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得,你不去寻她?”
白净修长的一只手轻轻捻起茶几上的白布附在壶中清水微沸的圈把上,浅浅一斜,杯中香叶自底缓缓飘起,热气散开,不急不慢,好似这斟茶的主人,万事不惊。
一声的叹息落下,似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看来,这青丘的九尾狐,不管哪只,皆是你的克星。”
相识数万年,便是对案而坐的人一言不发,茶主人也知他未言之语。
街市繁华,百姓安稳,实乃太平盛世。
远处鸣锣开道声传来,街市微有骚乱,不过片刻,街道中央便空无一人,百姓皆整齐的低头站立在两侧。
又过了片刻,紫衣华袍,高头大马,踏路而过。
青萝红帐,软糯轻曲,香料暖阁。
“摄政王好威风。”
朝阳刚推门大步走进这处处皆是一派纸醉金迷的地方,暖阁香塌上,便传来这一句半酸不辣的调侃。
朝阳斜斜一瞥,未理会踏上之人,转到窗前的摇椅上便要躺下。
榻上懒散侧躺的人这才着急忙慌的坐起,道:“别坐!”
朝阳挑眉,“为甚?”
“你刚从汴州快马快车连赶两日回来,一到便进了皇宫,出来后又直径来了我这,”榻上人一双水眸半眯,上下扫了一眼,嫌弃道,“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我这摇椅不怕脏,可上边的羊绒毯子可是水洗不得的。”
朝阳轻笑,却也顺着她意,不再有动作。
“洛老板富甲天下,算盘轻轻一拨,什么没有,还惜的这一张羊绒毯子?”
“不惜的,”榻上人见他不坐了,又懒懒散散地倒下,轻摇团扇,鸦发半挽了的个垂髻,在方才的起落中松垮些许,几丝碎发零落,却不显的散乱,反倒是,更添风韵。
“但,西国路遥,来回耗费时日。”
吴侬软语,暖阁香前,权势美人。
五年前失去的,仿若又完完全全的回到了这位朝阳大将军的手中。
不,现在该称,摄政王。
青青草地,点点野花,因沾着这天地共主的仙气,总是比人间的凡草凡花多几分灵气的。
“你若不是自毁了三生石上的名字,只怕你的恼比我更多。”
说着痛处,东华帝君也不恼,数万年,腹背受敌时,他也不曾动怒过,永远都是这般云淡风轻,戏外人的样子。
东华押了一口茶。
“所以,今天我才能在这里,看你的笑话。”
对话之人轻轻叹了一声,“但是,我却不愿意让你看下去了。”
案上茶还暖着,对话之人却已不见。
东华也不在意,望着自己仙岛上仙花仙草发了一会愣,复又拿起桌旁的佛经看起来。
仍是一副不惊不扰得道上神的模样。
折颜从来都不怕找不到青丘的那只小狐狸,自它在自个儿身边那日起,无数的珍奇异宝,无数的仙法禁锢,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它身上砸,可以说,就连它身上的狐狸毛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掐起了五年不曾用起的仙法寻踪,心中压了长久的烦闷感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和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狐狸相见的喜悦感,一边扬袖飞行,一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次该如何哄回这只任性的狐狸。
“啧,”朝阳不慌不忙的走到卧榻人前,俯下身半弯着食指,轻轻敲着她半掩着面的团扇,“难道,在洛老板心中,我们五年相依为命的情谊,竟比不上这区区的西国羊绒毯子?”
一个暖香美人,一个权倾朝野,两人四目相对,虽鼻尖隔着一把团扇,却呼吸交织,身影相近,若不是有人打断了这一切,怕是人间又要上演一场流传千古的情爱故事。
“……叽!”
只见两人这般姿势维持了片刻,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眼前的青衣美人突然间竟变成了一只白毛狐狸!
原本是一场缠绵的情爱,邹然间,却变成了民间流传的聊斋鬼怪,这般惊悚的事情旁人遇见了,怕是要吓得屁股尿流,但眼前风流倜傥的摄政王,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仍一直维持这半弯腰的姿势,即便他眼前的,已是个白毛狐狸。
只见那白毛狐狸歪头从朝阳臂弯里探出身朝外看去,门口僵立着的,不正是,宠了它五万年的那个折颜,不就是,和它冷战了五年的折颜。
是他,又或许,不是他。
折颜从来不会这般情绪外露,也从来不会违背这天地的法则。
他是上神,是芸芸小仙憧憬膜拜的对象,活了千万年,早该修炼出了看破红尘的心肠,自也该懂得,在凡间冲凡人施法乱人命数所要得到的反噬有多厉害。
可他却青黑了脸,所有人都能瞧得出。
可他却施了法,只有他和她知道。
既有一,便有二。
折颜轻抬手,那只卷缩在别的男人身下的白毛狐狸,便腾空飞到了他的怀中。
很听话,乖巧地躺在了他的手里,依偎在他的胸口。
不闹,不叫。
白烟一散,朝阳缓缓站直了身子,环视小小暖阁,什么人也没有,唯他一人,只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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