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白怕被认出,有些心虚,只点了下头。
江汎一个拱手,装作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谦恭地问:“不知公子租这铺面是何用处?”
温初白低声道,“给娘亲开店。”
江汎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些许赞许,“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公子这一片孝心,令在下佩服。”
温初白笑笑,江汎这话实在太过抬举,叫她不知如何接才好。
江汎接着道:“既然如此,这铺面便让给公子吧。”
温初白本低着的头顿时抬了起来,“什么?”
“在下是说,将这铺子让给公子。”江汎笑着,“我想找个铺面做粥铺,瞧见门口的牌子便想着进来看看,但公子孝心令人感动,恰巧铺子价格实在昂贵,不如让给你。”
温初白有些懵。昂贵?要是普通人家说昂贵也便罢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怀川的太子,怎会嫌二十万的租金昂贵。
两人非亲非故的,总不能就是为了进来帮她杀个价吧?
掌柜左右看看,他本也有些着急转出,何况二十万这价格算是微微高于市场价,此时不免有些着急,“二位公子,你们还租吗?”
江汎指了指温初白,“问这位公子。”
温初白朝江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向掌柜,“租,但是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可以先立字据,一月后我尽数奉上。”
掌柜对自己铺子的情况心知肚明,一咬牙,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刷刷几下写好内容,按了手印,“小公子,若这一月过去我未收到,我们可就要府衙里见了。”
温初白微微一笑,上前也同样按下手印,“掌柜放心。”
瞧她租好了房,江汎默默点了点头就要撤出去,温初白眼疾手快,三两步追了上去,也不顾这汤谷街上人来人往,就给江汎行了个礼,“多谢公子了。”
江汎笑道:“举手之劳。不用如此多礼,当交个朋友便是。”
温初白心中对江汎的评价又上一个台阶,放松下来与他说笑道:“刚才公子说那粥铺莫不是杜撰的?”
“那倒不是。”他笑着,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我开粥铺是为了给文贝街上的人施粥用的,但你说,有这二十万,与其租个铺子,还不如多买些粮食。”
温初白忽的想起当时在瑞和楼,何瑞说江汎常常施粥的事儿,可又想起了上一世江汎的结局,顿时心中为之所动,又是一揖,“公子好气度,想必定是富贵和睦的家庭出来的。”
江汎苦笑一下,“富贵倒是富贵……”
温初白继续道:“家业大了,家中兄弟不免为财伤情,”
江汎被人说中心事,面上苦意更甚。
温初白恍若未见,“其实这也好办,古人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若这花是坏花呢?不若给它掐死在襁褓里,将它的花苞早早摘了。”
江汎闻言,心中只有四个大字:大逆不道。
面前这小公子的意思竟是叫他们兄弟反目,但那可是嘉陵王,当朝皇帝的三儿子,他的亲弟弟,哪能说掐死就掐死,说摘了就摘了。
可偏偏说话的人却一脸的关切,倒像是诚心关心他。
也是,这人又不知晓自己真实身份。江汎在心中叹了口气,作揖道:“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兄弟如手足,即便有矛盾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温初白有些着急,怀川皇室人数众多,可上一世让她觉得不错的只有江桑、江汎二人,可偏偏七年后,这二人都死在了汀贵妃与江決母子手下,这一世她既已窥得未来,无论如何也想要把这事扭转。
“可若那手足坏了,岂不是让身子无尽疼痛?”
她还想要说,却被江汎打断,“公子,公子莫要再说了,刚盘了新店,想必还要好好规划一番,在下还有事,有缘再会。”
他说了这话,便扭过头去兀自朝文贝街走了,温初白气得原地跺脚,可凭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刚说那些已经十分逾距,只能作罢。
两人回了铺子,掌柜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温初白帮他把货架上的小工艺品们取了下来递给他,没想到掌柜的一挥手,说,“留给你了。”
温初白瞧了眼自己手上的木头娃娃,“掌柜,这木头娃娃可价值一百。”
掌柜呵呵一笑,“五块进的。”
……
温初白无语半晌,心中暗道无奸不商,叫白桃回去府里把柳清芳叫来,自己便接替了回家的掌柜,在小店扫撒起来,等白桃带着柳清芳回来,小小的铺子已经扫了大半。
白桃仍是那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瞧见温初白扫地好像要了她的命,“小姐——!小姐你怎么能亲自干这种粗活儿呢,这种事我来干就好了。”
温初白不禁露出个笑来,白桃这幅活力十足的样子可不比七年后那死气沉沉、一口一个“奴婢”的样子好出太多了,她也不推脱,把手里的笤帚给了白桃,便拉着柳清芳坐下。
“娘亲,您看看这个店,喜欢吗?”
柳清芳本在府里发着呆,白桃风风火火地叫她出来也没说出是为何,本还迷惑着,听到温初白的发问忽然明白了。
“这是……给娘盘的?”
温初白点点头,“娘亲聪慧无双!”
柳清芳被她逗乐,弯弯的一双眼里都是笑意,但嘴里却推拒着:“娘亲不用,你自己开便是。”
“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温初白扯着她的袖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阿白开店,娘亲难道不打算帮我?”
“那你是要开什么店?”
“阿白不知道呀。”温初白呲牙一笑,“娘亲帮我想。”
柳清芳闻言,立即拧着眉思考,“你绣工不错,不如开个绣坊?”
“旁边有了。”
“卖书?”
“没有渠道。”
“卖花?”
“阿白不会养。”
……
柳清芳一连提出了十几条,都被温初白否了。她面上一副郁闷的样子,实则心中早就想好,“就没有什么简单点的法子吗?我们自己就能做的那种,比如,药?”
她边说着,边将自己手上的水泡举给柳清芳看,“娘亲你看,上午还肿着,这会儿都几乎看不出了。”
柳清芳的药效果奇佳,她觉着是个万全的好法子,却没想柳清芳闻言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可。”
“为什么?”
柳清芳张张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道:“我的药方乃先祖一脉相传,不能叫旁人看见,更别说售卖了。”
小小的店铺陷入一阵沉默,只能听到白桃手中的墩布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温初白拿起掌柜留下的一块小木雕在手中把玩,也不知这木头是何品种,竟带了些香味。
“娘,你认得这个吗?”她把那木头扔给柳清芳。
小小的木头带着参差的裂缝,不像是什么好材料,柳清芳拿在手中查看一番,道:“就是普通的松木,本不应该有这么浓的香气,这气味是人浸上去的。”
移花接木。
温初白忽然灵机一动,“娘亲,如若我们不卖药呢?”
柳清芳瞧过来,面上带着疑惑。
“娘亲,我们每日都在脸上涂霜,如果在里面加些滋养的草药,是不是会效果更好?”
柳清芳笑了一下,伸手去刮温初白的鼻尖,“当然了,要不然我们阿白的皮肤怎么会这样好?”
温初白忽的回想起上一世嫁人后,曾感慨过自己老得变快了。但是还以为是日子憋屈的缘故,没想到……
“我平日用的面霜娘亲就加过东西了?”
柳清芳点点头,“是啊。”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赚钱机会。她顿时激动起来,前一世进了嘉陵王府,平日里接触到的女眷大多是各路王妃公主,各个都为了美貌不惜一掷千金,如果现在她们能做出效果极佳的护肤品,赚钱岂不是十分轻松?
“娘亲!”她扒着柳清芳的胳膊,“如若我们将这种兑了药的面霜拿出来卖,可会被人查出药的成分?”
柳清芳想了想,答:“那应该不会。”
温初白一锤定音:“那就卖这个!”
聪慧王府的书房里,主仆二人正在交谈,江煜在书桌后端坐着,“双子,这两日府里可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名唤双子的男人微微抬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面容竟与江煜一模一样,是重黎楼麾下拟人形象声色的高手。
“回楼主,这两日旁的并无任何蹊跷,只是属下觉着,王妃似乎并不痴傻。”
江煜点点头,“这个我已知晓,其他的呢?”
“再有就是,王妃与属下提到了娘,但这两日温家夫人并没有来府里。”
江煜挑了挑眉,“哦?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娘说了,小孩子挑食是因为没有用合适的做法’。”双子说这话时,仍是那副跪在地上的沉稳模样,可出口的声音、语调,竟与温初白完全一样,这般惟妙惟肖,即便重安重康两兄弟见了无数次,也不禁啧啧称奇。
“怎么能聊到挑食上去?”
双子回答:“王妃不知怎样想的,做了一桌的白菜给属下。属下按照楼主惯常的习惯,一口也没吃。”
连江煜自己也没察觉,他竟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她自己做的?”
“听管家说,是的。”
“最后那菜如何处理了?”
“有一盘当下挥到了池里,其余的王妃打包带回了清风苑。”
“池里。”江煜暗念一句,一个飞身便从书房里消失出去,只留下双子和两个影卫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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