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转眼三月过去,御花园中的牡丹悄然绽放。

    这日下朝,杨阁老正打算和邱阁老一同离开,忽然被一个内侍拦住,她认出这是陛下身边得脸的宫侍,心中纳闷。

    “杨阁老,陛下有请,您跟奴才走吧。”小清子面带笑容,说完伸手示意对方这边走。

    杨阁老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忧虑,给邱阁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正了正官袍,抬步前去。

    “邱阁老您慢走,小心台阶,可别摔着咯。”小清子对邱阁老理了理拂尘,然后抬脚跟上。

    邱阁老站在原地半响,这才转身离开,眉头紧蹙,也不知道走这步棋是对是错,怎么心里这么慌呢?

    路上,杨阁老同小清子套近乎,想打探打探到底什么情况,可惜前段日子刚□□妈教训的小清子嘴巴闭得死死的,愣是不吭声,连对方递过来的银票也推辞了。

    “杨阁老,御书房到了,您自个进去吧。”说完这句话,小清子行礼退了下去,生怕再晚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拿银票的手。

    杨阁老无奈,只能再次检查仪容,然后踏进书房。

    书房里只有陛下一人,正坐在书桌前练字,一旁的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淡淡的檀香充斥着整个房间,原本还有些烦躁的杨阁老静下心来,见陛下没有停下的意思,也不打扰,行个礼候在一旁。

    屋子里除了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云瑾斯条慢理地写着字,如果说觉醒前的朱云瑾是个小新萌,那觉醒后的云瑾就是顶级大佬了,区区毛笔字当然难不倒她。她要做的,反而是把压制笔力,模仿原来稍有几分稚气的字迹,毕竟她还要批奏折,突然变了字迹就不好说了。

    等写完这张字,云瑾才搁下笔,突然叹口气:“杨阁老可知,当年先帝去世前曾拟了一道旨意。”

    腿酸腰疼的杨阁老只能接着她的话问道:“是何旨意?”

    云瑾勾了勾嘴角,轻飘飘道:“让杨阁老荣归故里,教书育人。”

    杨阁老瞳孔猛地一缩,袖子里的手紧紧捏起,心乱如麻,当年先帝确实对她表示过不满,难道真的留了遗旨?遗旨里写的什么?陛下要拿这副遗旨逼她退休吗?不行!她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可是若是要反,贵君还没怀上龙嗣,甚至陛下一个血脉都没有,难道要扶持宗亲?

    见他神色变来变去,云瑾玩味一笑:“杨阁老这么严肃干嘛,朕骗你呢。”

    杨阁老瞬间从繁杂的思绪中脱身,当下佯怒道:“陛下,事关先帝,不可乱言!”

    云瑾冷下脸,转身从暗阁里拿出一副圣旨,劈头盖脸摔在对方脸上,厉声道:“自己看看吧,看看朕是如何信任你的!你又是怎么报答朕的!”

    杨阁老被圣旨砸的正着,额头红了一块,不过这时她也顾不上这点,手忙脚乱打开圣旨。

    片刻后,她一脸恍惚,怎么可能,先帝竟然要赐死她,抄家流放,后三代不入朝堂……

    难道,先帝知道那件事了!?

    杨阁老恍恍惚惚,心下难安,站在上首的云瑾微微挑眉,看来这杨阁老还藏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啊!若不然看到这么重的处罚,不应该是委屈心寒吗?

    要知道三代不入朝堂,足以让一个顶级世家从此一蹶不振。

    云瑾按下心里天马行空的猜测,语气低沉道:“朕相信杨阁老对大晋忠心耿耿,不惜违背先帝的意愿拦下圣旨,可是杨阁老是怎么回报朕的?结党营私,纵容族中子弟私下放贷,欺辱百姓,还有文君小产一事!杨氏谋害龙嗣,嫁祸正君,朕看着杨阁老的情分上,把事情掩盖过去。”

    “陛下!文君小产一事确实不关杨贵君的事啊!”杨阁老高声反驳,她是有这么一打算,但还没来得及做呢,这个锅不能背。

    “哼!人证物证俱在,朕心知肚明,原想着杨阁老该来给朕认错了吧,结果朕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看见人影!既然如此,别怪朕不给你们体面!”

    “陛下冤枉啊,这事臣真的不知道。”杨阁老跪下老泪纵横,心里暗骂莫不是孙子自作主张?怎么手段也不干净点!

    云瑾今天就打算把她摁死,自然不会听她申冤,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杨阁老,若我是你,就该乖乖的认错,然后主动致仕保住最后的荣光,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这道圣旨下去,耽误的可不仅仅是您一人了。”

    这一个月,他暗中调度,重整禁军,令暗卫盯着整个京都,就是为了让杨阁老今天乖乖下台。

    这么容易镇对方,一来杨阁老没有准备,二来她没有子嗣,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成,宗亲都在前段日子被她打发去祈山狩猎了,三来死者为大,她下旨可能份量还不够,但先帝遗旨的份量足够,第四也就是最重要的!文官造反三年不成,趁现在兵权都在手里,自然要快刀斩乱麻。

    杨阁老跪在地上,内心挣扎,甚至想上前了结了对方,但之后呢?

    她不信今日之事是陛下一时兴起,必然万事俱备只等她就擒,这空无一人的御书房真的空无一人吗?

    到底是输了,是她小瞧了这个还未弱冠的帝王。

    这时她恍惚记起,业师曾经嘱咐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皇帝,哪怕她看起来昏晕无能,哪怕只是个垂髫小儿!

    片刻后,杨阁老满面悲怆,起身跪直,双手抬起缓缓摘下官帽,将官帽子轻轻地放置身前,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沙哑道:

    “恳请陛下,念在杨贵君年幼无知的份上,放过他吧。”

    只要日后杨贵君诞下皇女,她杨家未必没有翻身的希望。

    云瑾沉默片刻,沉声道:“准。”

    生皇女?不可能的。

    刚刚下朝的百官还没走到家门口,就收到各自暗线紧赶慢赶传来的消息,杨阁老致仕了!

    杨阁老致仕了!

    听说是他主动去找的陛下,被陛下拒绝后还跪地不起!

    这简直是惊天奇闻!朝中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杨阁老野心勃勃,怎么可能会突然致仕!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纭,尤其是杨阁老一党,当下连饭都不香了,背靠的大树都倒了,他们这群小鱼小虾怎么办?

    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邱阁老,当时她可是眼睁睁看着杨阁老被内侍请走,说什么主动找陛下致仕,我呸!

    吐槽过后邱阁老顿时后怕起来,生怕哪天就被内侍请进去再也出不来,于是一直到六十几岁致仕都老老实实的,甚至看见内侍就心慌。

    杨阁老致仕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京中不知多少人家摔碎了爱心的茶杯,多少人辗转难眠茶饭不思,多少人惶恐不安生怕被连清。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挺开心的,比如顾家,若不是怕被被参一本,都想去门外大放鞭炮,这几年杨阁老一党可没少给她们家找麻烦,尤其是后宫中,杨贵君张扬霸道,逮着机会就给正君使绊子。

    这下栽了吧!陛下果然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当下完全忘了以往陛下也是这么对她们的……

    书房中。

    “这一个月禁军和京城防卫暗地多有调动,京中还多了不少外商,若不是我盯得紧,还差点没发现。”顾玉符说道。

    “杨阁老在朝中经营多年,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不可能轻易放弃,只可能是……两害相较取其轻。”顾玉晨垂眸。

    顾玉褚神采飞扬,手里拽着荷包转得飞快:“那就是被陛下抓住把柄了呗!还是大把柄!”

    顾天秦看三女儿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赏她一巴掌,瞪道:“你得瑟什么,老实一点,最近多事之秋,别给你弟弟惹麻烦。”

    顾玉褚摸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积极认错,死不悔改,说的就是她。

    见她这副模样,顾天秦摇头叹息,这个老三啊,没有老大的勇猛,没有老二的聪慧,大错没有小错不断,让人操碎了心。

    好在老三有一个向着家里的心,当年先帝赐婚小四和还是太女的陛下,老三竟然跑去威胁人家,虽然可笑,但很贴心,做了她这个母亲不敢做的事情。

    “明日起,跟着你二姐做事,好好磨磨这副性子,另外让你父亲再寻一门亲事,有了夫郎管着我更放心。”

    “母亲!”顾玉褚发出尖叫,还不如让她跟着大姐呢!二姐太古板了!

    顾天秦老神在在,把三个女儿打发走,然后晃悠悠走向内院,如今她身上只挂着一个大将军的虚职,不用上朝没有政务,整日清闲得很。

    “还用你说,我早就暗地相看了,不过这次得更加谨慎,所以还没定下告诉你,可千万不能像前头那两位,连累我儿名声。”顾夫人说到最后唉声叹气。

    她这个老三虽然不够优秀,但背靠将军府,还有个正君弟弟,行情还是不错的。可惜运气不太好,第一任夫郎定亲后失足落水伤了身体,还未过门便去世了,第二任倒是个身强体壮的,出身将门,性子活泼,结果跟着情郎跑了,让将军府丢尽了脸面。

    这第三任,务必要找一个四角俱全的!

    “夫郎相看我自然放心,家世低点不妨事,只要人品性情好,身体健康就行。”顾天秦坐过去搂着夫郎的肩膀嘱咐一句。

    顾夫人笑着瞥她一眼,接着又叹口气:“可惜玉华还在禁足,要不然还能让他出出主意,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该着急的是杨贵君,可不是我们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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