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之神, 名曰烛阴, 视为昼,眠为夜, 吹为冬, 呼为秋......”
身穿黑白道袍的青年道者姿容俊秀,背上负一宽阔的紫金剑匣, 他扯着一张从028那里掏出来的枯黄帛书,拿到眼前照着月光对比:“上次你让我去拿文鳐鱼的一双翅膀,上上次是凤鸟尾羽,害得我差点儿被开除鸟籍,你这次居然就敢盯上烛九阴了?”
028隔着遥远的时空把手一摊, 说道:“我也纳闷呢, 这些任务可不是我出的, 我从主系统里一抽就抽到这几个。”
“那你手气可真臭。”观月把那张帛书往怀里一塞,“哎,道爷我这几十年算得上是天南地北都跑遍了,上个任务还在东海的海岛上, 这一下子又要跑来钟山,我怎么感觉是有什么人故意要赶着我往到处跑呢?”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028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上头在想些什么。
观月整理一下行头:“而且烛九阴睁眼时的一滴泪水是什么鬼?”
“额,搞不好他放太阳出来的时候会被阳光刺激到眼睛?”028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总之先去问问吧。”观月挥开长袖恍若他张开了一双鹤翼, “他不是跟见云很熟吗,要是说不通,我就借见云的名号来用一用。”
钟山脚已有一轮清冷月色缓缓落下。
两只细长的脚杆子从空中划过。
观月飞到钟山烛九阴面前的时候。
发现这条巨龙在晚上也是睁着双眼的。
而原本要从他这里升起的太阳也早没了踪影。
“你是......见云的弟弟?”烛九阴将月亮纳入眼中, “你来这儿干什么,找见云吗?”
钟山下边链接着地府,方便见云给烛九阴甩公务。
丹顶鹤扇着翅膀落到烛九阴的一只爪子上。
烛九阴抬起这只前爪放到眼前,巨大的龙首,小山一样呲互的利齿,橙黄泛红的竖瞳里,印着一只细若蝼蚁的小鹤。
观月用爪子紧紧抓牢烛九阴前爪上的细鳞:“我是见云的弟弟,我叫观月。”
“你是来我这儿看月亮的?”烛九阴得了观月一句准话,自视他也是跟人家兄长结交,便也将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上,“眼下是日月轮换的时候了,你如果是想看月亮的话,不如到了晚上再来?”
观月一听就知道烛九阴在自家兄弟几个的名字上,这理解能力跟自己是差不多的水平,他摇摇头:“烛龙大哥,我是想来问问你,你会哭吗?”
“哭?”烛九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字眼,说,“我从来不会落泪。”
“被阳光刺了眼睛也不会吗?”
“当然了,我的双眼皆是不畏光热,坚固无比的,别说是阳光,哪怕太阳神亲自来照,也伤不了我的眼睛。”烛九阴得意地晃着脑袋。
观月就感觉到一阵阵的地动山摇,他不得不飞了起来:“原来太阳神已经诞生了?”
新生的太阳神有一头璀璨金发,脸上罩着一层日光,叫旁人看不见他的脸究竟长个什么模样。
烛九阴误以为观月不是来看月亮,而是要找太阳的,就告诉他。
如今的太阳神东君早上从旸谷出,晚上就落在虞渊。
“这个点东君还在天上当值,你想看他,要么抬抬头,要么飞去天宫,铁定能遇见的。”烛九阴一通话说得朴实无华,观月对这个新生太阳神东君的好奇心一瞬间大涨,他决定把028的任务暂时放下,先去看看这数十年间,大荒中到底又生出了多少全新的神祇来。
顶着东君壳子驱赶着太阳在天上值班,莫与争的某个分//身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依旧蹲在山间,数十年不曾挪窝的莫与争手上雕刻一个女子的头颅,他手掌微微一抖,手上的刻刀一错,不慎将这头颅的耳朵雕坏了一只。
他眸中银色星点一闪即逝,手里这个被雕坏了耳朵的木偶转瞬恢复成完好的模样。
林长风抱着一摞书从他门前走过,他眸光微动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从抱着书门口侧身探进来:“爹爹?”
“我没事。”莫与争放下雕了一半的木偶挥挥手道。
林长风剪了个齐刘海,穿着身花谷少年的衣服,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乖巧极了。
他把怀里那堆书往上抬了一下:“爹爹,今年是第四十九年了。”
莫与争闻言先是一愣,两道长眉渐渐向中心聚拢蹙起,他抬起手,拿拇指与食指掐着眉心:“这么快的吗?”
距离姒初夺位,受天宫敕封人皇,已经过去四十九年。
“我总感觉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莫与争在这四十九年里虽然足不出户,但也还是放出了大量的木偶,赋予他们生机,再让木偶们自行去寻找自身的灵性与神性所在。
天地间起码有三分之一的神祇妖魔,其实是出自于他这个长生帝君之手。
而天道也默认了他的做法,毕竟这个方案施行之后,他确实感觉到轻松多了。
莫与争神色有些恍惚,他拍拍身上的木屑站起来:“我要去见姒初最后一面。”
这个由他见证,从自己母亲骨灰中诞生出来的孩子,就快要死了。
“要我陪您去吗?”
“不了,你把这些从各个部族里抄的书整理好就是。”
姒初在十年前,就已经通过连年的战争统一人族各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皇。
在为领导者的这条路上他比他父亲走得更远。
建立制度,制定法律,划分阶级,统一文字与语言。
如今的人族王城已是大地上,人类这个族群真正的中心所在。
规整的砖石与木材建造出三层甚至四层高的楼宇,王城的围墙也不知向外扩张了多少次,早已不是莫与争上一次,跟着姒寅来的时候那样简朴。、
莫与争甚至已经找不到那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走进城的了。
“帝君,帝君。”
熟悉的声音。
姒寅的魂魄飘在不远处。
“不是叫你去补西方白帝之位了吗?”莫与争起初看见姒寅的魂魄既不去投胎,也没有消散的迹象,于是去问了林长风一嘴,才知道他早就打算好了要让姒寅去管理西方天,承白帝尊号,行使西方帝君的职责的。
莫与争好几十年不出门,也不知道姒寅竟然还没有去上任。
“我不想要长生。”姒寅苦涩地笑着,“而且我还想多看看这孩子。”
他一直悄咪咪地跟在姒初身边,对魏灵均这个会拉着姒初一起祭拜自己的“儿媳妇”非常满意。
姒寅拱手:“帝君今日出现在此地......是我儿寿数将尽了吗?”
莫与争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只能默然地点点头。
“我想也是。”姒寅惨白的一张鬼脸倒是多出几分释然,“自他一统人族,又在甘之战中,把入魔的有扈一族全都赶下魔界,人世难得有一段平静日子,后来灵均就一直想让他放下人皇之位......哎。”
“如果他愿意放下这个位置。”莫与争注意到姒寅的眼神变得专注,多出一些压抑的,不敢期冀的渴求。
“我或许,能保他长生。”莫与争盯着自己手腕上,一条条青色的血管。
这里边流淌的东西早就变了,夹杂着一些旁人不可视的银色光点,宛如时间的长河在他的躯体里奔流。
“若是天,不欲使姒初存活。”姒寅缓缓地说,“帝君不必为了他违抗天意。”
他俯身,双手抬过头顶:“我这个当父亲的,已经因为天意,错过他生命中太多时候了。”
时间从不使人留。
曾经意气风发,征战四方的人皇已经白发苍苍,枯皱的皮子上爬着难看的老人斑。
与他身旁依旧青春的魏灵均比起来,更是显得姒初的这份衰老无比真实。
“我以前单手就能把你举起来。”姒初盯着自己皱巴巴的手掌,身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兽皮做的卷宗。
“现在也能。”外表施了幻术,在别人眼中也是个小老头的魏灵均抽出一份卷宗,问,“五观在西河叛乱,你当真非亲自去不可吗?”
姒初拿拐杖狠狠捶地,他的一条腿在昔年的战争中被厄兽所伤,随着年纪渐大,越发地难走路了:“我当初收养他们,可不是为了看他们给我搞出这么些幺蛾子的!”
姒初与魏灵均先后收养了五子:太康、元康、伯康、仲康、五观。
前头四个都是战乱中魏灵均捡回来的婴孩,不知父母;最后这个则是姒初从城墙根拎回来的,那时他已经四五岁,也是没了父母,只记得自己就叫五观。
“我看人的眼光不如你。”姒初摇着头说,“可毕竟也养了他这么久......终归是我当初,得位不正,才在这暮年之时,叫诸子乱政。”
“你是上天亲自承认的人皇,不管是古是今,亦或将来,没有谁比得上你。”魏灵均熟练地安抚着爱人。
“等平了五观之乱,咱们就在先生的院子旁边安个小家,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两只年老枯槁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魏灵均如释重负地笑笑:“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flag高高立下。
马上进入神话时代!!!
我要先把瘟神揪出来揍一顿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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