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退。”
时软收回视线,讶异抬头。
袅袅烟雾飘散在空中,她看不清沈郁侧脸的神情,“……啥?”
时软前世对沈郁这个名字产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和外校的人打架。
附中附近的学校不多,只有另外两所中学和一所职高。
崔卓是职高二年级的老大,也是这附近几所学校的混混头子。
前不久,他刚恋爱两天的女朋友冯雅丽突然跟他提出了分手,原因是她喜欢上了附中的某个人。
崔卓一听自己好像是被戴了绿帽,气得要死,当即放话让小弟到附中找人。
由于冯雅丽也没说她到底喜欢上谁了,小弟问他,怎么找,按什么标准找?
崔卓一想,既然冯雅丽之前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帅,那现在这个肯定长得也不会差,于是一拍大腿道:“就找最帅的那个!”
然后他就来校门口堵沈郁了。
上一世大概也是这个时节的某个周末,时软陪着邱仁森到学校来拿资料,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被人堵在学校旁边的沈郁。
邱仁森交际圈广,认得的人不少。
大晚上的,邱仁森费力地通过崔卓脖子上的那条大金链认出了崔卓,当即就拉着时软躲得老远。
时软问他为什么躲,邱仁森顿了一下说是因为沈郁抢了崔卓女朋友,崔卓一早就放了话要带人来教训他,他们要离远一点,免得被误伤。
他这话一说完,黑暗中,时软还没分清哪个是沈郁哪个是崔卓,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
邱仁森好像深怕他们会打到这边来似的,一看开始动手了,自己跑出了十米才回头喊时软一起跑。
时软当时也害怕,昏暗中的光线中只听见拳拳到肉的声音不停响起,也不知道是沈郁在挨打还是他在打别人。
毕竟和沈郁是同班,时软当时还想,希望挨打的人不要是沈郁才好。
但邱仁森没给她确认的机会,听见他在叫自己的时候,时软一转头,发现他已经跑不见了。
真他妈是个垃圾!
后来上学,时软是听别人说的,周末晚上那一场架,是沈郁赢了。
他把崔卓按在地上,让他熔了他的金项链去镶牙。
时软彼时在心里默默地想,天呐沈郁这人也太可怕了吧,抢了人家女朋友还不够,还要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简直是个暴力狂。
现下,当崔卓从树影中走出,他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一下就唤醒了时软的记忆。
这段时间邱仁森住院,程又晴又调换了座位,时软还以为有些事情已经和原来的发生轨迹不一样了。
没想到别人身上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时软都是个胆小的。
除了看邱仁森挨打,她看不了任何暴力场面。
更何况接下来要发生的,还离她这么近。
她按照沈郁的话一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已经和沈郁分开几米远了。
“你小心点!”
身旁是粗壮的广玉兰,时软将自己藏在树干后,胆战心惊地看着沈郁一个人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她小声的叮嘱他能不能听见。
沈郁侧眸,确认时软已经藏好,他淡淡抬手,橙黄色的火光在他指间忽明忽灭。
看着崔卓那一干人从树影下出来,沈郁表情半点也没有变化,淡然的样子好像只是停下来抽根烟罢了。
“你是沈郁?”
崔卓站在离沈郁几步远的位置,脖子上的金链条和他相当不善的语气一样显眼,“你认不认识冯雅丽?”
周围有放学的学生从这边经过,听着架势不对,都从旁边绕着走。
此时敌多我少,时软觉得明智的人都应该在这时候选择放软姿态,息事宁人,至少至少不能再激怒对方。
但沈郁这时候显然不太明智。
他淡淡抽着烟,青色的烟雾将他的脸朦胧出了一种缥缈虚幻的感觉。
“不认识。”
他虽是说不认识,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姿态,分明是在说“认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时软暗自捏紧了拳头,这根本就是在找打!
果然,他话音一落,时软就听见对面的崔卓在磨后槽牙的声音。
“草!”崔卓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相信沈郁说的不认识,还是发现沈郁真的比他帅从而觉得受到了羞辱,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比之前愤怒了好几倍。
“你他妈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话音落下,谁也没再废话,时软眼看着崔卓朝这边冲过来了。
他一动,他背后的人也都动了。
方才他们站在树下,时软没发现,崔卓竟然带了七八个人来围堵一个沈郁。
简直就是以多欺少。
她不知道上次沈郁究竟是怎么打过这七八个人人的,但尽管已经提前知道了结局,时软现在还是忍不住紧张得要命。
“沈郁你小心啊!”她大喊。
沈郁吸尽最后一口烟,烟头随意地弹在路边,反手取下身上的背包,扔到时软藏身的大树下。
他淡声叮嘱:“拿好别动。”
时软这会儿有点慌,六神无主之下,她只是下意识地按照沈郁的话去做。
弯腰蹲过去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刚抱进怀里,时软便听见了第一声惨叫。
“啊!我的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上一世差不多。
沈郁像是受过什么专业的打架训练,在一对八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不可匹敌的优势。
道路上太暗,时软实在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听着一个个被掀翻在地的人的惨叫声,来分辨摔倒的人是不是沈郁。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时软才发现原来拳头打在身上,和拳头打在脸上,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
闷响和脆响,分别是打在肉上和打在骨头上。
这样刺激的打架场面不太常见,路过的大多数人选择快步离开,但还有一部分选择围观。
时软本来也保持着安全的围观距离,但实在害怕他们打着打着会打到这边来,缩着肩膀正要再退开一些,一阵劲风突然扑面而来。
眼见着带来的人全军覆没,唯一剩下崔卓自己还能站着,却也完全不是对手。
对着迎面过来沈郁,他咬着牙大喊了一声冲上去。
但约摸是天黑没看清路,崔卓刚冲了两步就被人行道上的小坎绊倒,直挺挺地扑倒在了时软藏身的广玉兰下。
时软懵了一下,感觉是有人摔过来了了,但看不清在哪,崔卓的痛呼几乎就是贴着她耳朵响起来的。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尖叫:“啊!!”
下一秒,抱着书包的手突然被谁握住,时软被扯进了一方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怀抱。
她还在尖叫。
“啊——!”
“闭嘴。”
是沈郁的声音。
时软一怔,闭了嘴。
“伤到了?”沈郁问她。
睁眼抬头的瞬间,她看见沈郁细细皱起的眉眼。
不知怎的,时软一时发不出声音。
头顶上方的沈郁见状,眸子忽然沉了下来,周身气息愈加冰凉。
他放开时软,转身踩住崔卓的手,弯腰问:“哪根指头碰了她?”
“啊!”崔卓惨叫,他手都要被踩断了,“放、快放开我!”
沈郁略皱了皱眉,抬眸看了眼身旁还哆嗦着的时软,有些不耐:“算了,就这只吧。”
说着,他脚下猛然发力,崔卓的叫声愈发凄厉。
“啊——!”
那撕心裂肺的喊叫,根本就像是沈郁把他的手给踩断了一样。
时软又惊又怕,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
她突然大喊一声:“沈郁住手!”
沈郁一顿。
就在这个停顿的间隙,崔卓趁机抽回手,在地上打滚哀嚎。
“我的手、我的手!”
他实在叫得太惨了,时软听得心烦意乱,又跟着大喊一声:“你闭嘴啊!”
崔卓正疼着,哪能听话?
但沈郁不管这些,他一拳过去,崔卓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堪堪接住了两颗摇摇欲坠的门牙。
“唔唔唔!”
事已至此,似乎已经闹得有点收不住场了。
眼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矮身拽住沈郁的手臂:“我们快走!”
-
时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一开始是她拉着沈郁,但后来就变成沈郁拖着她。
两个人跑了约摸二十分钟,时软终于没有力气了。
她拖着沈郁的手臂停下来,膝盖一软就坐在地上了。
沈郁回头看她,似是询问。
时软气喘吁吁地对他摆摆手,断断续续道:“不、不行了…我跑、跑不动了。”
说罢,她把沈郁的手一扔,一幅死也站不起来了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喘气。
沈郁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路上有车在跑,但没什么行人。
不知道这是哪,但应该已经离学校很远了。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没出声,在时软身旁的花坛边坐下了。
时软坐在地上,从喘粗气到轻快的呼吸,夜风渐渐将她鬓边的汗意吹散。
马路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人行道上却没有半个人影来往。
时软抹了把脸,抬手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抱着沈郁的包。
她忽然就来了气。
沈郁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方才牵着时软时,她手腕上细腻的触感还留在掌心里。
这时,啪——
他的背包突然被扔到了脚下。
沈郁抬眼,时软背对着他,语气不是很好:“你的破包!”
闻声,沈郁眉头微挑。
片刻后,休息好了的时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背着包转身就走。
“再见。”
她突然要走,沈郁反应很快,长臂一抬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时软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我累死了我要回家睡觉!”
沈郁不放手,她甩手臂的动作就是徒劳。
“哎呀你快放开我……”挣扎间,时软的视线向下扫去,正好这时马路上的车灯一晃,她忽然就愣住了。
她说要回家,沈郁没理由不让。
只是太突然,他有点意外。
有些悻悻地正要放手,手却突然被人反手握住。
时软惊讶到有些变调的声音落在沈郁耳朵里,格外悦耳。
“你受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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