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如何?”萧远祁姿态闲适, 开口问道。
赵意筠回想初高中时的语文诗句赏析题,轻咳一声道:“一个凝字表现出了这里头的书生对心爱之人所留之物的专注。”
萧远祁:“……”
“谁让你说这个。”他盯着她的神色, 十分怀疑赵意筠是在故意耍他。
可惜, 这次赵意筠是真的不明白, “不然呢?”
萧远祁面色一黑, 沉默半晌, 终是再次开口:“你评价评价我的字。”
“……”赵意筠一愣, 想到什么,犹豫着说道,“你写这个就是为了让我评价你的字?”
“不行?”
这两个字, 他说得坦然, 反倒让赵意筠一噎。
“你就不能直说?”她再次拿过那张纸, 端详起来。
“谁知道你这么迟钝。”
赵意筠目光一顿,侧头看向他, 挑眉道:“我迟钝?那我想请问, 堂堂世子是为何要问我对你这个字是什么评价?”
萧远祁轻瞥她一眼, “只不过是发现你喜欢评价别人字迹, 就随手给你提供一份罢了。”
这话一出,赵意筠便明白了,失笑道:“我那是看见漂亮的字内心不由自主地夸赞, 什么叫喜欢评价, 我又不是大师。”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字勾不起你夸赞的欲望?”
赵意筠一愣,看了眼萧远祁, 总觉得这人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只道:“我可没这么说。”
说着,她又低下头继续看他写的字,和柏子凡的秀气清隽不同,萧远祁的字力透纸背,笔锋犀利且自带气势,说句不得当的话,甚至都有些帝王之气。
“怎么不说话?”萧远祁见她久久不语,侧头看去,只见她目光专注,嘴角不自觉勾起,“是无法用言词形容了?”
赵意筠嘴角一抖,这人……
她缓缓看去,立刻就瞧见了他眼里的自得,道:“没想到世子竟然……”
“竟然什么?”他挑眉。
竟然如此自恋!当然这话,赵意筠是绝不敢说的,轻咳一声道:“没想到世子竟然写得一手好字,这笔锋潇洒有力,气势如虹,非一般人能比。”
萧远祁盯着她张张合合的红唇,眸光微动。
“怎么样,我这个评价还行吧?”她未觉萧远祁的异样,语气带笑。
萧远祁定定心神,轻哼一声,“勉勉强强。”
……
午膳时,赵意筠又问了他们之后的计划。萧远祁则言,基本按照原定计划来,这次虽说让卓图偷袭成功,但从大局上看,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涅北边境军力仍旧不足抵抗大南的三万军。
除此之外,沈无炀的归来也让军中士气大振,平日操练的时候的气势都提了不止一度。
“那你说,我们何时能回都城?”她抬眼看他。
萧远祁筷子一顿,道:“你想家了?”
其实赵意筠也不是想家,在外头自由自在也挺好,可她心里其实也有放心不下的人,比如纤云,比如……身子虚弱的林月芬。
尤其是林月芬,与丈夫最多是相敬如宾,儿子女儿都在外头,身边只有袁妈妈一人是能说得上话的,也不知这段时日过得怎么样。
“你不想家吗?”见萧远祁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赵意筠只得反问一句。
萧远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副“你说的”的表情来告诉她,他并不想。
这么久以来,赵意筠其实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萧远祁这人并不贪恋权势。在元州的那段时日,虽说每天都有任务在身,但她能看得出萧远祁的自在,连笑的次数都要比在荣亲王府的时候多。
萧远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这些,但却看出她似乎有什么记挂,道:“若是顺利,大暑过后应该就能回都城了。”
“那不是没有几日了?”
“去涅北探查的人回来说,如今涅北朝中十分混乱,耶誉储君的位置可能不稳。”萧远祁目光放远,继续道,“我们攻击其边境的事已经传到涅北皇帝的耳朵里,他估计也知道了卓图在耶誉的撑腰下对元州所做的事。”
赵意筠冷哼一声,说:“耶誉现下恐怕是愁得焦头烂额了吧,本想靠元州一事向他爹邀功,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自己陷入更混乱的境地。”
这与原著已经很是不同,当然她也能理解,从萧远祁当监军,到她随军而来,中间实在有太多变因,不过一切的一切起码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几日,大南军又发动三次进攻,均是由赵迟手下的副将领兵,其目的只在于让涅北军一刻也无法休息,逼得他们不得不随时提防,精神高度紧绷。
而渠英山下,赵意筠除了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赵迟的帐子里待着,一方面是帮着夏昭和照顾赵迟,另一方面就是和阿成一起跟着柏子凡学习辨别草药。
萧远祁一开始对她这般行径略表不满,说她这是在打扰赵迟安心休养。这话赵意筠当天就转述给了赵迟,对妹妹一向疼爱的赵将军哪能让自家妹夫这么想,等萧远祁来探望他的时候,他便诚恳表示不介意妹妹经常来他这儿。
萧远祁对此表示,行,你乐意就行。
从那之后,赵意筠每次来赵迟这儿,身后都跟着一位自称要和赵迟探讨兵法策略的某世子。
这日,世子夫妇照常来到赵迟的帐中陪聊。
突然,军帐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小兵猛地冲进来,大喊道:“将军,元州有消息!”
赵迟眉头微蹙,“何事?”
“今日卯时城内六百余涅北人分批次出了城,现在正往涅北境内赶去。”
赵迟听闻,抬眼看了下萧远祁,然后抬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世子怎么看?”赵迟开口道。
“那六百余人虽说算的是精兵,但连这些人都要被调回去,看来卓图已经无暇他顾,没什么抵抗力了。”
赵迟闻言一笑,“没错,看来收兵回朝就在眼前了。”
赵意筠听到这里,看他们一眼,道:“这次回去,还要将部分兵将留在这儿吗?”
此前汤祥村被灭就是因为镇守北疆的将士被萧昱镇召回,外敌来侵,元州才会不敌。
萧远祁回道:“我此前已经修书给圣上询问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赵迟看了他一眼,这件事确实需要他这个圣上亲侄子来提。
十日后,已经被连连逼退的涅北军终于举出白旗,卓图亲自来到阵前同沈无炀议和。同一日,大南圣上的圣旨也送达至渠英山。
“所以,我们答应涅北五十年之内两国不再交战?”赵意筠看向萧远祁。
“嗯。”
“这就是他们一个主动侵略者的议和条件?”
萧远祁拿过一旁的兵书,摇摇头,道:“自然不是,那些屠杀汤祥村的涅北人他们会主动交出当作俘虏。”
赵意筠轻哼一声,“这些都是听人做事,要他们除了解气,没有任何意义。”
“我还没说完。”萧远祁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轻哼有些失笑,“卓图被卸下军中职位,回都城之后等待他的应该就是牢狱之灾,至于耶誉,恐怕储君之位不保。”
听到这里,她来了点兴趣,“不会吧,那涅北皇帝舍得?”
“涅北同大南不同,他们向来不以血缘亲疏作为立储君的标准,耶誉在朝堂之中本就有很多不满之声,此次行为激进自然会被人弹劾下台。”萧远祁解释道。
“涅北这一点倒是让我欣赏。”
赵意筠不由道,结果话一说完就发现萧远祁正盯着自己,清清嗓子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倒是敢说。”萧远祁眉头轻挑。
赵意筠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装作不在意,笑道:“我这不是只在你面前说嘛,真当我傻。”
“是挺傻的。”萧远祁轻声低语。
“你说什么?”赵意筠没听清楚,只见到他嘴唇微动。
萧远祁并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说:“没什么,我们过两日便要回去,可以收拾行李了。”
赵意筠撇撇嘴,倒也没再问,正想转身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圣上有说让谁留下来镇守北疆吗?”
“自然是沈无炀。”萧远祁回得很快。
赵意筠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原著里,沈无炀和长乐的感情本就是没有结果,但她总以为这次会有不同。
就在她开始想该怎么安慰长乐的时候,萧远祁再次开口,“不过圣上让他这次和我们一起回都城,说是让他也在应华过一次年。”
赵意筠一愣,面上一喜,道:“没想到,圣上其实也挺有人情味的。”
萧远祁嘴角微勾,并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多年后,已经成为大将军夫人的长乐突然和她闲聊起当年之事,她才得知,原来沈无炀能够回都城,是因为萧远祁在给萧昱镇的信上特意提了此事。
当然这是后话。
翌日,赵意筠收拾完行李,准备去向柏子凡和阿成告别。
柏子凡和阿成有单独的营帐,她问了好些人,七拐八拐才找到,谁知一进去就见两个也在收拾行李。
“你们这是也要离开了?”说到分开,赵意筠心中还有些不舍,几个人也算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了。
柏子凡将几本医书装好,朝她看来,笑道:“是啊。”
她点点头,正要把之前准备好的“离别感言”发表一下,就见阿成放下包袱快跑过来,大声道:“姐姐,应华城好玩吗?”
“应华城?”赵意筠忙将到嘴的话咽下,好像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柏子凡,道,“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去应华吗?”
“是啊是啊!”阿成连连应道。
柏子凡也笑意温和地点点头,道:“是,赵将军说他身上的伤还需要我,其实我知道他这是客套话,朝中那么多太医,谁都可以代替我。不过我在外游历这么多年,倒确实没去过都城,心里不免也有一些好奇向往。”
闻言,赵意筠先是心中一喜,可后又想到什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柏子凡自然看出她的异样,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赵二姑娘,我们是朋友,有些话无需如此纠结,想说便说。”柏子凡依旧温柔。
其实赵意筠想说的是佟年裕的事,可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帮佟年裕治病并不是义务,她没理由为此过问柏子凡的计划。
柏子凡见她久久不语,眸光一动,似乎心电感应般突然开口道:“赵二姑娘可是想说佟家公子的事?”
赵意筠一顿,没有点头,但却默认了。
见她这般,柏子凡更是惊讶,道:“世子没同你说吗?”
“说什么?”她又是一愣。
“之前卓图来商量议和一事,沈将军为此来找过赵将军,我正巧也在,便提了一句,若是可以能不能让他们给出能治疗男子隐疾的秘方。”
“这件事并不为难,沈将军便同意了。”柏子凡顿了顿,见她还有些惊诧,继续道:“他们昨日便将那方子交给了我,当时世子也在,他没同你说吗?”
赵意筠一脸懵,自然是没听萧远祁说过,她急匆匆道:“那什么,你们忙吧,等到了应华,我一定好好带你们逛逛!”
说完,她也不等柏子凡二人有何反应直接往帐外跑去,一路急奔回到自己的营帐。
萧远祁听到动静,将书放下抬起头,眉心微拧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赵意筠呼吸急促,几步走到桌前,道:“卓图把他们那边治疗男子隐疾的秘方交给我们了?”
萧远祁一顿,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知道,坦然地点点头,“嗯。”
见他这般,反倒让赵意筠一愣,道:“那你昨夜怎么不和我说?”
“你又没问。”说着,萧远祁复又低下头看着书。
赵意筠一滞,好像也有道理……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急匆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
见她不说话,萧远祁抬眼,反道:“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
“倒是不知道你对佟年裕的事这么挂心,现在还记得。”萧远祁将书合上,抬头看她,“我若是知道你这般惦记,昨日一定同你说。”
这语气听上去怎么有些怪怪的,赵意筠有些琢磨不出,还没等她想明白,书桌前的人就站起身。
“你去干嘛?”她问道。
萧远祁淡淡道:“去找沈无炀商量明日回程的事。”
“哦。”
帐内回归寂静,赵意筠直接在萧远祁的位置坐下,心道:这厮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抱歉自己没及时说还是讽刺她这么挂心佟年裕的事?
……
回程时,赵意筠仍旧同来时一样和夏昭和同一辆马车,唯一不同的是,原先那位副将妻子陪着自己的丈夫留在了北疆,并未同他们一起回去。
“筠儿,你和世子是不是闹别扭了?”
这日,马车行进途中,夏昭和突然问道。
赵意筠愣住,道:“嫂嫂怎么突然这么问?”
夏昭和淡淡一笑,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握住,说:“我们从渠英山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可世子却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赵意筠轻咳一声,心想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又不是真的恋爱结婚。
于是她道:“回程路上比较赶,他大概是没空。”
“怎么可能。”夏昭和很快反驳,“再赶能有来的时候赶吗?那个时候世子不是还趁着休息的时候过来看过你?”
这么一说,赵意筠倒是有了印象,可她还是不能承认,只道:“可能世子这几日不太愿意走动,你知道的,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
夏昭和没太听懂她这话,倒也不纠结,摇摇头说:“不,以过来人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没有啊……”赵意筠自认为说的是实话。
“是吗?那好,今日休息的时候,你去给世子送些点心。”夏昭和露出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是时候安安心心谈个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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