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安吉莉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时间的。
她的思维仿佛被放慢了很多很多，一方面是那种悲痛而透彻的感觉，另一方面又是理智上的思考和琢磨。
在这样的情绪里每看到一次安娜的惨相，她就能感受到自己心如同被一道道割伤的滋味。
“你怎么来了……”
安吉莉娅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够和他进行正常的交流。
似乎是这种巨大的痛楚麻痹了她的情感。
让她在其他方面的体悟都变得淡了很多。
就好比，之前安吉莉娅看到凯厄斯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点烦躁和愤怒的情绪，那种被纠缠着的烦闷不安还有因为他而产生的几次危机感下的恐惧、紧张和怒火交织……
但是此时，安吉莉娅知道，自己连发火都发不出了，她所有的情绪都被安娜的死亡所占据。
安吉莉娅没有多余的情绪和精力去琢磨其他事情。
她甚至还没有把所有悲伤的情感宣泄出来，只能闷闷地让苦涩和疼痛在她心里逐渐弥漫开来。
“你没事吧？”
凯厄斯撑住了她的脊背。
他抱住了她。
换做是平时，安吉莉娅肯定会立马挣脱开来，至少是会挣扎的。
但是这一次，安吉莉娅一点没有动弹，凯厄斯本以为自己会感到窃喜和开心。
然而此时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内心很平静，反而是在这种平静之中还有一些不安和隐约的更为浓重的心疼。
“这样。”
安吉莉娅短暂地应了一声，从喉咙口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抽泣一般的声音。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凯厄斯的存在给了她某种力量，安吉莉娅不确定这是因为她对他的恨意，还是因为其他的东西，她只知道在他沉默的态度之后，她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在凯厄斯的怀里痛哭出声。
凯厄斯紧紧地抱着她，一下下地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姿态地去安慰一个人类女性。
在此之前，他的世界里从未有过怜惜和爱护这样的词语。
他对人类也一向毫不留情，对于食物他又需要有多少情感呢？
但是此时，他想到自己曾经几次差一点把她的手腕捏碎，他便忍不住放轻了力量。
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无可置疑的战斗力的他，感到了一点为难和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够稍微地安慰一下他这位哭泣不止、伤心不已的歌者。
这是他的女孩。
他唯恐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粗鲁弄碎了她。
凯厄斯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优雅的贵族，而不论是他过去人类时候的王族身份，还是成为吸血鬼之后无与伦比的地位都昭示着这一点。
但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深切地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粗鲁野蛮极了，他浑身的力量在柔弱娇小的她面前是如此的粗鄙。
尽管她并不娇小，也并没有那么脆弱，她身材很好，高挑美丽，作为女巫她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力量。
凯厄斯分了一会神，但好在安吉莉娅终于止住了哭泣。
她也意外于自己会在一个曾经想要杀死她的吸血鬼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她确实情绪完全失控，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内心的悲伤仿佛被打开了闸口，瞬间以冲毁一切的姿态喷涌而出，几乎将她直接粉碎。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崩溃。
安吉莉娅和安娜的相处时间不长不短，她本以为自己虽共情能力不错也具备同理心，但实际上本人的情感并不浓郁，就如同她空白的记忆，因为是空白才很好抹上颜色，如果本身有了颜色就不好加上去了——她只是看起来很好接触。
这与她待人真诚友善并不矛盾，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娜的死亡如同一记重锤，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砸懵了。
她以为不强烈的情感实际上早就化为了柔软的水，融入了她的血骨之中。
又或者安娜的死亡，激起了她记忆之中的某些记忆，过去的情绪刺激了如今和现在。
让她在哪怕只有几个月相处的记忆情况下，依然保持了强烈的情绪情感。
凯厄斯的怀抱如同他整个人，带着僵硬的生冷。
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身躯坚硬又冷酷，一如他这个无情的吸血鬼，只是在她的面前，他表露出了非比寻常的情绪。
安吉莉娅不解，歌者的影响真的能到如此的程度吗？
她并不是吸血鬼，也不想成为吸血鬼。
所以，她大概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
“还好吗？”
凯厄斯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视线在她微肿的眼睛上停留一会，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带着点委屈不自知神色的面庞只让他更加心疼。
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带着点新奇的窃喜。
凯厄斯理智上知道，自己此时大概是个极为卑劣的小变态。
借着她因为失去亲人的伤痛，得到了一个难得的也几乎是唯一的“趁虚而入”的机会，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光伟正的吸血鬼。
人类法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一如人类道德感对吸血鬼也不具备任何价值一样。
安吉莉娅摇了摇头，算是回应他的问话。
她从他的怀里挣扎起身，凯厄斯很想要挽留，但他不是没有脑子，只能控制住自己。
安吉莉娅重新看向安娜的尸体。
这具身体可以说是残破而难堪，但在警方到来之前，有一些只有女巫能够做的事情，她还是可以做的。
另外，她也确实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什么，虽然这些过去她都没有尝试过。
“你想要查……”
凯厄斯看懂了她的动作和意思。
“嗯。”
安吉莉娅应了一声，算是对他刚才的安慰的感谢，她会暂时地放下对他的成见。
“好。”
凯厄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斟酌地看了一下她的面色，最终选择后退到一边，看她动作。
女巫的五感与普通人不同，他们与常人最大的区别往往在于，他们能够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通过锻炼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们往往也能够获得不同的际遇。
除了依凭于自身的力量，有一部分女巫同样会借助于天使、鬼魂或是恶魔等其他次元生命的力量，甚至也有一部分会接收一些宇宙讯号和信息，使用宇宙高维度的力量。
安吉莉娅的力量使用方式严格说来，仅仅只是调动自身的能力，并没有借助于其他的外力。
尽管很多人都看她如同天使，但她尝试过与所谓的天使进行沟通，遗憾的是，她居然是少见的不能够和任何天使进行沟通的白女巫。
说她是白女巫，也不能够确定，因为她的力量实在很特殊，仿佛自称一体，与生俱来。
安吉莉娅对所有力量的使用，不管是符文还是招式，都仅仅只是依靠记忆和本能。
换句话说就是，安吉莉娅曾经会这些能力，失忆之后依然会，但因为某些原因，她的力量处在沉睡状态，所以表现才是她一点点地“觉醒”了天赋，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因为记忆的空白，安吉莉娅凭着本能地念咒来捕获空气中可能存在的信息。
她也很想要依靠触摸或是其他的方式进行感知，她甚至在考虑是否要放血来加强自己的能力，考虑到在场还有一个觊觎她鲜血的吸血鬼，她勉强按捺了这个念头。
遗憾的是，就如同她最初感受到的那般，这个屋子干净得不可思议。
安吉莉娅微微皱了皱眉，为了清静自己的感知，她闭上了眼睛。
身后凯厄斯的目光一直追随者她的移动。
“怎么可能……”
“怎么了？”
凯厄斯恰到好处地开口，安吉莉娅转过了头。
盯着他看了半晌，她摇了摇头，有一点迷茫。
凯厄斯没说自己被她难得的迷糊表情晃了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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