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有期待和依靠才能在世上存活,年幼的姜世熙浑浑噩噩之时韩旭贤帮她找到重心,教给她期待音乐、期待生活。他离开后韩珍妍又给了她依靠,不论何时何地陷入何种困境有人千里迢迢赶来帮她,这种念想让她安心,可是韩珍妍也离开了。
孩子成了姜世熙怀念韩旭贤和韩珍妍的途径,她怀着爱养育他们,为此摒弃了珍而重之的种种事物,希望幼子能成长为像他们兄妹一样坚强有力、成熟勇敢的人,这是她的精神寄托。
现在他们也即将不属于她,仿佛再次失去韩家兄妹,成倍的伤痛令她呼吸困难,比安宰范四人的感受更深刻,这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痛苦让她的身体疼痛蜷缩。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呢,进入公司的意义消失了,她该继续做艺人还是退居幕后,或者干脆退出这个圈子。
“派……”姜世熙把手搭在小派的头上,它无声的舔她的手,“派,你不该把我拖出来,死在火里更幸福,跟爸爸和千山走。”
五个人在客厅静坐了一会儿,吴尚赫问道,“PTSD,是真的吗?”虚弱的声音带着恐惧。
金智彬精神不振的垂着头回答他,“之前只是有点孤僻,旭贤哥去世后逐渐显现出症状,高一受到袭击后更加严重。她自己最先发现不对劲,看过心理医生后又确诊有认知障碍……”
“那是什么?”吴尚赫茫然的问。
“她不懂常识和规则的意义。”安宰范言简意赅的回答他。
金智彬继续说下去,“有一次受人挑衅,失控把对方打伤,为了不再发生不得不放弃了武术。”
“原来因为这个,你们一直对我说因为练武太危险。”权娜美以为自己会生气,可她现在没有生气的精神。
金智彬肯定了她的说法,“这样说也不算错,绘画能帮助她镇定情绪,医生也说有助于缓解病情。”他们不得不出道的时候,金智彬十分担心姜世熙的病情反复,幸而孩子们似乎让她坚持了下来,可现在……
“她爸爸有吸毒史,滥用成瘾药物是PTSD的表现症状之一,她担心自己也会对某种药物成瘾所以不肯服精神类药物,作为替代养成了很多自控习惯,至今为止做的很好。认识的人都会这样认为吧,她完全有养育子女的资格和能力。”
权娜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助的看着三个哥哥和社长,安宰范点头附和,“上诉是机会,打破法官的偏见我们能赢。”
吴尚赫盯着地面眼神晃动,嘴唇发抖仿佛害怕,“我不相信,是骗人的,世熙不可能……”他突然站起来焦躁的挪了两步,对他们大声喊着,“你们在和我恶作剧吧!因为我平时玩的太多,你们联合起来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小,看着地面,十分迷茫,“组合、公司,一直是她做决定……你们怎么能不告诉我!”他晃了晃脑袋,感到被背叛,“我要走了,你们、我不管,我要回家。”
吴尚赫向外跑去,权娜美站起来,“尚赫哥!”
“让他走吧。”她疑惑的看着金智彬,他按了按太阳穴,“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相信他,他自己能想通。”
四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出声,郑允赫一直没有说话。他捂住脸,无法想象明天,他们该早告诉他。
姜世熙只睡了短短两个小时就从卧室走了出来,脸色惨白完全不像是休息了两个小时,倒像是入伍时训练了一整天疲惫的样子,“这次审判我们没料到对方能查到这么多东西,慌了手脚被他们牵着走。上诉的重点放在现实抚养能力上,看看能不能请到有分量的人做证言。艺人就别考虑了,免得他们为难,目标放在幕后人上吧。”
姜世熙没有停下日常工作,有许多事必须她做,从公司下班,通过地下停车场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紧张起来,在他靠近之时用力回身踢腿。“啊!”他抱着腰吸气,“你力气真大啊。”
“你!”姜世熙惊讶到不能言语,自那次他们再没见过。他怕她转头就走,快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姜世熙迟疑的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别生我的气了,我再不敢了。”不等回答,TOP带着满满的思念急切的拥抱她。
姜世熙喜欢他的味道,干净的带着温暖,她记起TOP抱她时手臂的力度,没有现在这样用力,感情却是一样浓烈。她怔怔的问他,“你怎么进来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像幻觉。无法忽视内心的渴望,就暂时装作忘了那天的事吧。
他在她耳边蹭着,回答道,“你给过我一张卡,忘了?”她想起来了,她给过他一张进出公司的工作证,不过他从没用过。
停车场不时有人走动,TOP拉着姜世熙走到置物间所在的角落里,把她推到墙边紧贴上去,“对不起,我发誓不再做了。”他揉捏着姜世熙的耳垂,高兴的说道,“你一直戴着。”重逢的喜悦转化为心跳在胸膛里鼓噪,TOP兴奋的低头蹭蹭她的额头,没有了刚刚的急躁,细致的传达想念之情。
姜世熙抱着他的腰回应了,这变成了给TOP的鼓励,他嗅着熟悉的姜世熙的气息低声说,“你还好吗?”她静静的推开了他,TOP低头仔细观察,“你又瘦回去了。我知道最近的事,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挑了最不该走的路。”姜世熙的手伸进他的口袋里。
他用手掌包住她的脸摩挲,“什么?”
“用你们想要的方式控制你们,只能被束缚,这是条注定失控的道路,和你们在一起大错特错,是时候纠正错误了。”她从TOP的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别再来找我。我会忘记你,你们也要忘记我。”
TOP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惊讶的问,“你怎么了?刚刚我们不是很好吗?”
“……不好,我要走了。”
TOP用力抓住她,姜世熙捏了他的关节一下,手臂一麻,松开,她马上溜走。
权志龙在宿舍发呆,他无法想象出姜世熙会多么痛苦,她如此重视两个孩子,如果哭了有人安慰她吗?想到这里他心脏抽痛了一下。
“志龙!”TOP的喊声久违的在宿舍里响起来。
权志龙惊奇的跑出去,“哥!你放假了?”
他郁闷的说,“世熙说不想见我了。”
权志龙愣了一会儿,“她这么说了?”他感觉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姜世熙最听TOP的话,最依赖他,现在难道不正是她需要TOP的时候吗?如果这样的情况下都不愿意见TOP,他们还能做什么。
这时大成出来了,TOP对大成一抬下巴,“你进屋去,我们有话说。”
大成怕他对权志龙动手不敢进屋,权志龙对他摆了摆手,“没事,进去吧。”
“你们别打架。”大成一步一回头的进了屋。
他懵了一会儿,继而暴躁的说,“如果她不接电话不见面,我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是一直放假。”他烦躁的抻了抻领子,难道要像上次一样寄东西吗?他们现在收东西谨慎多了。
一个月,姜世熙依然没有回应两人的担忧,全心全意为上诉做准备,更完全的证据,充分的证人证言,顶着外界重压般的目光出席开庭。对方同样做了足够的准备,不仅以PTSD作为攻击点,还搬出了她和TOP以及权志龙的绯闻作为补充,多次暗示她行为不检。
在开庭前,他们已经有了预想。如此快速的再次开庭,法官的态度,警察的态度,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是高于艺人的阶层。不论理应如何,结果早已注定。临近审判结果,法官问姜世熙一方,“被告方还有疑问吗?”
姜世熙盯着对面的宋承在,“有。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孩子的父亲吗?”
对方的律师回答,“这一点我们在一审中已经明确……”
“我没有问律师,我问的是宋承在,你是不是父亲?”
宋承在看她一眼,满脸歉疚低下头,小声回答,“是。”
姜世熙仰着头,“这是需要低头回答的问题吗?”
他感到十分羞愧,勉强抬头回答她,“我是他们的爸爸。”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姜世熙看向法官,“我问完了。”
整整一天,再次审判和第一次的判决一模一样,姜世熙虽有心理准备却仍然通体冰冷如坠冰窖。记者们带着照相机、镜头等各种设备挤满法院门口,等待拍摄当事人的第一表情,这个新闻多么有价值。她走出门,金明路警惕的跟在她旁边。记者的问题如密密麻麻的渔网兜头罩上来。
“判决结果如何?”
“你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等等,纷纷扰扰。
姜世熙在记者中站住了,金明路急切而隐秘的推她,想赶紧出去。她没有动,摄像机嚓嚓的声音不断响起。她抬头看向密集的人群,唇色苍白但脊背挺拔,她缓慢开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权、有罪,这就是我们的国家,选择了这个国家的我……无话可说。”
她的声音仿佛岩石,平静的眼中既有懵懂迷茫,也有一如既往的强硬,没有愤怒和指责却让人感到莫名羞愧。他们却步,姜世熙重新低头向外走,金明路赶紧跟上,事实上记者们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直到上车。
判决结果公开后网上一下子炸开了花。姜世熙为两个小孩做尽了艺人不该做的事,在网上搜索她的图片,私照中大部分是她和两个孩子出游的街拍,粉丝和大众都接受了她有两个孩子的事实。四年多过去,突然间,亲生父亲找上门来把孩子要回去。大部分人认为并不合理。另一方面,在法院门口姜世熙所说的话有鄙视国家之嫌,破口大骂的人也不在少数。网上纷纷扰扰,有粉丝到法院示威不公,做出判决的法官不堪其扰,请假闭门不出。可判决书下来了,送走他们的日期近了。
7月28日是他们的五周岁生日,头一天晚上两个孩子兴奋的床上床下的蹦跶,就是不肯好好睡觉。姜世熙没有生气,抓住姜熙妍给她换衣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她声音清脆,“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爸爸?我想要个爸爸。”
“年年都要这个,没别的想要的吗?什么都可以。”姜熙妍的衣服换好,她又拉过姜宰贤,“你呢,你想要什么?”
他低着头忸怩的笑,小声嘟囔,“我也想要个爸爸。”
她犹豫片刻,“想要谁?”
“太阳叔叔!”抢在他前面,姜熙妍大声喊出来。
“不行,太阳叔叔有女朋友了。”
姜宰贤脸红着说,“TOP叔叔。”
“……他也不行,TOP叔叔服役呢。我以为你们会说志龙叔叔。”
姜熙妍摇头,嫩声嫩气的说,“他已经是我的过去了。大成叔叔呢?”
姜世熙想了很久,“好吧,我问问他。”愣了一会,她又说,“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很喜欢他,一见他就笑,后来喜欢上别人他很伤心。”
“我长大了,忘记了啊。”她咯咯笑着钻进被子里。
晚上十一点,大成一边看电视,一边坐在地上搭积木。他突然想起很久前送过姜熙妍和姜宰贤一套一样的,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带进新家。手机铃声响起,他瞟到屏幕上的名字,赶紧爬起来接电话,小心的说,“世熙……”
“是我。”
“最近……怎么样?”
随之而来的寂静时间太长,大成怀疑她挂了,“世熙?你还在吗?”
“在。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大成想了很多可能,到达约定地点后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到了这里,公墓。到这里做什么,他不知道。姜世熙的车开进来了,两个孩子跟着下来,大成快步迎上去。他们没说话直接进入公墓,姜熙妍问,“妈妈?我们来这儿干嘛?怪不舒服的。”
“来看你们的妈妈。”
她有些混乱,“你吗?”
“我是,她也是。”
“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妈妈吗?”
“你们就有。”
小孩子不太明白,但接受了这种说法。
墓碑上的照片很小,姜世熙让他们对墓碑行礼祭拜,“记住,你们要每年来,像今天一样行礼。”他们懵懂的点头。
大成小声问她,“这是他们的生母?”
她点头,“哥,带他们去那边玩吧,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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