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君几人被领进殿中。
和衣着娇艳满头珠插的几人比起来,文君就素了许多,两只碧玉簪子,一袭简单大方的月牙色裙衫,但文君气质出尘,秀雅绝俗,尤其是眼睛,通透明亮,甚是灵动,一颦一笑都富有神韵。
如果说杨贵君是雍容华贵的牡丹,那文君就像是外面那湖莲花,冰清玉洁,风姿绰约。
这么一比,他们这些又粉又黄的,倒显得十分俗气。几人心里不是滋味,不过看到文君苍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眶,这才平衡了不少。
小产加上伤了身体,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再说陛下比较喜欢杨贵君那样的,文君入宫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怀上龙嗣也是侥幸。
这样一想,几人心里彻底平衡了,甚至看文君的眼神都带着怜悯,这后宫,宠爱只是一时的,唯有子嗣才是男人的依靠。
文君被他们毫不掩饰的怜悯深深刺痛,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牵起嘴角:
“本宫这里素静,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你们随意就好。”
闻言德君几人打量一眼殿内,发现确实素静得很,心下更加确定,文君不得陛下喜爱,就连低位君妃寝宫都比这里奢华。
“文君也算大仇得报,刚才陛下发怒,把整个梅兰宫的宫侍都给换了呢!”
“是啊,可惜杨贵君躲得快,要不然真想看看他的脸色,让他以前猖狂。”
“……”
文君听着几人越说越起劲,只得让人添上茶水点心,心里却一点都不欢乐。
大半个时辰后,德君几人才发泄完,心情大好。
突然德君余光注意到桌案上模样精致的香炉,探身嗅了嗅,发现香味清淡自然,闻着舒服,便出口问道:“这香是何香啊?怪好闻的。”
文君淡淡一笑:“这是莲花花瓣做成的香料,德君若是喜欢,可以匀一些去。”
德君连忙推辞,嘴上说着不敢夺人所爱,笑话,香料这种东西最是敏感,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旁的顾侧君向来喜欢浓郁的花香,瞧不上眼前的香料,见德君推辞,还以为和自己一样,当下就说道:“咱们喜好和文君不同,闻不来这味道,还是陛下赐的香料最合心意。”
“是啊,陛下每个月都会让人送来南越进贡的香料,香味浓郁但不腻人,那才是顶级香料。”良侍君应和道,接着又问,
“文君怎么不点陛下赐的?莫不是不合心意?”
文君脸色一僵,见几人脸色如常,心中委屈,难道就他一人没有被赏赐香料?
顿时整个心像泡进苦水里,苦涩不已,文君没有心思应付几人,推脱身体不适想休息,把人打发走了,然后坐在窗前独自流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瑾处理完杨贵君的事,只觉得通体舒泰,连空气都是新鲜的。虽然拥有无限的生命,但云瑾是一个惜福的人,她珍惜每一分钟每一秒,从不委屈自己,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比较注重享受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现在暂时闲下来,她决定去见见正君,看看合不合心意,毕竟她还有一个皇位要人继承呢?
你说宗亲?她又不是不能生,没有特别理由,谁能把家产送给隔房兄弟,反正她没这么大度。
于是云瑾起身去了彰德宫,还不许人事先通传。
等穿过一道道宫墙,无视一位位欲拒还迎的宫侍,云瑾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一愁日后睡个人要跑着这么远,二烦这些宫侍没有规矩。
偶尔来一个爱慕者会让人心情愉快,证明自己魅力无限,但一群像狼吃肉一样扑过来,云瑾可受不了这个。
曹总管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尴尬地解释:“往日这后宫都是杨贵君打理。”
如今杨贵君自顾不暇,正君被禁足,没个管事的,宫里自然人心浮动。
“那你先管着,等正君禁足结束,再把事务交过去。”云瑾没多想就把这个问题扔给曹总管,身为大总管,业务能力必须强。
“是。”曹总管领命,心中浮想联翩,正君这次要翻身啦!!要知道陛下登基三年,刚开始正君掌管内务,可凳子还没捂热就丢了,内务交到有太君撑腰的文君手里,后来杨贵君得宠,被他抢了过去。
兜兜装转,这内务权,还是回到正君手里。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等踏入彰德宫,云瑾额头已经出了细汗,肩膀背部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不禁皱眉,如今才四月中旬,天气不算太热,她穿的也合适,路虽远但总共就走了小半个时辰,怎么跟剧烈运动过一般?
她握了握拳头,发现充满力量。体力充沛,但汗流不止,她恍然大悟,原来女尊国的女人,居然汗腺发达啊。
这里是不是骂女人,叫臭女人。
纳闷完,她只想赶紧洗个澡,当下健步如飞,往彰德宫走去。
彰德宫的宫侍被突然出现的陛下惊了半天都回不过神,等回了神想进去通报,陛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总不能从陛下面前跑进去,或者绕进去?可绕进正殿,多了好几倍的路程啊,几个宫侍顿时愁眉苦脸心急如焚。
“陛下!?”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陛下洪福齐天!!!”
正在擦剑的顾玉华听到一声比一声高的陛下,吓得差点把剑扔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腾地起身,慌了片刻,接着弯下腰手慢脚乱把剑藏回桌下的暗阁里。
后宫不许私藏武器,这要是被陛下发现了,给他十张嘴都说不清。
等藏好了,这才发现自己脸色爆红,烫得不敢碰,心脏也扑通乱跳,咚咚直响。
他赶紧捂住胸口,直直望着殿门口,心想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自己不是还在禁足吗?
脑子里猜测纷纷,等看到了梦寐以求的身影出现,一时间竟然忘了心跳,整个人痴痴地望着前方。
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从义无反顾嫁给陛下,到三年冷落,再到被打入冷宫,他曾无比热烈,也曾心如死灰,但在他无罪释放、杨阁老致仕、杨贵君失宠后,他那颗死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陛下是不是在为他出气?
陛下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愧疚?
他想,只要陛下待他一点点好,让他看到那么点希望,他就会继续心系于陛下,不死不休。
云瑾进殿就看见她的正君傻呆呆的,满脸通红,脑子不太好的样子,按女尊国的审美,顾玉华长得确实不尽人意,不说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不够白的杏色皮肤,就那将近七尺的身量,让向来喜爱娇小玲珑的女子接受不了。
不过云瑾倒是挺满意的,这身高好啊!
她走近几步,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对方的脸蛋,调侃道:“正君刚才莫不是背着朕偷吃,怎么脸上这么烫。”
顾玉华像是刚刚回神,猛地往后退一步,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心虚往藏了剑的桌子瞥去,嘴上连忙否认道:“没,没有的事,陛下怎么突然来了?”
“哦?”云瑾见他心虚心里咯噔一下,望着那张桌子若有所思,难道这个据说性情刚烈但倾心与她的正君也是个花花肠子?
云瑾向来不喜欢不你说我不问那套,既然心中怀疑,那就眼见为实好了。
最后看一眼她的正君,云瑾当下就朝那张桌子走去,身后的顾玉华大惊失色:“陛下!”
砰的一声,云瑾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然后顾玉华刚才匆忙没藏稳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声音连立现在殿外的宫侍都听得一清二楚。
彰德宫的宫侍脸色一白,跪了一地,就连跟着云瑾来的曹总管也默默跪了下去,心里暗自腹诽,这正君真是作得一手好死,眼看要翻身了,结果自己生生作死了自己。
私藏兵器啊,往大了说那是谋逆!要死人的!
“陛下。”顾玉华脸色一白,惶恐不安,刚才那点暧昧之情早就不翼而飞,“陛下,臣侍出身北疆,自小喜爱兵器,是臣侍胆大包天,私藏兵器,和将军府半点干系也没有!”
云瑾却没有立马回应他,而是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确定不会掉出个野女人,这才轻笑一声,弯腰捡起那把长剑,放在手里把玩。
“陛下。”顾玉华紧紧盯着她,生怕对方说一句让将军府去死。
“只是一把未开刃的剑,正君慌什么。”云瑾说完,把剑递给他,然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朕乏了,想要沐浴更衣。”
顾玉华双手捧着剑瞪大眼睛,一时间后怕自责又欣喜,一旁跪着的茗薇见主子不出声,只能开口:“奴才这就带人下去准备!”
“去吧。”云瑾摆摆手,让殿里的人退出去,包括曹书德,然后给自己找了个通风的位置坐下,颇有兴致地看着顾玉华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模样。
记忆中,顾玉华也是这么笨拙,说不出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也做不出让人愉悦的事情,比起后宫那些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没有美貌加持的顾玉华怎么可能讨得朱云瑾的欢心。
片刻后,顾玉华终于整理好这大起大落的情绪,他把剑放下,走到云瑾面前请罪。
“多谢陛下不追究,臣侍保证,它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瑾失笑,点头示意自己很满意这个结果。
顾玉华见她笑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爱的剑?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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