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褪去华服珠钗的顾玉华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那棵桃花,时而轻笑时而苦涩。
谁也不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女帝,不是在中秋宴上,而是在那年的天音寺中,那时正值阳春三月,天音寺后山片地桃花灿烂,美不胜收,还是九皇子的女帝一袭简单白衣,立在桃花树下,手执花瓣,眉目含笑。从此他便一心一意想要成为她的夫。
如今短短四年,一切变得面部全非,终究是他的妄念罢了。
“公子……“去拿晚膳却空手而归的茗薇愁容满面,心中气愤,那些小人怎么敢如此作贱,就算正君落难,现在还是顶着正君的名号呢!只要一日不废,就是后宫之主,一国之夫!
顾玉华回头看他两手空空,心中了然,这后宫啊,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
“罢了,反正我也吃不下。”
说完,顾玉华连桃花也不看了,脚步虚浮走向寝塌,背影萧瑟。
“公子,您可千万不能放弃,将军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茗薇背过身擦了擦眼泪,赶紧上前伺候。
谁能想到,四年前他们主仆还在北僵骑马射箭,好不快活,四年后,被囚冷宫,苦苦挣扎。
都怪陛下有眼无珠!公子多好的人啊,就这样被辜负了。
在书房批改奏折的云瑾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宫侍赶紧上前驱寒问暖。
云瑾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陛下,该翻牌子了。”曹总管领着一位宫侍上前,宫侍手里端着一个红木盘子,里面排着十一块铜牌,背朝上。
朱云瑾登基三年,后宫君妃一共十三位,正君不算入品级,从一品杨贵君,还有正二品德君,从二品文君,从三品柳侧君、黄侧君,正四品良侍君,从四品顾侍君,剩下都是一些低位君妃,朱云瑾自己都没什么印象。
正君统领后宫,不用翻牌子,按祖宗规矩女帝初一十五得去正君寝宫给正君体面。
不过朱云瑾一恨顾玉华逼她立后,二厌顾玉华五大三粗丑若无盐,连这体面都不怎么想给,碍于顾家的脸面,每次去彰德宫点个卯就匆匆离开,连晚膳都不曾用过。
“陛下?”见云瑾迟迟没有动作,曹总管不得不提醒一句,早点定下,也好去知会一声,准备准备,免得怠慢了陛下。
不过曹总管心中暗想,陛下应该会直接点名,去梅兰宫,如今梅兰宫那位,可是独得恩宠。
“撤了吧。”
是吧是吧,曹总管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接着就听她的陛下继续说道:“今晚朕就在书房安置,哪儿也不去。”
曹总管又傻眼了,今儿陛下怎么老不按套路来?这脸可真疼。
见对方一副蠢样,云瑾不禁气道:“曹书德,朕吩咐你的事办的怎样了?”
“回陛下,文君小产一事其中证词语焉不详,物证也存在疑点,奴才命人追查,已经有了结果!”曹总管赶紧回答,把揣在怀里的证词恭敬递上,抬眼瞄一眼陛下,斟酌道:
“陛下,这凶手……”目前所有的罪证都隐约指向梅兰宫那位,她拿不准陛下是要查到底,还是找个替罪羊。
云瑾看完对方呈上来的证词,眉头紧蹙,片刻后松开,淡淡道:“梅兰宫宫侍擅自做主,挑起事端,诬陷正君。”
在还没清掉杨阁老势力前,还是不要处理杨贵君,以免打草惊蛇,而且留着杨贵君,她才能通过读心术知道后面的事情,等把料掏空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要不是世间规则不允许她直接说破,她还真想来一个严刑逼供,这可是古代,身为一国之主想要让后宫的某个人消失不要太简单,可惜了,这么简单粗糙的手段不能用。
“奴才这就去办!”曹总管应声,带人下去了,吩咐她的干女儿小清子亲自守着。
小清子才十四岁,学得她干妈几分本事,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马屁精一个。
就是经历的少,做事不够老道,这不,清秋阁的宫侍一说文君梦到逝去的孩子哭晕过去,她就把干妈刚才吩咐不许打扰陛下的话给忘了。心想着文君虽然比不上杨贵君,但在后宫中也算有些脸面,而且还是太君的嫡亲侄儿,如今一朝落难,她这时候来个雪中送炭,日后文君复起,还不得记着她的恩。
这样想着,她就进去通传了,然后被书桌后面还在看奏折的的女帝冷冷扫了一眼,顿时心都凉了。
她怎么给忘了,干妈说了,陛下最不喜身边的人和后宫君妃来往,这般想着,她内心惶恐,满头大汗,心里祈祷干妈快来。
“让太医去一趟,病了找朕做什么。”云瑾一脸冷漠,根据她从杨贵君脑子里探出来的话,这位“真爱”可一点都不简单,日后更是同晋王来往密切。
还有慈念宫里的太君,可没少掺和。
“是,陛下!”小清子应声,赶紧出门通传,末了还在心里给清秋阁狠狠记了一笔。
不说清秋阁如何闹腾,梅兰宫如何惊怒,云瑾用完膳,便沐浴更衣,躺在足够好几个人睡的龙床上睡去。
第二日没有朝会,不过朱云瑾是个勤快的皇帝,上午招见七位阁老议议政,下午书房继续批奏折,这些奏折有的是百官上谏,有的是暗卫上交的暗折。
云瑾暂时没有打破原来的习惯,招了七位阁老商议政务。等一堆大的小的政务商讨完,外面宫侍传报镇国大将军求见。
七位还未退出去的阁老对视一眼,心下叹息,大晋昌盛一百多年的镇国将军府,怕是要断在陛下手里了。
不过如今天下太平,周围几个小国安安分分,这将军府也不是一定得立着,再说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还怕找不到一个能领兵打仗的?第一代镇国大将军只是个猎户出生呢。
于是几人叹息归叹息,走得速度一点都不慢,生怕等下镇国大将军拉着她们求情。
片刻后,满身疲倦的镇国大将军顾天秦被领着进来。
“臣叩见陛下!”
“免礼。”云瑾摆了摆手,打量眼前壮得跟头熊一样的女人,女尊国阴阳颠倒,女子高大威猛,几乎个个七尺女郎(按元宋1尺等于27.68算),男子娇小柔弱,身量不超过六尺。
哦,正君身量七尺。
话说回来,镇国大将军高大威猛,两鬓斑白,皮肤粗糙黝黑,双眼通红,嘴角下拉,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疲倦,可见这段日子为正君的事操碎了心。
“大将军进宫何事啊?”云瑾明知故问。
“为正君之事。”顾天秦扑通一下双膝跪了下去,眼带希翼地看着云瑾哀求道:“正君自小在北疆长大,没规没矩,性子又倔,臣为这个老来的不孝子操碎了心,但臣的儿子臣最清楚,让他舞刀弄棒他再行,让他去谋害,他没那个胆子,陛下,正君绝对做不出那等罪事,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云瑾见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心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行了,你不用说了。”
说完示意曹总管扶人起来。
顾天秦以为正君没救了,心下悲痛欲绝,死赖着不肯起来。
别说,曹总管虽女人,但缺乏锻炼,身体像根竹竿,哪能扶得起故意赖着不起的顾天秦,当下便着急道:“大将军!陛下昨日已经重查小产事,您这不是耽误我宣布结果吗!”
原本还在痛哭的顾天秦打了个隔,挂着泪的老脸颇为滑稽,反应过来后紧紧抓着曹总管的胳膊追问道:“当真!?”
“当真!”曹总管笑的很勉强,感觉胳膊都要断了,她这把老骨头呦。
顾天秦得到答案,立马笑了,赶紧擦了擦眼泪,对云瑾来个大礼:“多谢陛下!”
云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微微退一步避开,咳了一声让曹总管宣布结果。
“陛下明察秋毫,文君小产一事,为梅兰宫宫侍自作主张,和正君毫无关系,即日起搬出冷宫,重回彰德宫。”
顾天秦听着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冷了下来,一个小小的宫侍,怎么可能犯下如此大罪,怕只怕……他余光瞄一眼上首面无表情的云瑾,心中苦涩。
她悔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依着儿子让他进宫。
还没等他苦涩完,曹总管又说道:“不过正君身为后宫之主,文君小产一事,有失察之责,即日起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谢陛下隆恩。”到底是在官场混的,哪怕是武官,也懂得收敛情绪,顾天秦这会儿已经整理好情绪,比起被废,如今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本来她都打算拿出祖上得来的免死金牌挡这一灾,到时候带着全家老小回老家种田去。
正君的事情解决,气氛就融洽多了,曹总管去后宫宣旨,按规矩彰德宫得简单修缮一番,去去晦气,再去库房选一些赏赐,反正有得忙。
云瑾和顾天秦闲聊起来,不过大部分都是云瑾一个人在说。
“朕记得,顾家二女郎在家赋闲?”
“是,玉晨去年任满回京述职,如今在家等待调令。”顾天秦搞不懂云瑾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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