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随着凯厄斯的一声令下，沃尔图里的爪牙们向那个神秘的女巫奔袭。
这个女巫的气息非常古怪——
是人类，但身上那种掩不住的白鼠尾草等巫术香料的味道似乎会掩盖她的气息，以至于他们在一瞬间都无法辨认出她的身份。
然而，他们的王已经给出命令。
这个女巫跑不了的。
所有吸血鬼如此笃定。
他们的领导者是无所不能的吸血鬼界的王，沃尔图里三大长老之一的凯厄斯。
千年以来，未尝有败绩，便是曾经在欧洲吃的小亏，也已经以数百倍的代价让敌人偿还。
他们是最强大的吸血鬼氏族。
凯厄斯，是黑夜的王。
凯厄斯从未想到，自己到福克斯来清理一群尾巴，还有会这样一个变故。
那几个逃跑的敌人和他们集结起来的小势力，并不足以令沃尔图里太在意，至于说福克斯不是他们的领地一事，也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只是——
他本不用亲自前往抓捕这几个小杂鱼，却不知为何突然动了心思过来。
从踏入这个树林开始，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最初，他以为是杀死敌人的那种兴奋感在刺激着他。
但倏然之间，似乎连风的味道都变了。
这是他从没有想象过的如梦般甜美的滋味。
哪怕他是吸血鬼，也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奇异的特质。
他提起了警觉，那种杀戮的兴奋感和被未知刺激而来的欲望让他选择了停驻脚步——
等待那企图蛊惑他的猎物的靠近。
脚步声就在身后，他听得格外明白。
他期待着，期待着自以为是的猎物被他撕碎的感觉，期待着林中的“小鹿”撞入他眼底的感觉，期待着美妙的血液吸食进口腔的绝美滋味。
这让他满口的毒液，几乎压制不住浑身的兴奋和战栗。
美妙的声音。
美好的滋味。
靠近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冒失的女巫。
可那又怎样呢？他杀死的家伙不知多少，不过是一个女巫。
就像是黑白的世界里，突然被涂抹上了鲜亮的颜色。
让凯厄斯只想把这美妙的小蛋糕吃入口中。
直到她认错了人。
用动听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凯厄斯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
他能够感到自己瞬间咬破口腔那一嘴毒液的感觉。
他看向她，这个好看得如同天使的女巫。
迷人温柔的蓝眼睛里此时满是震惊，一头披散在身后的金色长卷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白皙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
她抱着箱子，一瞬间是如此无措地注视着他。
凯厄斯出色的视力甚至可以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地扣紧纸箱而有些发白的样子。
可怜的小家伙，一定害怕极了，可是——
她怎么敢？！
愤怒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内心。
他压制不住的杀意成倍地增长。
这美妙的不知道是哪个敌人派过来的小间谍成功了！
她轻易地激起了他的欲望，亦是轻易地点燃了他的怒火。
凯厄斯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愤怒过。
那种想要撕毁一切的欲望简直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凯厄斯几乎是在瞬间就同时升起了警觉。
这不正常！
他的情绪为她掌控？！
这怎么可能？！
凯厄斯知道，他是绝不可能让她逃走的。
这不知缘由和能力却能够影响到他的女巫，不论是谁派过来的，他都必将将此威胁清理干净。
不论有意无意，他都不会让足以桎梏他的敌人如此完好地活着，甚至承担自己可能被威胁和掌控的风险。
他必须承认，自己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再注视其他的能力。
这完全是一件超出凯厄斯经验常理的事情，他不可能放跑她。
然而让他的愤怒更上一层的是，看到她慌不择路地逃跑，他更加气愤。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逃跑？！怎么可以把视线移开？！怎么可以将某个渣滓认成他？！
“我是……凯厄斯……”
凯厄斯脱口而出的，不是自我介绍，而是那个命令。
“抓住她！”
他的声音是如此冷酷，听见自己如此命令，他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
是的没有必要，这不过是又一个有着点特殊能力的小女巫。
他杀死了那么多女巫，也不差她一个。他只需要像过去那样，享受猎物运动之后格外鲜甜的血液，然后轻飘飘地拧断她的喉咙。
再不需要担心任何的威胁，他依然是强大的王。
……那么便杀死她吧。
凯厄斯轻而易举地就追上了她，在树梢间跳跃，俯视着。
如果过去所有那样，看着猎物残喘着逃跑，狼狈地露出丑态。
但是为什么——
他并不觉得她如今这般逃跑的模样丑陋呢？
凯厄斯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根本无法移开。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态度，让其他围住她控制着她的吸血鬼捉摸不清，这究竟是一次王兴起的捕猎，还是……
新转化不久加入队伍的吸血鬼维克多克制吸血欲望的能力较差，他是最先打破寂静发起进攻的那一个。
女巫鲜血，年轻的人类女性的鲜血，深深地吸引着她，哪怕有那一层草药的掩盖。
安吉莉娅知道自己被锁定了，被身后不知凡几的吸血鬼死死地盯住。
她在发现认错之后，就意识到了他们不正常之处，很快便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吸血鬼。
不知道出自哪一个吸血鬼氏族，但毫无疑问十分不友好。
安吉莉娅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今天就不该出门，干什么要去拿那包裹还从树林里走。
这讨厌的直觉分明就是害她！
安吉莉娅又惊又怒，对方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她认错了人，但本质上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影响和伤害，这种置她于死地的程度。
她咬了咬牙，将那个首领吸血鬼的模样记在心上。
亏得他和她的暗恋对象长得一个模样，性格居然糟糕成如此。
身后破空而来的利爪的声音让安吉莉娅逃跑的动作一顿，她几乎是以身体极限的程度来转身，随即抬手。
念力推开他的瞬间，安吉莉娅向旁边踉跄几步，不得不靠着背后的树喘息，眼前是一阵阵的发白，似乎跑到缺氧了。
吸血鬼维克多重重地撞在树上，砰地声音让双方都是一愣。
“女巫。”
那领头的吸血鬼落在树梢上，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打扰到你们的，我也不是有意认错了你。”
安吉莉娅抬起了头，神色带着惊怒的委屈。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时对方的心情是如此复杂。
所有的情绪都压制在冰冷的神情之下，仿佛古希腊雕塑一般俊美的容颜看不出分明的情绪。
但她能感到现在他没有完全释放出来的杀戮的欲望，那些被压抑在冰山下的亟待喷涌而出的情绪。
似乎是有某种他自知或是不自知的顾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安吉莉娅再度再度地道歉。
对方的神色依然冷淡无比，完全不为所动。
安吉莉娅已经尽可能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也为自己鲁莽的打扰感到愧疚和不安。
明知道此刻生命危急，她第一时间确实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冒犯了对方的行为，所以她立马道歉。
被她用念力甩出去的吸血鬼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安吉莉娅从他们冰冷的神色里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调和的事情。
她认真地盯着对方看了几分，再一次地将他的模样和每一丝的神情都重重地印刻在脑海里。
与此同时，强烈的不甘心也逐渐在内心里升起。
安吉莉娅一点都不想去死。
她有太多留恋的东西，她喜欢这个世界，她还有没有说出口的暗恋和没有弄清楚的真相……
安吉莉娅再度用念力推开那些讨厌的吸血鬼，在挣扎中为自己争取一条逃跑的路线。
她完全凭借自己的本能在艰难地往前跑，如果她没有白女巫特有的保护罩在，以她乌龟一般的速度，她早就已经被撕碎了。
不期然的，脑海里又略过了那被他们拧下脑袋又似乎还活着的其他派系的敌人。
反感。
强烈的反感。
还有更深的恼怒。
……
安吉莉娅狼狈地奔跑着，随着体力的告罄，她心中的绝望也变得更深。
背后又是一下，她躲开了，但也直接扑到了地上。
左手掌心是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用右手拔出了匕首往后一划，惨叫从吸血鬼的口中发出。
安吉莉娅挣扎着往前爬了一点，举着匕首对向觊觎地盯着她的众多吸血鬼。
带着神圣气息的匕首是真货，虽然这些吸血鬼不怕银器和大蒜，却也不敢正碰浸泡在圣水里饱受礼赞的圣器匕首。
然而，还有更多的什么弥漫在空气里。
安吉莉娅受伤了，没有什么比鲜血更能够吸引吸血鬼的。
这些黑暗的生物以人类鲜血为生，哪怕是一点点味道都能捕捉。
对于普通人来说的擦伤，对他们来说近乎于是美食对他们的主动勾引。
凯厄斯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毒液开始失控般的流淌。
浓烈的鲜血味道直冲他的鼻尖。
他意识到了他如此失控和反常的真正原因。
潜藏于女巫表象之下的真理。
歌者。
他的歌者。
让他发狂的歌者。
眼见维克多因为鲜血的刺激而失控地直接冲向安吉莉娅，那双手已经伸向了她，凯厄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在众人惊讶的神色里，他狠狠地踢在了维克多的身上，令人牙酸的声音后，年轻的吸血鬼直接撞断了三棵大树，摊在地上竟是爬不起来了。
周围再无敢放肆的吸血鬼，看出凯厄斯的霸道的态度，哪怕不知原因，他们也都默契地后退数步。
见此，凯厄斯控制不住地轻笑一声。
他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肩膀，满是愉悦地看向了安吉莉娅。
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他没有办法将目光从他的歌者身上移开。
多么美妙……
原来是他的歌者。
一个女巫。
呵。
安吉莉娅抿紧了唇，被擦破的掌心一阵刺痛。
她眼睁睁看着想要她命的魔鬼微笑着，带着似乎是餍足的神色嗅着，自以为绅士地走向她。
她忍不住咬紧牙关，心头无数个念头略过，最终握紧了另一只手上的匕首。
“你觉得你能够抵抗得了吗？”
他轻笑着道。
“我还没有试过作为女巫的歌者的滋味……”
“真令人期待啊……”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宛若大提琴在林间奏响，和自然与风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某种难言的美妙和欲望。
安吉莉娅只觉得心头发苦，她面上依然是紧张、抵抗和不甘的神色，心里却已经有了成算。
在他微笑着伸手向她的一刹那，安吉莉娅突然笑了一声。
她慢慢地抬起了受伤的左手，带着血迹的掌心对着凯厄斯，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
凯厄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面上却是带着不屑的轻慢的表情，仿佛是在看着囊中之物垂死挣扎的闹剧。这两者情绪并不矛盾。
十字形的两道划在掌心，鲜血溢出，美妙的味道瞬间弥散在空气里。
所有的吸血鬼都感受到了，濒临发狂的边缘。
靠得最近的，也是企图霸占歌者的凯厄斯无疑受到了最大的冲击。
他不顾一切地猛地冲了过去，呼吸之间就已经重重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一瞬间，安吉莉娅几乎觉得自己手腕骨被生生捏碎。
然而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她的目光带着令人震惊的力量，仿佛直射进他的眼里。
他愣住的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巨大的诅咒的力量重重地冲击在凯厄斯的身上。
“我必将摧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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