里被他们拿链子锁在后院,根本无法逃跑,更无法反抗。
如今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得远远的,不管去哪她都不会犹豫。
那些正道人士都说自己光明磊落,背地里干的脏事却是擢发难数。
一个小小的青河宗如此,仙门之首的栖云仙府更是如此。
季绀香去翻了几件衣裙穿上,将这破败的宗门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几颗稍有点用的丹药,服用后打坐了一晚,总算是能感受到了些许灵力。
她如今却是和这个徐檀一样,连炼气都不如了。
犹豫片刻后,她将发上的簪子取下来。这东西是她身上唯一的法器了,原本是她的佩剑,名为行善。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剑号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堂堂一魔域之主,灵器的名字居然是行善。
这佩剑跟她有些年头了,只是自从她叛出栖云仙府后就再也没用过,世人都以为它毁了,其实是化为一支玉簪戴在头上。后来她又得了一把剑,命名为作恶,与那把行善恰恰相反。
她死前与仙门一战,手中的作恶都被打断了,她也始终没有将行善拿出来用。
“你到底是谁?”这一晚上的变故颇多,直到一早天亮了,季绀香准备带她离开时,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此时季绀香也是一脸愁容地靠在红漆柱子上,愁眉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徐檀发问,她才有了点反应。“季绀香这个名字你总听过吧?”
虽然死了有些年头了,但她不说遗臭万年,起码这名字也是能让后世记她个几百年,总不至于没听过。
徐檀一听这名字,果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你是......”
看到这幅被吓傻的模样,她还有些满意。
“你是上一任魔王的手下?!”
季绀香刚准备要点头,身子却顿住了,笑意也消失个干净。
这么蠢的人能不能筑基都不一定,还求什么元丹境。
“什么狗屁手下......等等”,紧接着她的话又停住。“上一任?”
也是,毕竟世人都当她死透了,魔域那边肯定是要大乱,众魔修还不得打个昏天黑地的争夺新的魔王之位。
“是啊,季绀香都死了五十年,魔王早就换了。”徐檀不能外出,能传到她耳朵里的消息不多,但这种大事是好歹是知道的。
那个魔王季绀香,本来是栖云仙府几百年都难见一个的奇才,十五岁就赢得了仙剑大会第一的名次,同时平息了无定涯的妖兽之乱,引得天下哗然。
“五十年?”季绀香惊得声音都转了个调,脸色顿时变得阴森森,咬牙切齿道:“早知如此,还便宜了青河宗的那帮杂碎,害得我好苦。”
本来二十年就能复生,却让他们坏了阵法,生生拖了五十年不说,还让她一身修为尽失。
魔域的人从来都是趋利避害的,只要让人知道她还活着且没了修为,仇家全赶上来寻她不说,当初的手下也会想着榨干她身上的宝。更别提如今还有新的魔王,会将她视作心头大患。
“怎......怎么了?”徐檀看她脸色阴沉沉的,语气更加弱了。
“我可不是什么魔王的手下,那个季绀香就是我。”反正以后还得留着她许久,此刻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徐檀听后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都吓白了。“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是鬼!”
季绀香不耐烦,白了她一眼:“死了又活,现在修为没了,我的东西放在你爹那里保管着,现如今你爹死了,把东西交给了你,我必须助你到元丹境才行。”
但凡想要修仙的,第一个想到的地方都会是栖云仙府,徐檀也不例外。而栖云仙府的仙山众多,那一块的灵脉数一数二的好,资源自然也是好的让其他仙门眼红不已。如果想要让徐檀迅速升修为,单靠现在的季绀香是不可能的,还得有个厉害的宗门。
徐檀没听懂她的意思,瑟缩着往后躲,被扯住了衣领,拽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啧,怕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杀你。你可要想清楚,除了我可没人会想着帮你了。那帮青河宗的废物无非是能力不够,换了修为高的人来,想杀人夺宝并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强行破开封印,挖了你的丹鼎罢了。我是你放出来的,也不用想着找人对付我,你爹和我串通一气,你又将我复生。一旦那些仙门的人知道了,又会用回溯术查看你的记忆,便得知你杀了人又放了我......”
徐檀被季绀香连哄带吓,惨白着小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在季绀香问她要不要报仇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和她成了一条船的人,只要想着背叛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这个曾经的魔头说了要帮她。
爹娘都死了,在青河宗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如今有人对她伸出了手,无论这个人怀着怎样的心思,是仙人还是妖魔,反正都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也没什么可以可以失去的。
“那......那你要带我去哪?”
季绀香眯着眼瞧徐檀,看得她将头压得更低了,厚重的刘海压下来,遮住了脸上大片黑色印记。
她想了想说:“栖云仙府今年有选拔吧?还有多久?”
“应该还有一月的时间”,因为前些日子方池也计划着想去参加栖云仙府的入门试炼,念叨的次数也就比较多,徐檀自然就记住了。“你是要?”
“带你去参加栖云仙府的试炼,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解决一下,回去拜访拜访我的故人。”季绀香抖了抖身上的鹅黄色衣裙,这衣服是应该是那个方樱的,穿上倒也合身。“你爹娘是什么人物,绝无可能生出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只要有我在,这经脉必定会给你打通,栖云仙府是最适合你的地方,等你到了元丹境我拿了东西便会离去,你留在那也并无不可。”
若徐檀想留在栖云仙府,以后死在那可别怪她。
“他们不会收我的......”徐檀的手停在脸颊上,又慢慢滑落。
“又不是幻音阁,不会看脸收弟子,你这黑印等到了元丹境就没了,怕什么。少在这哭哭唧唧的烦人,我耐心可不好。”季绀香此刻正心烦,不想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
季绀香将搜罗出来的丹药给徐檀喂下去,又挑挑拣拣找了些有用的东西带上,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徐檀介意自己的这张脸,一路上都压着张脸,而季绀香也打算找个黑市去买颗易颜丹。她仇家太多,记得她面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万一让人认出就有大麻烦了,多买一颗也好给徐檀先用着,以免哪日青河宗的事败露。
“对了。”季绀香停下脚步。“现在的魔王是个什么来头?可有当初的我厉害。”
徐檀想了想后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比你厉害吧。”
“什么叫应该比我厉害,他长得比较吓人啊,我当初可是凭一人之力毁了栖云仙府三个山头,要不是轻信于人受了暗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不是的,季......”徐檀本想要叫她的名字,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你误会了,他长得一点也不吓人,你应该见过的。方樱说他长得特别好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入了魔。但我想,他应该是很厉害吧。”
这一番话引得季绀香更好奇了:“你说我认识?那他到底是谁?”
“你以前是栖云仙府的人,那你这么厉害,你的前辈肯定也很厉害啦?”
季绀香本来正在走路,听到她的话差点被石头绊倒。“什么前辈,张晚霜他入魔了?”
她的师父张晚霜是栖云仙府剑宗的宗主,四百年前栖云仙府大乱,他的师兄弟都死光了。而掌门不收徒,张晚霜也成了栖云仙府最年长的宗主,其他宗的宗主见了他也要低头喊一声师叔。而她师承张晚霜,从小和那些个宗主是平辈,自然也没有什么长辈可言。
除了她的师父,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长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掌门成了魔王。
可张晚霜平日里那道貌岸然的模样,又格外痛恨那些妖魔之道,怎么可能入魔?
“他怎么可能入魔?不对......”季绀香梗了一下,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哪好看了,那个老头子吃了返颜丹?”
“老头子?云遗善不是长得很年轻吗?虽然活得久了点,应该算你的长辈吧。”
季绀香僵住了。“你说......云遗善?”
不怪她没能想起来,就算掌门做魔王也比云遗善做魔王容易接受些。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云遗善要像个魔头,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一个人住在淞山,自己不出来,旁人也进不去,整日里穿着件白袍摆弄花草,那张脸长得还好看的不行,直到她做了魔王后也时常想着云遗善的脸。
这人脾气格外的好,却不喜欢见外人。掌门就在淞山下了禁制,任何人都无法随意进出。
没有多少人见过云遗善,甚至在季绀香见到他之前,也以为他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就和当今的掌门一样。
哪知道他会是个脸色苍白,唇红如血的俊俏少年模样。
“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徐檀一句话将季绀香从回忆里拉回现实,紧接着又一句话,更是让她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听说他带着好多魔修,在到处找你的坟,据说已经挖了近百个假的魔王遗冢。”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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