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还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保和殿上,悠扬乐声伴奏下,众人各自谈笑,杯觥交错。
太后与皇帝言笑晏晏,百官举酒把盏,其乐融融。
负责唱礼的太监正依序唱名贺礼,若仔细听,皆是难得的奇珍异宝。
分明极其吵杂,楚时依听见男人低沉嘶哑的问话,心头却猛地一跳。
她眨眨眼,朝他娇憨一笑:“不、不记得了,妾做了什么?”
那笑颇有几分讨好意味,以掩饰话里的那分心虚。
陆承宇冷笑了下,伸手捏了把她如牛奶般光滑的水嫩小脸:“你捏了本王。”
“……”大骗子!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一大滴眼泪却倏地从楚时依眼底滚了出来,吧嗒一声,落在他苍白的手腕上。
眼泪宛若滚烫岩浆,再次灼得他瞬间抽.回手。
啧,她的眼泪一如既往地让人烦躁。
陆承宇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你哭甚?”
“疼。”如奶猫般细碎的呜咽自她唇间逸出。
陆承宇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但这火无论如何就是发不起来。
他撇头又是一声冷哼:“娇气。”
楚时依见他说完这句就又若无其事的吃起菜,杏眸微微瞪大。
他居然没生气?
这样就放过她了?
天要下红雨了?
楚时依眼泪吧嗒掉,不可思议的看了陆承宇好几眼。
小姑娘压抑的抽泣声,于耳边缭绕不去,不知为何,竟丝丝拉拉的牵着他心口。
陆承宇听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撩起眼皮,扫了她一记冷冰冰的眼刀:“还哭?”
楚时依缩缩肩膀,吸吸鼻子,抽泣声果真依他而言,没了。
陆承宇满意的收回目光。
他低头夹菜,吃了几口,却发现身旁原本吃个不停的的小吃货,碗筷一动不动。
陆承宇眉心不自觉地蹙紧几分。
又吃了一会儿,分明满桌的山珍海味,可吃在口中却食之无味,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心烦意乱的放下手中的白玉筷子,偏过头,小姑娘捂着嘴无声流泪的模样,悄然无息地撞.进眼里,撞.入心底。
他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螫了一下般,刺刺麻麻的,有点疼。
小姑娘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小兔子般红通通,两人四目交接时,还害怕的瑟缩了下,宛如他是什么凶神恶煞。
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脆弱又无辜,无辜又可怜,可怜又可爱。
这般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陆承宇通常看了心底便会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施虐欲,只想好好将人凌.虐一番,将她往死里折磨,让她掉更多眼泪,如此,他心里才会觉得舒坦。
然而现在,他心中升起却是所谓的罪恶感,甚至隐隐发现她的眼泪,似乎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陌生,无措。
烦。
他居然会不想看她掉眼泪,这简直太可笑了。
怎么可能。
陆承宇俊美的脸庞越发阴郁冰冷,双拳蓦地紧握,手背青筋爆起。
楚时依泪眼迷离,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明显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与不悦。
她都没哭出声了他居然还能不开心?
楚时依窒息了下,无奈的撇过头去,决定让他眼不见为净,省得他又找她麻烦。
陆承宇看着忽然背对着他的小姑娘,额间青筋又是一跳,才刚伸手想将她扳回来问个清楚,殿内却传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及皇帝的低吼。
“姜煊,姜煊在哪!太后昏过去了,赶紧过来给太后瞧瞧!”
姜煊身为太后御用太医,自然也有参加太后生辰宴。
他立刻上前为太后搭脉。
他容貌极佳,潋滟双眸,风流英俊,身姿修长挺拔,一站出来便引来无数贵女侧目。
就连楚时依也不例外。
但她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看过去,而是那该死的小六居然又发布了要人命的主线任务。
小六:【主线任务已发布,请宿主于一刻钟内上前救醒太后,否则将遭到抹杀。】
楚时依内心极度不想完成这个任务,她一点也不想在几百人面前大出风头。
但为了小命,她还是硬着头皮,霍地起身上前。
陆承宇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皱了下眉,跟着起身快步到她身旁,沉声问道:“你要去哪?别胡来。”
楚时依抬手胡乱的抹掉脸上泪痕,软糯糯地说:“我想上前看看太后,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陆承宇轻淡地冷哼了声,道:“你除了施针捉药还能有什么办法。”
楚时依小声嘟囔:“再不行,这不是还有我的血么……”
陆承宇听见她这句话,眸色骤然阴沉,按住她的肩,揽住她的腰,不发一语地将人搂着往回走。
幸好这时保和殿内因为太后突然昏迷,乱成一片,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的古怪行径。
“等等、等等,你不要拉我,我……”
“闭嘴!”陆承宇低沉的嗓音里充斥着瘆人的阴森寒气。
楚时依被带回原本的席位上,急得都要哭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给太后瞧瞧?我真的能治她的。”
再不让我去我就真的要一命呜呼、香消玉殒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知不知道?
楚时依心急如焚,恨不得将心里这些话全讲给他听。
可她不能,她没法儿解释为何不去她就会死。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血有用?”陆承宇将她拽进怀中,垂首于她耳畔沉声道。
男人灼热的鼻息喷薄于耳,两人姿态暧.昧,她略觉不适的挪了下,却又被猛的按得更牢更紧。
“然后,你就准备被囚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内,等着被放血到死,是不是?”
他的声音森冷可怕,宛如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恶魔耳语。
楚时依听见‘放血到死’这四字,惊恐的打了个寒颤,一时之间忘了挣扎。
“怎么可能……那么残忍的事……”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笑容有点僵。
“不可能?”陆承宇轻蔑的笑了下,冷厉的嗓音不带一丝一毫温度,“那你可以试试。”
楚时依被他冰冷阴鹜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那,那我不提血的事就行了吧?你让我去吧,我就去替太后瞧一眼就行。”
楚时依瘪了瘪嘴,刚刚哭过的关系,眼睛还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天生清甜软糯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根本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陆承宇漆黑如墨的深眸倏地一沉,垂眸看着她半晌。
“爱去便去。”
松手放开她,语气里夹着微不可察的愠怒。
他都说得如此明白露.骨,她居然还赶着上去送死,简直愚不可及。
白费他一番唇舌!
楚时依听见他同意了,立刻冲着他笑了笑,道:“那、那您陪我去罢……”
“自己去。”陆承宇撇过头,冷漠无情的拒绝。
楚时依:“……”
她还以为陆承宇刚才那番话是在担心她,原来并不是吗?
他只是一时兴起才会好心的告诫她?
……男人心海底针,忽冷忽热,真难理解。
楚时依其实也不是非得他陪着,她只是觉得有陆承宇跟着会更好。
毕竟她只是个王妃,他是王爷,身份上还是有所差异。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
软绵绵的叹气声听得让人心生怜惜。
她才走没几步,身旁就又多了个人。
楚时依侧过头,看了那人一眼:“你不是说不陪我去。”
这还是她头一次觉得这人也是有可爱的地方。
要不是陆承宇听不懂,她还真想问问他香不香。
“我担心太后。”陆承宇面无表情道。
楚时依面上淡定,心中窃笑,没戳破他这薄弱如纸的理由。
反正有他跟着更好,皇帝估计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她可能还是需要他帮自己做证才行。
两人来到殿前,此时太后正要被人抬回寿康宫。
楚时依连忙上前,毕恭毕敬跪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陆承宇亦躬身行礼,恭敬请安。
圣元帝眉头紧蹙,冷厉的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却在触及陆承宇时顿了下,眸色连带放柔几分。
“何事?若非急事,太后身子不适,改日再奏。”圣元帝沉声道。
“恳请皇上允许臣妾上前为太后诊治。”楚时依被圣元帝淡淡一扫就紧张不已,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明来意。
“荒唐!连御医都诊治不出来,你一介不懂医术的女子欲如何诊治。”
圣元帝声如洪钟,楚时依心头一凛,跪伏于地,磕头道:“请皇上息怒,想必皇上也曾听闻,臣妾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是于十二岁那年,偶得高人相助,才逐渐恢复健康。”
她咽了口涶沫,继续道:“臣妾当时曾随高人入山一年,那一年内,高人不止为臣妾提炼珍贵丹药,还教导臣妾医术,晋王殿下的身子,也在臣妾的细心调养下已渐有起色,皇上若不信,可让太医为晋王殿下搭脉,即刻便可知臣妾所言不假。”
圣元帝愣了下,眼中惊喜一闪而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看向陆承宇,道:“宇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陆承宇点头道:“是,儿臣身子的确渐有起色。”
“是她的功劳?”圣元帝摆了摆手,让一旁正准备将太后抬走的小太监们停下。
“是。”
“可是同父皇当初与你说的那般?”圣元帝面上笑容越发温和。
圣元帝当初曾亲口告诉陆承宇,宁安侯府嫡女的血能当药引,可治百病,十分珍贵,必能救他一命。
虽然当初宁安侯嫡女的确曾随高人上山一年,但圣元帝并不相信短短一年能学到什么,他更倾向陆承宇是因为她的血的关系才渐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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